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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族程序員自述:冬天盼暖氣,面朝西二旗

防盜 騰訊 網頁 共享單車 學習 崗位 軟件工程師 喜歡 成了

  一間月租金 260 元的無窗房,總計十幾平米,即便是全天開著換氣扇,也始終扇不走那股濕漉漉的潮氣和發黴的味道。
  
  在北京地鐵昌平線生命科學園站下車,穿過占地 9 萬平方米的永旺國際商城,從一條沿路滿是小販的主街徑直往北,朝東半壁店村內走 200 米,當道路窄至一輛單行車道寬度,周遭的熱鬧散去,大勝蝸居北京的出租公寓就到了。
  
  東半壁店村和同樣毗鄰京藏高速的史各莊、定福黃莊、西半壁店,從南到北一起連成超級城中村,在媒體報道裏它們共同被叫做北四村。
  
  地圖上的北四村位於北京西北五環,距離四環直線距離 10 公裏。隨著北京城市疏解政策,北漂群體不斷從市中心往外環遷徙。2010 年,著名的「蟻族」誕生地唐家嶺啟動拆遷騰房工程,位於唐家嶺正北方向 5 公裏的北四村成為了蟻族們新的蟻穴。
  
  圖0:北四村的蟻族程序員:面朝西二旗,冬天盼暖氣2017年11月3日,從高處俯瞰北四村。
  
  伴隨著村民不停加蓋的自建房和飛速上漲的房租,大勝眼睜睜看著北四村的出租房從空置無人到供不應求。不足 4 平方公裏面積的村落,湧入了 9 萬多租戶。
  
  這裏的租戶多為大學畢業生,和當年唐家嶺的蟻族狀況近似。他們中有不少從事 IT 行業。大勝居住的公寓中,百八十間屋子,相互認識的就有十幾位程序員或者以程序員為夢想的年輕人。他們大多非計算機專業出身,通過一些培訓機構學習而半路出家。
  
  BAT 等創富神話,吸引著一批批年輕人投身互聯網行業。在朋友圈刷屏的西二旗程序員月入五萬,是北四村蟻族程序員的目標和夢想。
  
  北四村居民除了在本村或鄰村工作,另有相當一部分工作在互聯網企業的集中地之一「上地」。
  
  北四村被新建設的樓房和園區包圍,村內相對「臟亂差」的環境,也使這裏在 2013 年被列為治安、交通、消防亂點。如今,中關村生命科學園三期暨「北四村」棚戶區改造和環境整治項目已經啟動,拆遷已是必然。
  
  仿如今日面貌換新的唐家嶺,未來的北四村不會是集納蟻族的地方。何去何從,縈繞在每個人心裏。
  
  沒找到程序員工作,他當了共享單車運維
  
  擁有 2000 多萬常住人口的北京,一半的人住在五環之外。北京統計局、國家統計局北京調查總隊 2015 年 5 月發布的北京環路人口分布數據顯示,五環以外有 1098 萬常住人口,占全市 51.1%。其中有 422.5 萬人的常住外來人口。
  
  400 萬人有 400 萬個北漂理由。現年 30 歲的大勝來北京闖蕩,是幾經輾轉的結果。本科生物師範類專業是家裏人給選的,在他山東老家,教師是份安穩富足的工作。2010 年畢業後,大勝脫離了既定的軌跡,他告訴父母要出去闖闖,被極力阻撓,雙方吵了整整三天。
  
  大勝後來去了東北呼倫貝爾的一家味精廠,4500 元的月工資,在當地已是高薪。從底層扛鋼管的職工做起,一年半時間他成為管理儀器的技術主管。後來他被一個高中剛畢業的 19 歲年輕人,也是車間主任的親戚排擠。一位在北京做房地產銷售的前同事打來電話召喚,來北京吧,別在東北浪費青春。就這樣,2013 年 9 月,大勝坐上開往北京的火車。
  
  回憶起當年的年輕氣盛,如今住在北四村出租房裏的大勝煮了一把素面,拿一根大蔥蘸醬,就著鹹菜湊合了一頓晚餐。身邊是他去年在村口花 50 元抱回的小貓,貓糧吃完了,正眼巴巴地盯著盛面的碗。
  
