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寒冬半年記：這場暴風雪毫無結束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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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單一
來源：鋅財經（xincaijing）
萬鵬的遊戲公司還是關門了。
已經和兩個朋友合夥開了3年遊戲公司的萬鵬，對鋅財經記者發出了一聲嘆息。就在不久前，他和兩個合夥人分道揚鑣了。
萬鵬的遊戲公司並不自己開發遊戲，更準確的說法是“幫遊戲商玩遊戲，從而吸引更多的玩家”。比如，某公司出了新款遊戲，萬鵬和他的團隊在這款遊戲裡充錢當 “RMB戰士” ，用遊戲體驗感來吸引更多的玩家進入。
萬鵬公司的業務，是遊戲圈內常見的推廣方式。他說，近幾個月的業務越來越難接，最終只能暫停公司的運營。
萬鵬的公司倒閉，是騰訊、網易、巨人、完美世界等一干行業巨頭之下， 遊戲圈中小遊戲公司的真實縮影。
自3月份開始，遊戲圈的這場暴雪，洋洋灑灑已持續半年。行業週期性調整碰上政策大收緊，“ 遊戲寒冬已來” 的聲音不絕於耳。
3月29日，原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釋出《遊戲申報審批重要事項通知》，宣佈由於機構改革，將暫停發放所有遊戲的版號，並且未告知暫停期限。
國金證券研究團隊查詢國家廣電總局網站發現：今年2月5日以來，沒有發放過進口網路遊戲版本號；3月28日以來，沒有發放過國產網路遊戲版本號。
網路遊戲的備案審批仍在緩慢進行，但是每月過審的數量很少。即使通過文化部的備案，如果沒有版本號，也不能收費變現。這意味著，無論大廠還是中小遊戲公司，想要新遊戲上線都只能一拖再拖。
版號危機還沒過，又有一紙檔案讓遊戲行業心頭一涼。8月底，八部門聯合印發《綜合防控兒童青少年近視實施方案》，檔案中稱將“實施網路遊戲總量控制，控制新增網路遊戲商務運營數量”。
這兩個檔案猶如“鐵幕演說”一般， 迅速讓國內的遊戲圈陷入了死寂。
高壓之下，中國遊戲行業的諸子百家都不太好過。截至今日收盤，騰訊控股股價報323.2港元/股，3月份至今股價已下跌超過25%，蒸發市值超過10000億港幣。而28日美股網易股價報228.25美元/股，總市值為295.5億美元，較去年12月最高點的報收價377.64美元/股，狂跌約40%。
作為國內遊戲行業標杆，騰訊和網易也無法在政策的大旗下有絲毫作為。同時，股價被綠的還有三七互娛、完美世界、迅遊科技等後梯隊的上市公司。
網易自3月份以來的股價表現
據Wind資料顯示，今年以來，截至今天收盤，A股市場54只網路遊戲股除瀚葉股份停牌外，其餘個股全線下挫。其中7家跌幅超過50%，另有13家跌幅超過40%。
更可怕的是， 這場暴風雪絲毫沒有結束的徵兆 。整個遊戲行業，一片嗚呼哀哉。
1
來自頭部平臺的焦慮
網易起於平臺，發跡於遊戲。
在其8月釋出的Q2季度財報中，網易線上遊戲服務淨收入為100.61億元人民幣，相比第一季度的87.61億元，同比增長6.7%。在寒冬之下，網易的財報資料乍看讓外界為之一驚。
但增長的數字背後卻是丁磊焦急的心。
在財報釋出的前夕，網易旗下《魔獸世界》代理運營商網之易宣佈，從8月4日起，將取消按分鐘計算的點卡制，轉化為月卡制，月費75元。賬戶中原有的分數，要麼自然耗盡，要麼按照150分鐘一天的比例轉化為月卡。
遊戲《魔獸世界》
從2009年至今，玩家們大概只要花費30元就能在《魔獸世界》艾澤拉斯廝殺2700分鐘。如果把月卡制的費用換算成點卡制，那艾澤拉斯的勇士可以線上6750分鐘。這意味著，如果玩家在月卡制的制度下每天線上時長少於3.75小時，相比於點卡制就虧了。
玩家出不起75元月費嗎？必然不是。
據Q1季度財報顯示，網易線上遊戲服務淨收入為87.61億元人民幣，同比下降18.4%，上一季度和去年同期分別為80.04億元人民幣和107.35億元人民幣。
眼看Q2季度財報釋出在即，趕在釋出前收割一波玩家點卡的行為，讓部分玩家覺得，網易為了一張漂亮的財報，已經不那麼在乎自己的吃相了。
“網易的遊戲世界已經經不起多少風吹雨打了。” 從事遊戲行業多年的張凱這樣跟鋅財經說道。
遊戲《夢幻西遊》
網易發跡於遊戲，起家於端遊。在過去十幾年裡，網易曾憑藉《大話西遊》《夢幻西遊》《天下2》塑造國產端遊的輝煌。
然而時過境遷，現在早已不是MMORPG（大型多人線上角色扮演遊戲）的時代了。張凱也感嘆道：“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遊戲《天下2》
騰訊遊戲的日子，其實也不太好過。
財報顯示，Q2騰訊手機遊戲業務營收176億元人民幣，環比下滑19%；客戶端遊戲收入129億元人民幣，同比下降5%、環比下降8%。遊戲收入佔總收入的比重下降至34.19%，為2015年以來的最低值。
但遊戲領域的兩大巨頭，誰都不肯承認自己的日子過得不舒服。
騰訊控股3月份以來的股價表現
