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關店、討薪、拖欠貨款 趙薇曾代言的這家O2O公司涼涼了
9月29日，聽說公司已經破產清算，位於北京市東城區廣渠門外的家園網大廈裡，彙集了兩三百位從全國各地趕來討薪的員工。
文 | 鉛筆道記者 李麗
9月29日至30日，因拖欠員工工資、績效、賠償金、社保、佣金等共計4000餘萬元，來自家園網全國各地分公司的兩三百位離職和在職員工“上門討薪”，聚集在其位於北京市東城區廣渠門外的總部大樓裡，一度引起有關部門關注。
員工聚集的原因是，25日，該公司已經申請破產保護。 同時，總部辦公所在地的租期將在十一長假後到期，員工擔心到時人去樓空拿不到工資和補償款。
家園網原名金色家園網，曾經的代言人是知名演員趙薇。該公司成立於2015年8月，是國內一家O2O家庭消費平臺。剛成立時，它曾因二手房買賣打出“0佣金、0風險、0加價”的口號在業內掀起熱議。家園網破產之前，“比比租房”和“菲派保姆”是其兩大主營業務。前者主要提供看房、租房業務；後者提供包括月嫂、陪護、產後康復等家政服務。
今年以來，陸續有一些網路媒體和自媒體曝出資訊，家園網在多地的分公司在6月、8月、9月相繼裁員約300人，且在9月初就開始在全國範圍內大面積關閉門店，不僅拖欠員工數月工資，還強制要求他們“自願”離職轉崗。同時，也有拖欠供應商貨款的訊息被多次曝出。
處在漩渦中的家園網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何會在幾個月之內大幅度裁員？維權員工的訴求是否能得到滿足？為此，鉛筆道進行了深入調查。
注：本文內容主要來自鉛筆道記者採訪和網路公開資訊，論據難免偏頗，不存在刻意誤導。
不眠討薪夜
9月30日凌晨，初秋的北京寒氣逼人。位於東城區廣渠門外的家園網大廈裡，從各地趕來的兩三百名公司員工徹夜難眠。
凌晨1點46分，家園網官方微博釋出了一條訊息，“當所有的付出變成一次次的失望，江蘇省政協委員楊波，請直面問題，別失聯，別拖延，更別欺騙了。家園網&同科集團，請還我們血汗錢！”同時釋出的，還有一段員工圍站在公司裡討薪的視訊。
早晨6點54分，家園網官方微博再次更新，除了公司員工的現場討薪圖片，又添加了新內容。
其中一份是“文字說明”，文中表示，家園網分別在6月、8月、9月裁員300人，一次次地拖欠員工的工資、績效、賠償金。現在在職員工100餘人也已經兩個月沒發工資，且社保中斷。文中還表示，本月26日，已經有89名外地員工來北京公司討要欠發的工資和績效，當時公司還承諾30日前會全部發放完畢。
員工沒想到的是，本月25日公司已經“悄悄”走了破產保護程式。 訊息傳出之後，很多員工擔心家園網“想賴賬，不想給錢”，所以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員工越來越多。文中還表示，“家園網不是沒錢，老總是連雲港最大的房地產公司同科集團的大老闆，還是江蘇省政協委員。”
家園網官方微博連發兩條訊息，控訴公司的裁員、欠薪等問題。視訊中，員工爆料了事情的經過。
微博中另外一份資料是員工提供的“應付費用統計表”。 從這份欠款明細中可以看到，家園網拖欠員工的工資、績效、賠償金、社保、佣金等共計4475萬元。此外，還拖欠有行政、財務、廣告等相關費用共1181.89萬元。
員工提供的欠款明細
“官網討薪”引發很多家園網員工的關注，很多員工在其微博下留言“家園網，同科集團，還我血汗錢”“誰來為我們討個公道”。這些員工微博的資料顯示，他們來自成都、西安、深圳等多個城市。
家園網微博留言區，一些員工的留言。
得知這一訊息後，9月30日下午5點，鉛筆道聯絡到家園網北京總部總裁辦的一名員工李楠（化名）。
她本人也在這兩天的維權現場堅守。 一年半前，她入職家園網時，沒能想到這家光總部就有 1000多名員工的公司，有一天竟會一夜之間開始裁員，併發不出工資。
然而，眼下的這一切並不是毫無預兆。 李楠表示， 5月底6月初，家園網曾有過一次大規模裁員，主要是針對外地分公司。當時的李楠並沒有多想，她覺得可能是業績不好，公司要縮減成本，沒有想過公司會破產清算，自己還會走上討薪之路。
李楠表示，家園網佔據“家園網大廈”的5個樓層。 在9月之前，總部還有1000多名員工。9月開始，總部迅速裁至200人。她作為行政部門的員工，並沒有被裁，目前實際上還是處於在職狀態。
