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如一日 生活沉悶

我做了四年程式設計師。這是非常沉悶的一個工作，如果對這行有愛好，還覺得比較有樂趣。如果光是為餬口，則這工作會把人逼瘋。像我已經連續四年在開發同一個軟體，每日睜開眼就是軟體、夜裡睡覺閉眼還是軟體。只有更長，沒有最長，據我所知，國內有程式設計師連著10多年都在開發同一個軟體。

在正常情況下，軟體升級的程式一般不超過一年就要升級一個版本。每半年內要開發一次，研發一次的時間約三四個月。但三四個月僅是研發完了，其它的時間由專門的測試人員測試，有問題打回來再修改，測試完交給使用者使用後，還要從對方反饋過來的資訊，再進行修改。

對同一程式不停地擴充套件新功能、升級、修改BUG；再擴充套件、升級、修改。一輪又一輪，沒完沒了。除非程式設計師逼得受不了跳槽，或者公司停止開發這個產品，這種日子才算過完。不然，這種折磨永不停止。

老是做一個東西，生活都被它填滿了，甚至走路、吃飯、睡覺、與人聊天都想的是它，程式碼攪亂我的生活程式。

每天對電腦 不會笑了

我的生活除了寫程式碼外，幾乎沒有“業餘”。像我所在公司通常下班後還要加班，加班晚了累得回去倒頭就睡。同事之間的交流少得可憐，大夥都長期跟電腦打交道，電腦不會說話，弄得我們也不太曉得麼樣說話。

程式設計師一般都不怎麼跟人打交道。其實不是咱們不想，是不會。上班就開辦公室的電腦工作，碰到不加班，回家就開自己的電腦上下網，性格越搞越孤僻。

我跟外界的接觸不多。能打個交道的就是以前上學時的幾個朋友，但偶爾聚個會也蠻尷尬。我說話少，通常是他們說，我聽，不過我經常走神（通常是在想工作）。有時他們聊一個話題，我想別的去了，等我再回過神來，好不容易插句嘴，他們早就換過幾個話題。

工作幾乎快佔掉我生活中全部的時間。有時碰到技術上的難題，就連睡覺時做夢都在想怎麼解決它。

我還是光棍。這段時間，家人急，幫我介紹物件。跑也跑不掉，我只好答應，不過，一想到要去見相親物件，我腦袋裡就一下“格式化”了，不曉得看到別人第一句話說什麼好。我發現自己不會笑了，對著鏡子練了半天，還是覺得那幾個表情不怎麼像笑啊。

行業裡有個很老的經典笑話：有人一腦殼程式程式碼和技術術語，跟老婆吵架了，他說，“內部程式錯誤！”忘了兒子要他做的事，他解釋，“CMOS（主機板上儲存資訊的半導體）沒電了！”其實程式設計師就是這樣，想開個玩笑，也跟電腦沾邊。像我家人跟我說，逛超市不小心多花了幾百塊，我就說，“錢和密碼就像刪除鍵一樣，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

大腦關不掉 “蝦公”很多

做程式設計師腦子累，身體也累。我有個朋友跟別人合作開發個軟體程式。想盡快搶出來打市場，他的膝上型電腦連著近三個月都沒關機，他一直在寫程式碼，累了倒頭就睡，餓了就泡包方便麵。天氣太熱，電腦CPU第三個月燒了。電腦壞了，裡面資料能拿出來。不過，他把本子一扔，轉行了。

我身邊的“大蝦”非常多。整天對著電腦，腰彎著，脊椎變形。加完班，大夥一起身，一扭脖子，就一片“咔咔”響，跟拍恐怖電影樣。除了腰頸毛病，做這行的另一個職業病就是“頭疼”，這屬於神經類疾病，我經常連加一段時間班後，後腦勺就有根筋一扯一扯的痛。醫生說這是精神高度緊張加過度疲勞，沒休息好弄的。

電腦還可以關機呢，我們這些“不插電的人腦”反倒關不了機。行業猝死概率不低。

IT業程式設計師的收入其實不像普通人想的那麼高，尤其是在一些小公司做。我們是比當地居民的平均水平高一點。但投入產出不成正比。

在國內做軟體研發好多都不太掙錢。因為很多IT公司缺乏核心競爭力、產品技術含量低，往往是被洋人牽著鼻子走。洋人不斷推出新技術，我們就得不停學習人家的東西。這種情況，哪裡能掙到很多錢。攤到程式設計師頭上，所得少得可憐。

但人要餬口、要住房子、要生活。很少有人能專心做技術，導致一些公司研發實力徘徊不前，產品沒有優勢，影響公司業績前途。這反過來又使程式設計師個人收入和發展受限，更沒心思鑽研技術，進入惡性迴圈。

抱負沒施展 身心受傷害

做這行還是吃青春飯的。一般，程式設計師做到三十大幾就轉做管理，或乾脆轉行。

前面說到國內的軟體產業比較落後，技術含量比較低。這麼點東西做個幾年哪個都會，老程式設計師就算寫程式碼厲害、經驗豐富也用不上，還要價高。事情交給混個三五年的小青年幹就行了。老闆可以節省大量人力成本，這種好事別個憑麼事不做？這是業內潛規則。

跟國外不一樣。人家老頭子照樣在寫程式碼，50多歲還在程式設計，很受尊敬。

留給咱們老程式設計師的只有三條路：削尖腦袋鑽管理隊伍，做老闆欺壓寫程式碼的馬仔；自主創業，轉行做別的。我現在也快到年齡了，心裡苦得很。這種四年寫同一個程式的生活就快熬完，苦日子也不見得到頭。

以後怎麼走，讓人很頭痛。後兩條不太現實，自主創業沒資金沒核心技術，轉行我不會做別的。

想來想去，還是第一條路保險。不過，一個公司寫程式碼的那麼多，管理崗位少得可憐，僧多粥少，我不一定搶得到。前不久，我到另一個公司去應聘管理層，面試官卻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上司比自己年輕好多，還要搖尾乞憐求著給口飯吃。我自尊心受不了，這樣的地方根本不予考慮！

前年，我公司有個跟我一起開發程式的同事丟下談了N年、早訂了婚的女友，跑到國外IT業發展。女方左等右等，看他沒回來的意思，就跟別人跑了。女方家屬都罵那個同事程式設計把自己編成個電腦，沒人情味了。但同辦公室的哥們都還蠻理解他。這完全是給逼的，壓力太大了！

同行開玩笑，說咱們程式設計師像一種常見的、常吃的家禽一樣，都是吃青春飯的，被榨乾最後一滴血，人老珠黃就沒人要了。

來做這行是為追求理想，結果才華沒展成，卻落得腰彎頭疼；走時，連個“下家”都不好找。這就是程式設計師繞不過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