  大勝住的這個出租公寓在百度地圖或高德地圖上都找不到,也沒有正式的名字,共 5 層,每層有 10 到 20 個房間不等,整個樓呈 L 型構造,樓外邊立著兩棵大樹和幾堆土墳。只有寄收快遞的時候,寫上武夷公寓,快遞員能找得到。
  
  北四村裏有不少這樣的公寓,多數是沒有名字的村民自建樓。武夷公寓是規模較大的一處,附近還有規模更大的三一公寓。這兩處相對條件好一些,永遠是滿房,一有空房就會被訂上。
  
  在北四村擁有一個幾百元的單間,十幾元可以飽餐,每天擠進熙熙攘攘的地鐵站,坐上開往市中心的列車,這意味著在 5 環內有份可以站得住腳的工作。
  
  大勝還在為這個目標努力著。他先是當了一年多的網管,後來改行做銷售,從房產中介做起。銷售要靠伶俐的口才,而說話結巴是他的硬傷。見到陌生客戶,他感覺身體裏有股力量拉著自己往後退,一句話都說不出。後來嘗試賣化肥和電腦主板也都失敗,他對自己完全泄氣了。
  
  「程序員都是一萬多,我怎麽甘心賺四五千塊。」同租北四村出租屋的程序員鄰居無意間向大勝透露了薪資,激起他新的熱情。他砸進全部的積蓄,刷了一萬多信用卡,又向朋友借了六七千元,湊夠幾萬元的培訓費。2016 年 7 月,大勝如願坐進了位於永泰莊的一個 ios 編程培訓班的課堂上,「沒想著一定會成功,至少可以逆轉一下自己的命運。」
  
  圖1:北四村的蟻族程序員:面朝西二旗,冬天盼暖氣
  
  大勝養了一只橘貓,周末,他們一起在家休息。
  
  像一場賭博,他的身家全投進去了,連日常生活開銷都成了問題。在周一至周五滿課的情況下,他還需要找一些周末兼職的活來掙一周的吃食。他在餐館當過服務員,在地鐵做過保安,還在北七家影視基地做過臨時群演,從早上 8 點到晚上 11 點,每天 200 元,包盒飯。
  
  那是電影《封神傳奇》劇組,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明星——劇中扮演雷震子的演員向佐。大勝的角色是龍宮裏的蝦兵蟹將,帶著一個頭套站在龍王後面當小兵,被打時吐出一口水,那是蝦蟹的血。十幾個群演飾演的蝦兵蟹將,在後期制作中被技術處理為成百上千個。片子上映後,大勝沒有去看。
  
  有 30 多人參加了這個編程培訓班,為期 4 個月。結業考核大勝沒通過,又留級補習了 2 個月,到 2016 年 12 月,終於畢業了。
  
  他投了一些簡歷,始終沒收到過面試通知。一邊沒錢吃飯,一邊負債累累。最難的時候,他沒錢坐公交,足足走了 20 公裏回出租屋。銀行給家裏打電話,父母幫他還掉了一萬元信用卡欠債,他覺得很愧疚。然而,當父母持續催他回家考教師資格證時,他還是不打算回去。
  
  今年第四季度,大勝找到了共享單車的運維工作,在北四環一處地鐵站歸置單車。據說,共享單車是這兩年互聯網創業的風口,「運維」這個崗位名稱也有互聯網的氣質,好像離程序員的夢想會近一點點。更何況,每月五六千的月薪,幫他還清了上程序員培訓班的欠賬。關於程序員工作,大勝想明年再做打算。[java] view plain copy
public abstract class Shape {
public abstract void draw();
}