三個月前，公司總部員工也開始遲發工資。她表示，9月初，剛剛收到了7月的工資。就她個人而言，加上8月、9月未發的工資，以及前兩個季度的績效獎金，公司共欠發她個人4萬餘元。
她表示，目前家園網200多位在職員工全部處於欠薪狀態，但可能每個部門的情況不一樣。 有的不僅8月之後的工資沒發，還有去年一整年的績效獎勵也沒有兌現，有的高管甚至被拖欠了三四十萬。李楠確認，官方微博中的應付費用統計表確實屬實。
李楠表示，家園網租賃的該處寫字樓將於10月8日到期。 聽說這一訊息後，29日凌晨，家園網便聚集了兩三百人，其中很多人還是從外地趕來的，但還是以北京公司的員工居多。大多數員工沒想到，員工還未妥善安置，樓竟要先空了，而且公司還在員工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申請了破產程式。
李楠告訴鉛筆道，從29日到30日，兩位員工代表一直在與同科集團派來的4名管理人員交涉。對方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公司一次性賠付員工400萬。按照欠薪總額，意味著每位員工只能拿到10%的應得工資。
“我們肯定不會答應，相差太遠了。”李楠表示，29日公司聚集討薪員工最多時，曾經有社保、工商、公安等部門的人員前來檢視，但並沒有聽說有相應的解決方案提出。
她向鉛筆道透露，談判進展過程中，員工也發生了利益分化。兩名員工代表分別代表離職和在職員工的利益。同科集團的代表提出方案，表示願意先付在職員工的欠薪，後付離職員工的欠薪，遭到離職員工代表的拒絕，一度導致談判終止和員工陣營分化。
“雙方現在還在談，一會兒就會有結果。”在鉛筆道提出想要採訪員工代表時，李楠先是答應幫忙聯絡。半小時之後，她微信回覆稱，“暫時不用了，我們達成協議了”。
當鉛筆道向她繼續追問雙方協議內容時，李楠就不再回復了。幾分鐘後，她還刪掉了其朋友圈中釋出的家園網欠薪，以及員工上門討薪的內容。
此時，到底是在職代表單方面與公司方達成了和解，還是離職員工也達成了和解協議？這一切都未從得知。在微博上，鉛筆道試圖聯絡幾位在場的維權員工，也沒有得到回覆。
針對家園網欠薪事件，鉛筆道記者查詢了相關法律。根據企業破產法第一百一十三條規定，破產財產在優先清償破產費用和共益債務後，依照下列順序清償：
（一）破產人所欠職工的工資和醫療、傷殘補助、撫卹費用，所欠的應當劃入職工個人賬戶的基本養老保險、基本醫療保險費用，以及法律、行政法規規定應當支付給職工的補償金；（二）破產人欠繳的除前項規定以外的社會保險費用和破產人所欠稅款；（三）普通破產債權。
破產財產不足以清償同一順序的清償要求的，按照比例分配。
破產企業的董事、監事和高階管理人員的工資按照該企業職工的平均工資計算。也就是說，按照法律規定，企業破產時，工人工資應在第一順序優先結算。
起底家園網
掀起這場討薪風波的家園網到底是一家怎樣的公司？鉛筆道通過公開資料進行了一些探究，試圖還原一個相對真實的家園網。
在百度或者企查查搜尋“家園網”，會同時出現另外一個熟悉的名字“金色家園網”。
趙薇曾代言家園網
工商資訊顯示，家園網在2017年更名為金色家園網。 公司全稱由“金色家園網路科技有限公司”更名為“家園網路科技有限公司”。2016年，金色家園網曾請到趙薇做代言，當時的公司宣傳海報上赫然寫著“0佣金、0風險、0加價”。對於二手房業務而言，這樣的口號在當時業內外還掀起了一陣討論。
企查查顯示的家園網更名資訊
新聞報道顯示，2016年9月8日，金色家園網曾舉辦過一場“家園915 全生態 益起嗨”購物狂歡節活動，“大獲成功”，“大破118.25億銷售額”。9月15日的“家園915 全生態 益起嗨”——點亮溫暖 讓愛團圓大型公益活動現場，還請到了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理事長戚學森、著名主持人倪萍、寶貝回家尋子網創始人張寶豔、秦豔友夫婦、CCTV年度十大慈善人物“女童保護”負責人孫雪梅等各界知名人物。
同年，金色家園網還曾與當時如日中天的樂視簽署了一項戰略合作協議，在其釋出的公關稿件中，其創始人楊波表示，“將構建無界限家庭消費生態航母”。
今年年初，改名後的家園網的品牌宣傳片還曾在中央電視臺一套十點半播出。隨後的幾個月裡，家園網還陸續舉辦了多次線下宣傳活動，其中不乏有張凱麗、李曉東等明星出席。
