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網路醫療行業亟待填補政策空白 未來有望納入醫保
9月27日，四川大學華西醫院，華西醫院、甘孜州人民醫院、石渠縣人民醫院醫生通過遠端醫療平臺對包蟲病患者進行會診。新京報記者 許雯 攝
原標題：網際網路醫療服務專案有望納入醫保
記者：許雯
日前，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發布《網際網路診療管理辦法（試行）》《網際網路醫院管理辦法（試行）》《遠端醫療服務管理規範（試行）》3份網際網路醫療領域重磅檔案。
檔案首次廓清了網際網路醫療的範疇，對涉及診斷、治療的網際網路醫療服務，按照使用人員和服務方式，分為遠端醫療、網際網路診療、網際網路醫院三類，實行分類管理，並劃清政策“紅線”。
國家遠端醫療與網際網路醫學中心暨中日醫院遠端醫療中心主任盧清君全程參與了前述檔案的制定，據其透露，國家醫保局正在制訂網際網路醫療的物價指導原則，遠端醫療等網際網路醫療服務專案有望納入醫保。
案例
高原上的網際網路醫療
在海拔4178米的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石渠縣，藏民扎西（化名）的肝臟正在被包蟲蠶食。3年前，這位31歲的年輕人曾拒絕醫生的手術建議，但愈發難忍的腹痛讓他再次走進石渠縣人民醫院。
9月27日，扎西的病歷通過遠端醫療系統，顯示在包蟲病專家、四川大學華西醫院肝臟外科副主任王文濤面前。這是一次多方會診，石渠縣人民醫院、甘孜州人民醫院、華西醫院的10餘位醫生透過螢幕，遠端討論著扎西的病情，他的電子病歷、腹腔核磁影像同步顯示在螢幕上。
“這是非常明確的晚期泡型包蟲病人，肝內重要結構和周圍比鄰器官都被侵犯，可以看到，第一肝門的膽管、門靜脈，全部被吃掉了，建議儘快安排手術。”會診中，王文濤給出了治療建議。
包蟲病，這種人畜共患的慢性寄生蟲病，正困擾著我國西部地區6600萬農牧民。包蟲病分囊型和泡型兩種，其中泡型包蟲病潛伏期長，患者不經治療，10年病死率達94%，又被稱為“蟲癌”。
扎西所在的石渠縣是包蟲病重災區。但當地醫療水平有限，如果到1000公里外的華西醫院看病，要2天到康定，再轉車去成都，不少晚期患者放棄了治療。如今，藉助遠端醫療，患者不用離開當地就能得到大醫院專家的診斷甚至治療。
9月28日，28歲的藏族姑娘德瓦吉在甘孜州人民醫院又見到了王文濤。7個月前，王文濤在人民醫院給患有晚期肝包蟲病的德瓦吉做了自體肝移植手術。這次，王文濤從成都趕來，對德瓦吉和另外11位患者進行手術後的複查。
“恢復得很不錯，繼續吃阿苯達唑，可以從一天4片減到一天2片。”王文濤做出診斷，並叮囑德瓦吉日常生活中注意衛生，不要喝生水、飯前洗手。
在四川，這樣的遠端醫療系統已經覆蓋全部88個貧困縣和1800家醫療機構。在全國，據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醫政醫管局副局長焦亞輝介紹，已有22個省建立了省級遠端醫療平臺，覆蓋1.3萬家醫療機構、1800多個縣，2017年遠端醫療服務總例次超過6000萬。
優勢
有望解決醫療資源不均難題
對政策制定者來說，遠端醫療不僅是單純的醫療服務專案。藉助遠端醫療的優勢，還可以解決醫療資源總量不足、分佈不均衡的難題。
國家遠端醫療與網際網路醫學中心暨中日醫院遠端醫療中心主任盧清君解釋說，現在全國10%或者20%的頂尖醫生承擔了80%的診療業務，但很多常見病治療本不需要他們承擔。藉助遠端醫療系統，上級醫院可以通過遠端教學、遠端疑難病例討論、遠端手術示教直播，提升下級醫院醫生水平，讓他們有能力承擔更多一般病、常見病的診療業務。二級以下醫院可承擔60%~70%診療業務，三甲醫院醫生可抽出更多時間治療疑難雜症。