騰訊遊戲總裁劉熾平在中期財報的會議上表示，遊戲市場上仍然存在可申請一個月試運營的遊戲綠色通道。
8月初，備受期待的《怪物獵人：世界》卻讓騰訊旋即被現實打臉。騰訊為《怪物獵人：世界》申請了一個月的試運營期，最終，這條“綠色通道”並沒有走通。
僅僅上線四天之後，《怪物獵人：世界》就被要求下架整改。
其實，在《遊戲申報審批重要事項通知》釋出前，遊戲版號的申請並不困難，半年左右就可以申請下來，大部分遊戲商並不會囤大量版號。
這次的“鐵幕通知”，幾乎無差別攻擊了整個行業。沒有了版號，遊戲行業暴風雪的酷寒，即使是企鵝也難以抵擋。
2
壓死中小企業的最後一根稻草
“沒有人知道’限牌令’什麼時候停止。”遊戲圈內幾乎是和萬鵬一樣的悲觀看法。
行業巨頭在暴風雪中尚且瑟瑟發抖，遊戲行業的一眾小公司更是舉步維艱。寬鬆的大環境不再，監管逐漸收緊，審查出的問題層出不窮，行業紅利消失，中小遊戲公司紛紛高喊“遊戲寒冬來了”。
“前幾年根本不像現在這樣，好的時候一天流水就有好幾萬。” 萬鵬回憶著，跟鋅財經記者表達了心中的無奈。
在開遊戲公司之前，萬鵬在一家遊戲公司工作。摸透了這家公司的模式後，他就約上兩個朋友準備一起大幹一番。於是，三年前三人註冊了這家公司。
隨著業務增多，公司後期開始變忙，公司僱了4個員工。雖然只是幫人打打遊戲，但萬鵬說，很多時候一個人要管四五臺pad，並且要保持長時間線上，並沒有聽上去那麼輕鬆。
然而到了2017年底，萬鵬忽然覺察到有些異樣：公司的業務量開始下降了。“新遊數量明顯減少，人也陸陸續續走了好幾個，但收入相比上班還是可以的。”他也沒想到情況後來會發展成什麼樣。
後來萬鵬才知道，雖然去年底還沒有“限牌令”，但政策已經開始逐漸嚴格起來。客戶告訴他，去年底開始，新遊戲過審的時候就會被相關部門嚴查，比如遊戲中的英文臺詞必須改用中文、某一幅原畫中有誤導青少年的可能必須整改……
時間眨眼到了今年3月，“限牌令”一出，萬鵬的焦慮變成了真正的危機。
公司業務量的大小，取決於開新遊或者開新服。“限牌令”的釋出，基本斷了萬鵬公司的糧道。
萬鵬告訴鋅財經記者，在過去的半年時間裡，公司的pad幾乎有一半處於黑屏狀態，流水縮水了一半以上。身在圈內的他清楚，遊戲開發公司都不好過，像他們這種依託在遊戲開發公司的行業來說，更是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8月底釋出的“總量限制令”，讓原本還對政策鬆動抱有一絲希望的萬鵬被正式推下了懸崖，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3
這只是一個開始
利空接踵而至，遊戲公司卻不能坐以待斃。作為端遊時代的王者，網易也嘗試著在這個隆冬時節，通過力推鉅作來為自己扳回一城。
遊戲《陰陽師》
端遊時代後，網易也出過如《陰陽師》這樣風靡一時的手遊，之後便再無可拿出手與騰訊一較高下的作品。即便是想夢迴端遊，力推《逆水寒》，最終也只是反響平平。
網易Q2財報中點明瞭網易遊戲計劃發力的下一個戰場——海外市場。
根據App Annie釋出的資料顯示，網易在“2018年6月中國APP發行商出海收入榜單”中，位列第三名。在國內被騰訊死死壓制的《終結者2:審判日》《荒野行動》以及《第五人格》，都在海外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遊戲《刺激戰場》
但實際上，網易圈佔的海外市場並沒有包含北美和歐洲市場，主要還是集中在亞洲市場。因此，即便是獲得了較高的下載量，變現能力也極為有限。
出海戰略，不論是網易，還是騰訊，都只是一個開端而已，甚至是在國內寒冬背景下的不得已而為之。
排面上，騰訊的《王者榮耀》和《絕地求生：刺激戰場》似乎依然陣腳穩固。
事實也許並非如此。回過頭來看，人民網三評《王者榮耀》釋放出的訊號，就像整頓吹響的號角，只是當時並沒有多少人在意而已。
遊戲《王者榮耀》
自此之後，《王者榮耀》的月活遞減，手遊版《絕地求生》依然遲遲不能變現盈利，海外市場也落後了網易一步……
前段時間，有訊息稱騰訊曾召開了兩場議題為“如何打破遊戲瓶頸”的內部會議。從目前的狀態來看，這兩場內部會議似乎並沒有為騰訊遊戲下半年的艱辛路程做好準備。版號限制仍未解凍，總量控制還在延續，政策的不確定性仍將是懸在整個遊戲行業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騰訊和網易的困境是整個遊戲行業的困境。巨頭尚可維持體面，中小公司卻是每天掙扎在生死線。
整個遊戲行業的寒冬剛剛開始。“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公司關張之後的萬鵬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他的一句話，道出了整個行業從業者的無奈：
“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注：文中萬鵬、張凱均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