然後是繪制圓形的具體類。Circle.java
[java] view plain copy
public class Circle extends Shape{
private String color;
public Circle(String www.douniu178.com color){
this.color = color;
}

public void draw() {
System.out.println("畫了一個" + color +"的圓形");
}

}

再是享元工廠類。FlyweightFactory
[java] view plain copy
public class FlyweightFactory{
static Map<String, Shape> shapes = new HashMap<String, Shape>();

public static Shape getShape(String key){
Shape shape = shapes.get(key);
//如果shape==null,表示不存在,則新建,並且保持到共享池中
if(shape == null)www.thyl21.com/ {
shape = new Circle(key);
shapes.put(key, shape);
}
return shape;
}

public static int getSum(www.dfgjyl.cn/ ){
return shapes.size(www.dfgj157.com );
}
}

最後是客戶端程序:Client.java
[java] view plain copy
public class Client {
public static void main(String[] args) {
Shape shape1 = FlyweightFactory.getShape("紅色");
shape1.draw();

Shape shape2 = FlyweightFactory.getShape("灰色");
shape2.draw();

Shape shape3 = FlyweightFactory.getShape("綠色");
shape3.draw();

Shape shape4 = FlyweightFactory.getShape("紅色");
shape4.draw();

Shape shape5 = FlyweightFactory.getShape("灰色");
shape5.draw();

Shape shape6 = FlyweightFactory.getShape("灰色");
shape6.draw();

System.out.println("一共繪制了"+FlyweightFactory.getSum()+"中顏色的圓形");
}
}
  
  上個 Java 培訓班,北漂程序員多了三兄弟
  
  鄰居淩雲覺得,大勝就是缺少一個開始的機會。大勝人緣好,又是整棟公寓裏的「老人」,大家都喜歡來他屋裏聊天。10 月底的一晚,住在 3 樓的淩雲來串門,他不知道多少次催促大勝找 ios 開發工作:「趕緊找,別拖,怕你忘了」。
  
  86 年生的淩雲比大勝大 1 歲,是個熱心的大哥。如今他在北五環一家頗具規模的科技公司做前端工作,月入過萬。他也不是科班出身,2012 年在老家太原上的 Java 工程師培訓班,到北京折騰了幾年,算是上了正軌。上周末,他剛回山西老家買了一套房,在北京買不起。
  
  住在 3 樓的老牛和 4 樓的白昀,都是淩雲在那個培訓班上認識的校友和老鄉。他們坦陳,來北漂,最大的因素是淩雲的極力勸說。隨著今年 9 月老牛搬來北四村住,3 人再次團聚。
  
  進培訓班之前,淩雲從來沒聽過 Java,他大學的專業是熱能與電力工程,畢業後進了電廠。這是個高溫高危的工作,他見過同廠維修工被蒸汽燙死,他也因整日夜班睡不好覺。拿了幾年高溫補貼的淩雲想趁自己還沒滿 30 歲趕緊改行。
  
  太原培訓班的老師告訴他,Java 工程師日常工作就是敲代碼,敲錯了重新來過,電腦敲壞了再買就是,絕對死不了人。而一般程序員起薪能拿到四五千。還是用二指禪打字的他信了老師的話,就這樣進入了代碼的世界。
  
  培訓班裏都是小自己四五歲的年輕人,上課模式主要是看講課視頻學習,課程進展很快,淩雲完全進入不了狀態。他感覺老師嘴裏的話像機關槍一樣啪啪掃過,還沒反應過來就錯過了。他形容自己是一頭死豬,被使勁拽著往前走,特別費勁。
  
  每個班都有一個學霸,90 年生的老牛就是這樣的存在,他在淩雲的斜對角坐著。他在大學時有一定的計算機基礎,剛開始上課感覺有點難度,後來慢慢開竅了,還能自學。老牛一到下課時間立馬就走,考試時他給全班同學發自己整理的考點。
  
  經過 4 個月的培訓,淩雲也有進步,寫代碼忙不過來時,他常用的二指禪可以切換成四指禪。他還是感覺沒學紮實,到另一個班補習,在那裏他遇到了 85 年的白昀。相近的年齡,同樣是半路改行,兩人迅速熟絡起來。
  
  白昀是被淩雲硬拉來北四村的。他從機械專業轉行,培訓班畢業後在山西找了份月薪 2500 元的軟件開發工作,後跟朋友加盟飲品店,創業失敗賠掉了 3 萬元積蓄。他在家裏足足歇了大半年。2014 年,淩雲打電話給白昀,「來北京吧,我幫你復習包你有工作。」
  