以四川為例，王文濤介紹說，由華西醫院血管外科、麻醉科、ICU醫生組成的團隊，每月去甘孜州一到兩次進行教學查房、手術示教，並根據當地需求派出相應的專家針對性講解有困惑的問題，幫助當地建立多學科團隊。
甘孜州人民醫院院長多吉告訴記者，華西醫院已經為他們培養了2個包蟲病手術團隊，過去人民醫院全年只能做20臺包蟲病手術，如今每年能做500多臺，基本實現包蟲病在當地治癒。2016年，甘孜州人民醫院成功建立三甲醫院。
“醫療資源面臨多重困境，第一個就是醫療資源總量不足。總量不變情況下，診療效率提高，患者的就診體驗也會提高。我們醫療資源分佈是正三角的金字塔形，但患者的流向卻是倒金字塔，現在需要倒過來。”盧清君說。
問題
技術不規範 醫生積極性難保證
但現狀並不樂觀。盧清君指出，遠端醫療的醫療質量參差不齊，有的醫院技術不規範，甚至用QQ視訊、微信聊天進行遠端醫療，醫療影像傳輸質量根本達不到要求；有的醫院雖搭建了遠端醫療平臺，但長期閒置，“只是做做樣子”；有的醫院把遠端醫療當作從下級醫院“虹吸”患者的渠道。
醫生參與的積極性也難以保證。一位不願具名的三甲醫院麻醉科醫生告訴記者，雖然醫院對醫生參與遠端醫療會給予一定的績效獎勵，但醫生積極性並不高，“整個圍術期（圍繞手術的全過程，包括術前、術中、術後）都需要團隊配合，醫生去基層醫院做完手術就走了，基層醫院條件和水平不夠，術後恢復期病人出問題怎麼辦？”醫生有自己的顧慮。
日前，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出臺《網際網路診療管理辦法（試行）》、《網際網路醫院管理辦法（試行）》、《遠端醫療服務管理規範（試行）》3份重磅檔案。首次廓清網際網路醫療的範疇，網路預約掛號、線上健康諮詢等不涉及醫療核心的業務，被排除在外。
對涉及診斷、治療的網際網路醫療服務，按照使用的人員和服務方式，分為遠端醫療、網際網路診療、網際網路醫院三類，實行分類管理。
“有人認為，網際網路來了什麼都可以做了，這是不對的。”盧清君全程參與了新規的制定。他認為，檔案最關注的核心點在於保證醫療質量和醫療安全。
3份檔案給網際網路醫療行為劃清了“紅線”。例如，網際網路醫院運營需向監管部門申請牌照，且必須依託線下的實體醫療機構開辦；網際網路診療可以為患者提供部分常見病、慢性病複診，不得對患者進行首診；新規還要求，進行網際網路診療的醫生必須實名認證，以避免江湖遊醫假冒知名專家；並對遠端醫療資訊系統平臺搭建、管理流程設計、醫生責任劃分等進行了明確。
前瞻
正研究制訂價格指導原則
這只是開始。四川省衛生計生委副主任來建直言，網際網路健康醫療尚處於探索階段，隨著不斷探索，服務內容將不斷豐富和深入，須協同發改、人社等部門不斷完善工作管理制度、激勵考核機制、專案收費標準、醫保報銷支付等配套政策。
最迫切的是，亟待填補的網際網路醫療價格政策空白。盧清君告訴記者，過去遠端醫療等網際網路醫療服務沒有確定的業務模式，物價部門無法核算成本和定價。醫院如自行定價、收費會被物價監管部門定義為“亂收費”。因此，不少醫院免費提供遠端醫療服務，但遠端醫療裝置動輒百萬，一次遠端會診的成本達2400元至2700元。
沒有定價，醫保報銷也無從談起。記者注意到，今年4月，國務院辦公廳釋出《關於促進“網際網路+醫療健康”發展的意見》提出，逐步將符合條件的網際網路診療服務納入醫保支付範圍。
“但前提是，首先得有收費專案。”焦亞輝說，因為不是所有網際網路診療行為都屬於基本醫療範疇，所以也不一定都要納入醫保報銷範圍。如果屬於基本醫療服務範疇，醫保要給予報銷；不屬於的，由患者負擔。
盧清君透露，國家醫保局正在加緊制訂網際網路醫療物價指導原則，目前已進入專家討論階段。國家出臺初步的指導性意見後，地方物價部門就可以根據指導原則制定地方價格標準。
“原則不定，地方定標準會有很多瓶頸。原則出來了，全國一盤棋就能做下去了。”盧清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