給ofo最後的敬意
北京還沒有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ofo的寒意卻比往年都要徹骨。
有人說ofo的滑落速度始料未及,活下來只能靠破產重組;
有人說原本是一場套路式的造星遊戲,戴威的偏執讓喜劇成了悲劇;
也有人說資本都是嗜血的,你看ofo又成了一個案例……
1200多萬人在排隊退款,數字可能還要繼續增長,眼疾手快的段子手們沒有放過這個槽點,在微博上有幾千萬人嘲笑、吐槽、怒罵。沒辦法,我們向來都喜歡吹捧神話,對那些失敗者,也從不吝惜體力狠狠踩上一腳。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孔尚任筆下的劇本用來描述ofo似乎沒有一點兒不妥。可在這場悲劇收場的故事中,你我當真只是個看客嗎?
01
2016年11月,向來只在新聞上看到的“共享單車”出現在杭州濱江,來自一家名為“騎唄單車”的杭州本土企業。
看到公司門口稀稀疏疏擺放的騎唄單車,不少人掃碼下載了APP,我也是其中之一。
租的房子離公司有兩公里的距離,走路上班的話需要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夏天時還可能會出一身的臭汗。打車上班是很多人的選擇,但在時不時陰雨連綿的杭州,每天早上怎麼打到車就成了一項技術活:去公司只有兩公里的路,司機開到上車地點可能要三五公里,一不小心在某個路口堵了車,花費的時間比半個小時還要長。
在走路、打車、買自行車、平衡車等一連串的選擇中,共享單車可以說是最具價效比的方案,不用發愁公共自行車的停車樁被佔滿,還要上班時抽空去鎖車,也不用焦慮自行車被偷走的可能。一度認為共享單車是2016年最重要的發明。
騎唄單車的表現讓人有些失望,每次下班後在公司附近找很久,才可能看到一輛車,有時候對著地圖上的定位找車,一不留神就走了500多米的距離。公司規定的時間是六點半下班,我七點半過後才去找車,早上停在門口的共享單車,早被準時下班的同事們騎走了。有時候幸運找到了一輛車,卻也只能騎一半路就把車停下,實心胎、傳動軸加上缺少潤滑油,騎一公里就累得滿頭大汗,還是邁開兩條腿的“有用功”多一些。
直到2017年3月份,一排排小黃車整齊有素的排列在公司門口。不記得當時有沒有在心裡感慨競爭的激烈,印象深刻的是立即在App Store裡下載了ofo。下班再晚也有車騎,就算碰到有故障的車子,大不了換一輛罷了。
後來公司門前的馬路沿輪番變換著顏色,今天是ofo黃,明天是摩拜紅,後天是亮金色的酷騎,好不熱鬧。
我不是看客,是個受益者。
02
來自鐵嶺的潤髮是個認真Boy,也是我認識的朋友中對ofo最有感情的。
事情發生在2017年夏天,潤髮掃碼騎車時發現一輛ofo被上了私鎖,普通人可能嘟囔兩句,感慨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轉身去找別的車子。潤髮不是這樣,他在路邊蹲了兩個多小時,只想揪出到底是誰上了鎖,時間無聲無息的過去,潤髮想要等待的“凶手”遲遲沒有出現,最後潤髮撥通了ofo的客服電話,讓他們把加了私鎖的車子“領回家”。
ofo的工作人員都被潤髮的執著感動了,不僅當面致謝,還送了幾張充值券。我也有幸靠著潤髮的福利薅了把羊毛,至今在ofo的錢包裡還有二十八塊五毛七的餘額。
另一次是團隊聚餐結束後,杯盤狼藉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住的不太遠的潤髮打算騎小黃車回家,又發現一輛ofo被另外上了鎖。這次的潤髮沒有賭氣,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直接扛著那輛車沿路走了幾百米。我們都有些不解,潤髮的回答是:“最討厭這種沒骨氣的人,他不想讓別人騎這輛車,咱們就讓他也找不到,等著ofo來回收。”