  白昀到北京時,恰趕上淩雲出差。他一個人窩在出租屋裏,想象著怎麽在北京找工作,內心忐忑。他感覺自己培訓班出身,會被計算機科班出身的鄙視,就像群眾演員會被專業表演院校畢業生鄙視一樣。
  
  但是,也有很多傳說給他鼓勵。比如微信公號「西二旗生活指北」發過一篇文章,說是一個某三四本院校畢業的學生,去某某培訓機構學習了一段時間,畢業後加入互聯網創業公司,成為元老員工,後來公司上市身家千萬,變身人生贏家。可能是段子,也可能是廣告,但很勵誌,「有時候半路出家的不一定比計算機系的差,」白昀這樣安慰自己。
  
  培訓班出身的人如何獲得第一個工作機會? 最後一周的課程,老師會教一些面試「經驗和技巧」:簡歷有 3 個樣例可以套用,上面的項目可以暢所欲言;千萬不能說剛培訓完,要說工作兩三年了,現在的招聘單位很少會為一年以下工作經驗的初學者駐留;薪資可以要低些,進了公司後慢慢尋找漲薪機會。
  
  這些對學員們很實用。老牛的第一份編程工作月工資僅 700 元。淩雲後來的經驗是,「簡歷要狠狠地編,面試靠說」。一開始沒經驗就面試上十幾家,只有面試機會多了,你才知道面試時要問的內容,問一次就記一次,總結一下再去面第二個,但基本的技術比如筆試一定要過。一旦進了公司,哪怕你做的東西不好,或者讓人家發現了真相了也不怕,在公司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你也能學到好多東西,再跳槽,這就是你的經驗。
  
  培訓班就像流水線一樣,幾個月時間速成一門編程語言。比如北京某知名培訓機構的 Java 軟件工程師課程內容,就是 6 個月技能項目訓練加 1 個月就業項目實訓。
  
  圖2:北四村的蟻族程序員:面朝西二旗,冬天盼暖氣
  
  大勝來到白昀的屋裏串門。白昀選擇了一個向陽的房間,收拾得幹凈整潔。
  
  白昀在淩雲的幫助下也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到今年三年了,月薪漲到了 1.2 萬。但是他對自己的狀態很不滿意,「我混得不可以,可以的人不會住在這裏,雖然住哪裏都無所謂」。
  
  他的房間在公寓四樓向陽面,收拾得整潔明亮。北四村的出租屋是他可以忍受的住宿環境的極限,「讓我住地下室我肯定不行」。
  
  他有嚴重的危機感,這是與年齡不相符的薪水帶來的壓迫。今年 32 歲的白昀目前月薪還沒達到 2 萬,他自己覺得有點 loser 的感覺。最近他剛從的公司裸辭,目標是明年得上月薪 2 萬。
  
  辭職的時候也會猶豫,下一個工作會不會比現在還慘。他常上知乎搜索,發現很多人都在關心 30 歲之後的程序員該怎麽辦? 一個匿名網友評論:「轉行、創業、繼續幹。轉行就是作死,創業估計沒膽,只能繼續幹了,自己挑吧。」
  
  在史各莊貼吧上,有網友同樣的困惑,「碼農一個,今年 30 整,在北京存了 40 多萬,沒有混好」,走也不好,留也不好,走了前途未蔔,留在這沒房沒車沒女朋友,「孤單寂寞冷,我又比較悲觀,慢慢抑郁了。」
  
  慢慢走著走著,就偏離了原來的理想
  
  不過,很多人還沒有在貼吧裏這麽討論自己困惑的資格。和大勝一樣,92 年的江陽覺得程序員工作太難找了,就如同北四村的出租房一樣。
  
  他是 4 樓陰面的租戶,曾不得不和兩個朋友分享一個單間兩張床。最困難時,他買了 6 塊錢饅頭後兜裏只有 1 塊 5 毛錢。
  
  因為眼紅程序員工作的高薪,他和 4 個朋友一起參加了前端培訓班。只有 2 個女生找到了底薪 1 萬元的工作,其中一個沒有學好,去公司後等於重新學了一遍,江陽感嘆「女程序員比較吃香」。
  
