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各處瀰漫著焦慮的情緒，債市違約、P2P爆雷、股市低迷，樓市似乎也全面轉冷。先前連家門口擺攤的理財產品都敢買的廣場舞大媽，開始關心起銀行理財的風險。人們對即將過去的2018年，從年初更上一層樓的期盼，轉為祈禱別更糟糕下去。然而這場焦慮，是因為人們突然開蒙啟智明白了風險的所在、看清了經濟的癥結嗎？恐怕未必如此。一如當年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與樂觀，今天一股腦沉浸在悲觀中的人群看似步調一致，無非是迷惘的羔羊，好像眾口一詞，不過是復讀的回聲。

猶記得2017年初，摩根斯坦利發了篇關於中國經濟復甦的專題報告，一時間那些被認為最懂經濟的首席們紛紛跟進，大肆宣揚經濟已經走出低谷、庫存已經探底、“新週期”即將到來、經濟要恢復較快增長。今天回過頭看，復甦和“新週期”原來如此短暫。“專家”尚且如此，普通人更不知所以，在這種集體茫然的氛圍中，總是不乏牛鬼蛇神出沒，推背圖燒餅歌之類充滿玄幻色彩的文字又大行其道，更給算命先生招魂，一時間“週期”、“X波”成為熱詞，像是在顯擺初中物理，又像是老司機深夜開車。

什麼是真正週期？我們正站在人口的懸崖峭壁邊，我們各行各業積弊橫陳，我們的經濟結構充滿錯位，這些問題絕不可能自動消失，短期內甚至連改善的機會都看不到。真正的週期說，這必然是一個漫長的冬天。

勤勞勇敢的我們不學海里的蝦米，潮漲時妄想摘星攬月，潮落時又覺得自己要永墮深淵。經濟起起伏伏，人生也起起伏伏，你得有個錨，有真心喜歡的東西，才能在這起伏當中穩住。

01

在漫長的冬天當中，最幸運的是那些從事著自己真正熱愛的工作的人。熱衷於寫程式碼清bug的程式設計師，覺得什麼也沒有比發paper更有樂趣的教授研究員，喜歡炒菜的廚子和喜歡育人的教師，他們中有些會出類拔萃，成為社會真正的棟樑，另一些即使平凡普通，也能常感快樂。

日本料理屆有一位“天婦羅之神”早乙女哲哉（與壽司之神小野二郎、鰻魚之神金本兼次郎並稱日本料理三大神），NHK電視臺專門給他做過一個節目，裡面問他最喜歡什麼，哲哉回答：“天婦羅”，“和女人，年輕漂亮的姑娘（笑）”。早乙女哲哉近60年的職業生涯都在把各種食材炸成天婦羅，真正教人嫉妒的不是他最終封了神，而是他能一輩子都做自己最喜歡做的事。

NHK的工作人員還問他，出生在戰亂剛平物資匱乏的年代，中青年時經濟大發展，成名於經濟繁榮期，後來遇到經濟蕭條，時代變遷給他帶來了什麼影響。“沒有什麼影響”，哲哉回答，“我一直只是在炸東西”。世間寒暑渾然未覺。

2010年底，一段關於蘇州菜場一個9歲的山東孩子孟凡森嫻熟殺魚的視訊火爆了起來，“殺魚弟”就此走紅網路。事後有人採訪孟凡森，他說他就喜歡殺魚，“不喜歡讀書”。令人遺憾的是，不像“就喜歡炸東西”的哲哉那樣幸福一生，“殺魚弟”的生活始終坎坷，只能但願有一天，國人能靠殺魚殺得好生活。

2018年10月6日，東京築底場內市場搬遷，那裡曾是全球最大的金槍魚拍賣場。一個關於搬遷的報導裡，有人說：“這裡每個魚販都值得尊敬，他們專業嫻熟，為辛苦捕撈的漁民爭取最好的價錢。”真是幸運的魚販，他們懂金槍魚，客戶與漁民懂他們。

《水果傳》裡有個姑娘，讀完書回家繼承了父親的蘋果園，便下定決定要種好蘋果，邊種蘋果邊去讀了個蘋果方向的農學碩士。種蘋果的工作當然很辛苦，但真的喜歡蘋果，日子就不會真的太苦。

02

大多數人肯定達不到哲哉的境界。事實上，工作不讓自己厭煩的就已經是幸運兒。很多人上班的心情比上墳還要沉重，若不是看在工資的面子上，分分鐘要掀桌子走人。

實在做不了自己喜歡的工作，或者喜歡的事物養活不了自己，可以在工作之外尋找喜歡的東西。比如把家庭作為生活重心就不失為一個好安排。有些人上班攢錢，就是為了假期與愛人一起旅行，四處走走看看，或者就是單純想讓家人生活得更好些，人都容易幸福。