外界分析ofo潰敗的原因時,或指責戴威一意孤行,或直言ofo是偽需求,或歸結為ofo排斥智慧,網傳馬化騰在朋友圈評論ofo敗於veto right(一票否決權)。對於一個失敗的企業,從戰略層面上可以找到一堆問題,從資本角度也可以整理出這樣或那樣的答案,唯獨沒有把錯誤推給使用者。
攝影師吳國勇用航拍、地拍、VR、視訊等方式記錄了20過個城市的共享單車“墳場”,數萬輛單車堆積如山,車架扭曲變形,零件散碎一地。背後是ofo 高達60多億的負債,以及賣身的摩拜,倒下的悟空單車、小藍單車、酷騎單車……
當然不能怪使用者,戴威或者媒體都不能這樣說,更恰當的說辭是“偽需求”,共享單車還不是剛需,ofo卻不知好歹向市場投了幾千萬輛,這不是作死嗎?可如果像潤髮那樣的認真Boy多一些,冬天來得可能還不會這麼快。
還好,有潤髮這樣的參與者。
03
ofo可能不是共享單車最後的倖存者,倘若熬不過這個寒冬,生命週期大約只有三年多,卻也影響了整整這一代人。
在我以前的文章中,不乏批評“共享經濟”的事實,多次說“一幫人舉著共享經濟的幌子,幹著租賃的勾當。”
ofo的共享也要打一個引號,又不得不理性認識共享單車在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
剛剛讀大學的時候,報道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著新結識的室友到農貿市場買自行車,那些倒騰二手車的學長們會這樣告訴你:“宿舍離教室那麼遠,沒自行車去哪裡都不方便。”“學弟,咱們學校沒有自行車可能連女朋友都找不到”。大多數新生將信將疑地交了錢,騎著買來的二手自行車到宿舍樓下,才發現裡面早就停滿了廢棄自行車,自己屁股下面騎的可能就是學長們攢出來的。
室友看到後很受刺激,一個禮拜後就參加了名叫“愛心修車隊”的社團,一邊幫女同學免費修車,一邊跟著學長們攢二手自行車,第二年秋天如願掙了一筆生活費。如果晚幾年讀大學的話,室友的二手車生意多半會泡湯,畢竟現在的校園已經是共享單車的天下。
滴滴和Uber改變了出行的習慣,從招手即停,到提前預約,是否釋放了社會閒散運輸力暫且不談,至少提升了計程車的運營效率:過去要憑經驗尋找乘客,如今可以看到距離最近的出行需求,哪怕是新司機,也不用像沒頭蒼蠅那樣滿大街轉悠。
ofo和摩拜不乏資本催熟的嫌疑,但也不能否認對使用者習慣的影響。
每每走出地鐵站,看到一排排顏色各異的共享單車,心裡總會飄過幾絲慰藉,最近的地鐵站離家也有一公里多的路程,被贅肉逼到下沉的肚子爭氣的說:“來吧,11路奔回家,燃燒你的卡路里。”在地鐵上站了一路的腿肚子聽到後立刻斥責道:“你可拉倒吧,還走回家,你以為像蛇一樣靠肚皮走路嗎?”感謝共享單車,肚子和腿肚子的矛盾完美化解。
冬天可能是個例外,下了地鐵一陣冷風襲來,對著雙手哈了一口熱氣,碰到車把的一剎那立刻縮了回來。“哼,共享單車就是個偽需求。”在寒風中走了幾百米走的新設立的智慧公交候車廳,有無線WiFi、有應急充電、有可以看新聞的大螢幕、有人臉識別的攝像頭……等車的人卻在哆哆嗦嗦低頭玩手機,聽到11萬的造價後,“X,比ofo還不靠譜”。
ofo不該挪用使用者的押金,像智慧公交候車亭又在燒誰的錢呢?
其實,你我都是被影響者。
04
ofo還在迷霧中,戴威也成了老賴。
可能ofo破產的訊息宣佈後,一輛輛小黃車會被拉進廢品收購站,或者被人拆了鎖,明目張膽的推回家裡。
小黃車空出的馬路牙子會有新的共享單車佔領,或者是留給共享電動車這樣的新物種。至少我所在的寧波已經冒出了五六個品牌的共享電動車,恰巧有三個品牌的車身是黃色的,背後同樣站著一個個投資者,可能其中的某個創業者在盤算大規模擴張,某個投資者盯緊了董事會的席位和veto 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