  原本他是 5 人中第一個找到前端工作的。他進了兩個公司,均是因緊急項目招人的契機。匱乏的工作經驗和技術水平讓他困難重重。在第一家公司待了 20 天被辭退,在第二家公司,入職第一天和網頁 bug 僵持了一上午,他放棄了,下午主動提出離職。
  
  做程序員的信心被擊碎,他轉而做知識產權的銷售,平均月薪四五千。公司業務會有設計 logo 的需求,大學是廣告專業的江陽還算比較吃得香。他沒敢讓父母知道自己轉行了,告訴家裏人說已經找到前端工作,工資是七八千。
  
  圖3:北四村的蟻族程序員:面朝西二旗,冬天盼暖氣
  
  楊澤回到北四村家中。這天公司剛發了工作服,他穿上試了試。
  
  今年 10 月間,江陽獨立簽了第一個客戶,只是一筆上千元的生意,卻讓他興奮。對他來說這是個真正的開始,「我覺得改變自己比賺錢更重要,人自信了,做什麽事都有 70% 的勝算了。」
  
  江陽覺得北四村這個出租屋就像是大海裏的一個小島,讓他在北京有地方回,有立足之地。他對北京既愛又恨,愛這個城市的工作機會,恨它太現實。
  
  「其實我剛來北京的時候,真正內心的沖動是想做設計這塊。但是慢慢走著走著,就偏離了原來的理想。」他想做動漫畫,他曾完整看完了《火影》。現實改變了,找工作找偏了。
  
  他如今還猶豫著要不要走程序員這條路。在去年接受的一個采訪視頻中,江陽感嘆:「路過微軟、騰訊時,想過有一天我也會在那裏上班。」
  
  找一個向陽的房間,租房要手快
  
  其實科班出身的程序員,在國內頂級的互聯網公司工作,也有人住在北四村。蘇祁在這裏租了一個帶獨衛的單間,他想把錢省下來,攢錢買房。
  
  蘇祁畢業於盛產碼農的北京郵電大學,知乎上有人戲稱,連去北郵澡堂蹭澡的大爺都知道,北郵學生洗澡都在討論代碼。他 2016 年校招入職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型互聯網公司,成為一名 Android 開發工程師,入行起薪就要比白昀和淩雲他們高不少。
  
  應屆畢業生蘇祁對居住要求不高,房間不用太大,帶一個小衛生間,向陽通風就好。去年 3 月,連續在北四村尋覓了三四次未果,他才意識到,在這裏想要租到合眼緣的房間靠的是手快。
  
  對比 10 月份北京全市月租金均價「4022 元/套」,北四村的房源價格十分低廉,面積較小也是原因之一。
  
  從村口開始掃街,只要看到有房屋出租信息,蘇祁就給房東打電話,得到的回復總是,「等一等,還有兩三個人一塊帶你們去看房」。往往在僅剩的最後一間屋裏,擠著五六個尋租者,房東說就剩這一間了,一個月多少錢,誰要定趕緊。如果你想再看看比較比較,回頭再租時,這個條件稍好的房間已經沒有了。
  
  盡管村裏有空的地方都建上了樓房,但向陽的房間數量太少。有時候一棟 4 層的樓,向陽面是更高的樓,將陽光遮擋得嚴嚴實實。兩樓之間往往只容一人通過,有租戶調侃這是一線天。
  
  北四村密密麻麻的房子,像一個個「方盒子」。
  
  蘇祁始終沒選到合適的房子,畢業在即,他找了個一層的單間。門前是一排平房,沒有將窗戶完全遮蓋,陽光還能從三分之一露出的窗戶照進房間。他安慰自己,至少是向陽的房間。
  
  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租房。直到熱水器發生故障被逼掏了維修費用,一系列租房遇到的問題相繼而來,經常性停水停電,旁邊房間持續到半夜的歌聲,七八月雨季屋子裏返潮地面滲水,堆放在門後的球鞋長滿了白色的黴菌。他動了換房的念頭。房東告訴他,沒有提前一個月說明要扣押金,還得額外交 300 元的衛生費。
  
