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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寶華:關於罪與慾望的深淵

《人民的名義》無疑是繼《潛伏》後最佳的國產電視劇,沒有之一。我們拋開它的反腐敗政治目的不談,電視劇本身關於罪與慾望,關於最深層次人性的揭祕,也深深地震撼每一個人。

我反覆地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也同樣置身在這汙穢的官場,我會是誰,我又會走向何處?

說白了,我們大多數人都不過是一個凡人,殺人越貨的事情固然做不了,以身試彈的浩然正氣也沒有。做不了侯亮平這樣的孤膽英雄,也不會如祁同偉一般心狠手辣,但誰能保證不會如高育良一般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實際早已經被撒旦控制?

撒旦的誘惑無處不在,它把英雄變成魔鬼,教授變成叫獸。

祁同偉這樣一個形象,是王立軍、趙黎平的合體。他是緝毒英雄,人民衛士;也是殺人魔王,人民公敵;他是警察,也是匪徒。祁同偉,曾經在緝毒過程中,為了人民的利益,險些喪命,多虧被一個老伯所救。他開始了他的光榮與夢想,但是他的夢想,不過是一步步地往上爬,擁有更高的權力,佔有最多的金錢。

權力是柄雙刃劍,既可致為民造福、名垂青史;也可致禍國殃民、身敗名裂。若擁有權力,只是為了被人人豔羨,只是為了撈取更多的私利,則必會被權力埋葬。慎用權力,似權力為神聖,應是永恆的操守。耶穌禁食四十晝夜,後來就餓了。那試探人的進前來,對他說:“你若是神的兒子,可以吩咐這些石頭變成食物。”耶穌有行神蹟的權力,但是直到最後死在十字架上,也沒有動用自己的特權。相似地,錢財能讓我們買到好多東西,也能把人送上無底深淵。“人有惡眼想要急速發財,卻不知窮乏必臨到他身”,靠不法手段獲得的財富,就像浮雲,毫無益處,不過是死亡的陷阱。

高育良,它是陳海、侯亮平、祁同偉的啟蒙老師,從事著人類最偉大的職業——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但最後也守不住自己的靈魂。惡魔撒旦化身為蛇引誘夏娃,也化身為高小琴這條美女蛇攻陷高玉良,從此正義遠走,邪靈相隨。與祁同偉不一樣的是,高育良從未自甘墮落,他一開始就對撒旦的誘惑保持足夠的戒心,無奈在惡魔精心設計的層層圈套一下,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隨從逆性的情慾,就受永火的刑罰,作為鑑戒”,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苟合高小鳳之後,高育良此後的每一天何嘗不是地獄?他一方面對祁同偉厭惡至極,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守住和祁同偉共同的一條破船,護佑他最惡的學生而反而去陷害他一生最引以為豪的學生。他早已控制不了己身。這一點,和高官張越可以被商人郭文貴呼來喝去沒有本質的區別,而對官員呼來喝去的郭文貴最後也不過是被紅色通緝,惶惶不可終日。

所有問題的共同的根源,不過是陷入慾望,陷入罪。最後不可自拔,導致自身完全失控,終於落地家破人亡。

陷入慾望,陷入罪,獲得的快樂,不過是短暫而虛無的。竊取國家利益所獲得的錢財,最後不過是九九歸一,瞬間快樂吃進去,無窮盡痛苦吐出來。殺人所帶來的避險,事發後不得不靠殺更多的人來隱瞞,持久的恐懼與寂寞,何曾一刻真正快樂?偷情換來的紅袖添香,花錢買來的瞬間快感,散去後不過是無盡的空虛,怎麼能比擬家庭圓滿的天倫之樂?

當一切的一切過後,單純而真實的快樂,不過是“我在馬路邊,撿了一分錢,把它交給警察叔叔手裡面”。祁同偉飲彈自盡的那一刻,時空交錯奏響同一首兒歌,我早已淚流滿面。那一刻,他是英雄;這一刻,他已是惡魔。我們苦苦追尋的持久快樂的源泉是什麼?守住內心的單純,守住內心的善念。如果罪已發生,從今日起開始悔改,此後的日日,必是晴天。

宋寶華2017年4月26日於首都國際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