若恰好喜歡孩子，願意悉心教養，那更是利國利民。將來生育放開，不妨多生養幾個，自己有子女膝下承歡之樂，於社會也能稍解人口減少之患。有同學在某飯局上說，有了孩子以後就覺得實在太愛她，想把一切都給她，現在的目標就是攢錢給女兒買婚房。問她女兒今年多大，答曰兩歲。眾人白眼。我個人雖然不大讚同過早操心孩子的婚事，但我相信堅強的父親母親必不畏寒冬。

有些人真心喜歡的事情可以造福社會乃至造福人類。我有個同學喜歡爬行動物，上學的時候在宿舍養烏龜蜥蜴，工作後把賺來的錢都投入到海南建保護區，非常有意義。國內很多物種的保護工作單靠政府部門的力量遠遠不夠，比如海龜這個物種，每年都在固定的沙灘產卵繁殖，隨著棲息地被破壞和大肆捕撈，國內的多個繁殖點已不再有海龜。與之相似，還有很多其他人業餘從事各類生態保護工作，令人敬佩，他們自己也過得充實。

喜歡文藝的人在冬日也不難找到慰藉。無論是電影還是文學，對人類歷史上的苦難都有過深入細緻的描繪，相比之下，經濟蕭條不過是生活的一點點漣漪。

有的人喜歡的東西比較消耗財力，比如旅行、攝影、汽車，在經濟不好的時候較難隨心所欲地實現。但是真心喜歡的話，一定能夠用更少的花費，獲得更大的樂趣。比如就旅行來說，更詳細的規劃，更細緻的食宿安排，更認真的記錄，都有助於提升體驗、節省開支。有個朋友發現他對奢侈品是真愛，無論上什麼課都容易睡著，唯獨MBA的奢侈品課程他卻聽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他那種喜歡並不是暴買，而是對各品牌、產品如數家珍，精挑細選每年買幾樣，瞭解、挑選的過程所帶來的滿足感甚至大過真正購買擁有時的滿足感，是能體會個中真味之人。

03

還有一些人老大不小，甚至已經成家立業，卻始終沒有發現自己有特別喜歡東西。這大概是教育出的問題，有人小時候喜歡唱歌、跳舞、畫畫，升學壓力面前不得不放棄，長大後再做起來，便不是那個滋味了。於是有人發現自己什麼都不喜歡，就喜歡錢。那麼在冬天來臨的時候，這些人需要時常注意心態調整，關注心理健康。

有些人善於偽裝自己，甚至把自己都騙過。比如假裝自己是個技術控，一會研究石墨烯，一會研究網際網路+，一會研究區塊鏈，實際上不是喜歡技術，而是喜歡投機，喜歡做發財夢。還有假裝自己是藝術品愛好者，研究各種郵幣卡古玩，大多也是同樣道理。“喜歡”這些東西的話，要特別謹防上當受騙，潮水退去的時候，要懂得趁早回頭。

另一些人就比較老實，知道自己喜歡賭，喜歡打麻將、德州撲克、炒股、炒幣，但畢竟屬於不良嗜好，作為娛樂活動無傷大雅，賭大了容易引起財產損失、家庭不和、身心俱損，要注意節制，察覺到憑自己無法剋制衝動時要懂得尋求家人朋友、心理醫生的幫助。

還有人喜歡房子，本來是挺好的事，跟喜歡汽車一樣，算是略奢侈的愛好。但是有人在網上發言，說自己要儘可能多的買房子，然後高價出租\賣給那些嚷嚷房價要跌不買的人。可見，很多聲稱喜歡房子的人不是喜歡房子本身，而是喜歡自己所擁有的房子漲價的感覺，或者收租的感覺。那麼萬一房價跌了，房子租不出去，又一身貸款，喜悅心情難免變成煎熬，所以這種“喜歡”不利於過冬。同樣是買房，前面提到要為兩歲女兒準備婚房的母親就不太會有這方面困擾，她可能還沒買房就會發現更值得為女兒做的事，或者買了房反正也總是為女兒結婚準備，價格漲跌並沒有太大影響。

關於錢的問題，喜歡的人太多，我忍不住要多嘴幾句。無論做什麼事，都要講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違背良心的事，再有利可圖，人也不會真心喜歡。有些人覺得自己真心喜歡錢，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做，這是個誤區，往往事後後悔。更何況，覺得放棄良心就能賺到錢這個事，在大多數情況下只是錯覺，成功者終究是少數，很多人為了些許小錢愧疚一生，不值當的。

04

值此深秋，這篇作者佚名的小詩，獻給也曾壯志凌雲，如今已自認庸常，意志消沉只覺人生好累的人們，願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錨、自己的依靠：

Fate whispers to the warrior

“You cannot withstand the storm”

and the warrior whispers back

“I am the storm.”

命運對勇士低語

“你撐不過風暴”

勇士低聲迴應

“我就是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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