  和 50 多歲的房東老太太交涉未果,蘇祁決定再堅持堅持,住滿一年立馬走人。第二年他搬走的時候依然被扣了 400 元。在村子裏,每天都在上演著租戶和房東關於押金退還的爭吵。
  
  有租戶說,在北四村租房要找純正的北京味兒,事多的都是外地來的二房東三房東。也有租戶總結,怕房東不退錢,他事先將房東的備用鑰匙藏起來了。後來房東一分沒扣,他把鑰匙還給房東,說在門口撿到了鑰匙。
  
  圖4:北四村的蟻族程序員:面朝西二旗,冬天盼暖氣
  
  一位住戶站在北四村一棟樓房的天臺上。
  
  在此之前,蘇祁看上了村子中間新蓋的一棟六層樓房。剛蓋沒多久,所有的住戶包括一樓的店面被通知限期辦理拆遷。蘇祁也不清楚原因,可能是違建或是其他糾紛。
  
  他留意到一棟剛剛竣工的樓房,還沒來得及安上防盜窗,訂房時只剩下七八樓可選擇。蘇祁搬來了 8 樓,月租 1300 元,算是村子裏的「豪宅」。盡管如此,夏天熱,高峰期水壓不足,停電是村子裏所有出租房的通病。
  
  蘇祁的周末主要就是睡一個懶覺,在村子裏溜達溜達吃個晚飯。他經常光顧一家「淮南牛肉湯面館」,以及對門的「重慶雞公煲」。夜晚時,他曾被衣著暴露的站街女搭訕,冬夜裏她們坐在臨街的小房間裏,開著一臺「小太陽」,透出紫紅色的燈光。在貼吧裏,這被稱為「小粉屋」。
  
  今年 4 月,蘇祁在杭州郊區貸款買了一套 150 萬的房,挨著已經在上海安家的哥哥,便於將來照顧老人。父親有三高癥狀,他總在擔心沒有醫療保險的雙親。
  
  他每個月要還 5000 多元房貸,加上租房,除去各種開銷,幾乎所剩無幾。上一個月底,他可支配的零錢僅剩 600 元。程序員這份工作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掙錢的途徑。他計劃用 10 年時間還清房貸,以後在大城市呆夠了,就回老家找一片地蓋個小別墅養老。
  
  對標西二旗,北四村也有春天
  
  白昀迷戀北京的藝術資源,他常周末去博物館看書畫展覽,去酒吧看樂隊演出,一百多元的票就可以欣賞長城樂隊的演出。
  
  他熱愛美和藝術,他喜歡布置自己的房間。他曾在自己的出租房墻面上貼著各種電影海報,有《羅馬假日》、《海上鋼琴師》、《肖申克的救贖》,還有馬克思主義革命家切. 格瓦拉和涅盤樂隊主唱柯特·科本的肖像。
  
  大勝喜歡生活得不一樣。每年的秋天,他都會去香山看紅葉,他的房間裏貼滿了楓葉標本。他喜歡侍弄花花草草,房間裏擺了一排吊蘭以及蟹爪蘭。
  
  他喜歡爬山和徒步,遇到了很多誌同道合的朋友,2014 年他們一起徒步穿越包頭沙漠,他們相約明年去秦嶺穿越鰲太線。雖然生活拮據,但是他舍得花費五六千塊買登山設備。
  
  大勝的微信頭像是今年 8 月份去五臺山爬山時拍的,看起來精神奕奕。他想一年如果能賺 10 萬塊,他先去爬喜馬拉雅山,「總有一天我會站在珠穆朗瑪峰頂峰。」
  
  盡管這幾年工作方面不如意,大勝還算滿意自己的狀態,至少沒有對自己太失望。北漂幾年,在北京積累了社會經驗,性格改變也特別大,變得開朗了。曾經他和女生說話都臉紅,現在敢跟陌生女孩子搭訕了。他還想改改脾氣,長些經驗,關鍵是結交人,以後,無論是回家還是做小買賣都沒問題。
  