據企查查資訊顯示，家園網成立於2015年8月，是一家國內家庭消費平臺，隸屬於家園網路科技有限公司。破產前，“比比租房”和“菲派保姆”是其兩大主營業務。
前者主要提供看房、租房業務；後者提供包括月嫂、陪護、產後康復等家政服務。此外，它還包含小紅帽家裝廣場、走馬旅行等家庭生活消費相關產品。
今年8月，家園網的註冊資本提升至10億元。
公開資訊顯示，家園網的註冊資本原為1億元，今年8月9日提升到10億元，在全國各地設有西安金色家園網路有限公司、金色家園（天津）房地產諮詢有限公司、福州金色家園網房地產經紀有限公司等近30家分公司。
令人奇怪的是，作為一家成立剛滿3年的公司，在其工商資訊中，公司竟然涉及到相關法律訴訟56起。其中12項開庭公告顯示，8起都是勞動糾紛。
從投資關係看，家園網主要投資方為同科投資集團有限公司。 同科投資集團成立於 2004年11月，是一家以城市運營、物業服務、教育服務、商業服務、文化產業、投融資、網際網路電子商務為主的綜合性民營企業。相對而言，這家公司看起來正規了很多，家園網是其控股的20幾家公司之一。
從人事關係看，金色家園網時期，顯示公司董事長是楊波，創始人是楊永才，周林春是CEO。然而，目前，前兩者都已經從公司的主要成員中退出，只有周林春還擔任公司經理和執行董事。從其變更記錄可知，楊波已於2018年1月退出自然人股東，變更為由同科投資集團擔任家園網的企業法人股東。
從同科投資集團的人事關係看，也可以看出一些微妙之處。其公司董事長是楊永，楊波只是公司的董事之一，家園網的經理周林春同時也是同科的監事。
從人事關係看，楊波看似都不是兩家公司的實際管理者，但是從股權比例看，楊波才是同科投資集團的大股東，持有同科95%的股份。同時，因為家園網是同科投資集團100%控股的公司。由此，工商資料顯示，楊波是兩家公司的最終受益人。
因此，很多維權員工在微博上直接點名楊波為“大老闆”，向其討薪，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百度百科中，楊波的履歷顯示，其出生於1965年10月1日，同科投資集團董事長，於2015年1月建立金色家園網路科技有限公司——家園網，任首席創始合夥人、無限合夥人常務委員會主席、董事長兼總裁。在創業之前，他是一位江蘇連雲港一家醫院的麻醉科醫生。
資料還顯示，他現任江蘇省政協委員；政協連雲港市第十二屆、第十三屆委員會常委。現還擔任北京江蘇企業商會執行會長、連雲港市工商聯（總商會）副主席、副會長。2014年，他曾受頒江蘇省人民政府的“江蘇省慈善獎”。
楊波還是江蘇省政協委員
在職場交流工具“脈脈”上，也有很多家園網被離職員工控訴，被公司無故辭退，欠發工資和績效獎金多月。
8月，還有西安等地媒體報道過，有供應商爆料，他們於今年年初與金色家園網簽訂合同，為後者提供辦公裝置。然而，後期數十萬元款項卻遭遇了家園網方面的拖欠。
新聞報道顯示，家園網北京24家門店也於近幾個月全部關閉，一些員工在簽署離職協議後，被要求填寫一份《收吧城市合夥人協議》，轉崗至金色家園網旗下子公司“存匯寶”。工作性質也由此前的房產經紀人轉變為付款二維碼地推。
三四個月以前，家園網看似還是一副平安無事的景象。 然而，短短時間內便經歷關店、裁員、欠薪等事情。在家園網描述的公司願景中，傳統房產中介收取的佣金並非其營收來源，家園網賺錢靠的是房產交易後為客戶提供的的裝修、家電、傢俱、家政等一站式 O2O解決方案。有網際網路分析人士認為，導致家園網沒落的原因是其模式本身的問題，認為它“指望靠低價、免費的房產服務為自己的O2O服務導流，太不現實。”
10月1日凌晨12點半，李楠更新了一條朋友圈，顯示人在機場，話語間的意思是討薪事情“已然落定”。然而不久後，她又刪除了這條朋友圈。
同時，鉛筆道翻看家園網新浪微博的官網發現，9月30日官網討薪的微博也已經被刪除，一切消失的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有零星網友的幾個微博，還能看到一天前維權的圖片。此時，是否所有的家園網員工都得到了公司拖欠的工資？抑或是隻是拿到一個口頭的許諾？這些都成了未知數。
/The End/
編輯 | 吳晉娜 校對 | 王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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