  他想如果真的聽了父母的話當一個老師,一輩子就那樣看得到頭。他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希望過幾年經濟上來了,讓 98 年的弟弟也來北京看看。面對父母的催婚,他選擇能拖就拖。
  
  前不久,百度的官方微信公號發了一份《2017 年互聯網從業人員單身情況調查報告》,裏面說,通過對程序員、產品、運營、市場和公關五種崗位的調研發現,程序員是平均單身時間最高的群體,而收入最高的程序員,也是性生活頻次最高的群體。他們單身期間平均月支出 8000 元,「大部分用來買鍵盤及給主播送禮物」。
  
  圖5:北四村的蟻族程序員:面朝西二旗,冬天盼暖氣
  
  北四村村口,一位創業的年輕人在從地鐵站回村的必經之路上,手拿著玫瑰,請過往行人掃碼,進行產品地推。
  
  這份調查的對象是泛西二旗地區的 100 位樣本。在北四村,程序員的愛情有時也來得奇妙。
  
  淩雲和女朋友是在西二旗地鐵站相遇的,他因為沒有零錢求助對方,互相添加了微信,你來我往成就了一段感情。女朋友小他三歲,原先做翻譯工作。在淩雲的推薦下,也參加了 Java 培訓,如今在北四村周邊找了個月薪 9000 元的工作。他們準備明年結婚。
  
  而住在村中一處平房的程序員佟晨,從來沒有向女孩子搭訕過。91 年的他來自東北,在一所專科院校念計算機專業,如今在一家知名的手機科技公司上班。前年,他被當做模範生印在學校的招生宣傳冊上,這讓他很不好意思。
  
  前幾年,父母從老家一起搬來,一家三口住在不足 20 平的平房裏。每天,父親在村子裏清掃大街,母親會去收些廢品賣。她還在北四村旁邊一個大廈的中控室找了份工作,主要看監控。一次 24 小時,然後歇兩天,每月工資 3000 元。
  
  「誰言是他鄉,寄身成故鄉」,「是」字掉了
  
  在北四村,每天有人來也有人走。
  
  有人在這裏留下了青春。網友shuimo 和老公在北四村住了7年,她在網上分享了這裏的生活。他們夫婦倆這幾年月收入近 4 萬,但是買衣服從不超過五六百。2015 年,他們在武漢全款 78 萬買了房。2017 年 4 月,他們搬離了北四村,新租的房子 60 平,月租金 4.5k。現在,「焦慮不安,時常想著逃離北京,卻沒有去處,暫且混日子。」
  
  自 2010 年 7 月唐家嶺地區整體拆除,北四村因其地理區位及低消費等優勢變身「蟻族」的下一個巢穴。
  
  失意的人很多,10 月 27 日,在貼吧史各莊吧,一位租戶向北漂生涯告別。
  
  有人回復,在一個月七八千工資的階段,在史各莊住了一年,2012 年,公司遇到危機,沒有了工作和收入,他再次回到了史各莊。每當無處可去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史各莊,無聊失落時他也經常回來看看。
  
  也有曾經住在不到 6 平米房間的唐家嶺租戶,懷念如今早已消失的「蟻窩」。他寫道,雖然沒有面朝大海,但也能春暖花開,每天關心糧食和蔬菜,也可以過得自由自在。
  
  在媒體 2014 年拍攝的一張圖中,北四村的明欣公寓懸掛著兩行字:誰言是他鄉,寄身成故鄉。只是「是」字掉落了。
  
  今年冬天,淩雲擔心的事終於來了。供暖季已到,屋子裏卻沒有一絲熱氣,凍得直打哆嗦,而房東避而不見,「這個冬天算是完蛋了」。
  
  這幾年來,北四村的租戶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拆遷的臨近。淩雲決定明年搬離這個住了四年的出租公寓,拉上白昀和老牛,幾個哥們租個好點的房間,還在一起,熱熱鬧鬧的。而大勝已經物色好了更遠處山腳的一個村子,那邊也有很多農民自建房出租,房租更低。

蟻族程序員自述:冬天盼暖氣,面朝西二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