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氪獨家 | 吳世春覆盤小牛電動始末
中間為李一男
牛電科技（股票程式碼：NIU）今天上市了。納斯達克的敲鐘儀式上，此前被報道“不是主敲鐘人”的李一男現身。
這毫無疑問是今年最一波三折的上市故事。最初，這是一名摩托車發燒友，胡依林（他的主業是潮牌設計師）啟動的智慧電動車專案，天使投資人吳世春和黃明明看好其理念和市場規模，以“電動車界的小米”為藍圖，說服了前華為最年輕副總裁李一男加入出任CEO，操盤整個專案。李一男加入半年，第一款車火速釋出，他卻在釋出會後因為關聯交易被捕入獄，開始了長達兩年半的刑期。在大部分投資人急於撤資時，吳世春頂住壓力，繼續加碼，連投3輪。
大洋彼岸的敲鐘時刻，吳世春原本打算和李一男找個酒館慶祝一下，慶祝完回公司繼續幹活。現在的李一男，已經不再是小牛的CEO和董事長——2017年底，他辭去了牛電科技所有職務，轉而成為吳世春的梅花創投合夥人。
“小米級的生意”
2014年，潮牌設計師胡依林拿著小牛的商業計劃書跑遍了北上廣，雖然頂著設計圈網紅的光環，但沒幾個投資人願意為他的夢想買單。原因很簡單：僅有設計背景胡依林，很難挑起電動車這樣的大型製造專案。但胡依林對這個專案很堅決，他甚至表態，只要能找到合適的CEO把專案做起來，他不介意title，也不介意只佔少數股份。
電動車是吳世春和黃明明一直看好的賽道。“我們一致覺得，這個市場每年有1500萬輛的增量需求，全球市場規模至少有3000-5000億人民幣，想象空間巨大。”吳世春對36氪回憶。而當時市面上都是使用鉛酸電池、粗製濫造的低端雜牌車，即使雅迪、愛瑪這些已有的大品牌，也多為中低端定位，“這給高階電動車品牌留下了很大的空間。”
而主打新能源、智慧化和設計感，“硬體採用鋰電池、博世發動機，軟體配備汽車級別的智慧輔助駕駛系統”的小牛電動，想要填補的正是這塊空白。
單靠胡依林無法撐起這個專案，李一男無疑是CEO的最佳人選。李是15歲考入華中理科大學的天才少年，27歲擔任華為副總裁，被公認為任正非接班人；30歲出走華為，自立門戶，創立了一度“讓華為都後怕”的港灣網路，後被華為收購；38歲接受李彥巨集邀請出任百度CTO……
一句話形容就是：在當時的網際網路和科技圈，李一男的江湖地位“不亞於長他一歲的雷軍”。
吳世春認為，小牛電動“是能做成下一個小米的”。成就小米的是硬體、軟體和網際網路的合力，這條路對於定位高階電動車的小牛來說非常合適，而李一男華麗的職業背景與之也完美匹配。“男哥在華為、港灣做過硬體，在百度、12580做過軟體，熟悉這種軟硬體結合的綜合性打法，也具備大型專案的操盤能力。”
“當時在亞運村一家咖啡店，我們就跟他說了我們的看法，這個案子至少是小米級別的，而你可以成為下一個雷軍。”吳世春回憶。
不輕易出山的李一男出山了。“他其實都在等電動車這麼一個機會，而胡依林恰巧出現了，一拍即合。”吳世春告訴36氪。而李一男宣佈，小牛電動將是他最後一次創業，而他也將全力以赴。
44歲的李一男正式出任小牛電動CEO，並開始展現他強大的執行力——敲定“小牛”品牌，買下niu.com域名；火速組建核心團隊，挖來包括KKR出身、日後接棒他的李彥等高管；在常州落地了工廠和生產線。“他把小牛帶上了快車道，可以說是一路狂奔。”吳世春說。
因為李一男的加入，千萬美元級別的天使輪融資變得相當順利，除了梅花創投和明勢資本，金沙江創投等一線基金果斷入局，還有更多拿不到份額的大牌基金，“已經鎖定了下一輪”。如投資人們的預期一樣，小牛第一款車型甫一面市，就重新整理了京東眾籌最大金額以及線上最高銷量記錄。
那應該是一場李一男終生難忘的釋出會。2015年6月1日，N1作為小牛第一款車釋出，這天也是李一男的45歲生日。一身藍襯衫的李一男，面對座無虛席的人們笑著說：“只要有足夠的任性與執著，即便是到了我這樣的年紀，依然有無限可能。”
兩天後，李一男因為涉嫌華中數控股票內幕交易而被帶走。
“一個人退，所有人就都退了”
媒體直到2016年3月才正式確認李一男被捕的訊息，在此之前，小牛盡一切可能延緩這個訊息被公開的時間。
外部壓力還能延緩，內部壓力卻刻不容緩。原本需要李一男拍板的股權分配懸而未決，核心團隊也十分焦慮，幾乎所有投資人都在撤退。
“談好的機構要退出，打了錢的想把錢要回來。”吳世春回憶。而梅花創投另一位合夥人張筱燕形容當時的境況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個人退，齊刷刷地，所有人就都退了”。
擺在梅花面前的路也有兩條。一條是大路，“把公司清算掉，賬上剩下的錢退回來，肯定能少一點損失”；第二條是難走得多的小路，頂住，和創始團隊一起堅持下去。但是不是能頂住，怎麼堅持，“實話說，我心裡也沒有答案，但就是覺得這個事情、這個團隊可以繼續往下走。有足夠的任性與執著，就有無限可能。”吳世春不自覺地重複了這句話。
於是，在一片退聲中，梅花創投成了堅持不退的少數派。“我們不僅不退，還要加碼，佔更大份額。”20億人民幣的天使盤子，梅花先後拿出了1億來押注小牛——2016年初，梅花買了小牛1000萬人民幣債轉股，還引進兄弟基金鳳凰祥瑞投了800萬美元；2018年小牛Pre-IPO輪融資時，梅花旗下的兩隻基金（專項基金和成長一期基金）再次同時加碼。
與此同時，吳世春還動用全部人脈資源，遊說其他人留下或入局。“那段時間世春找每個小牛的投資人聊。本來準備重倉的機構，人家改成了觀望，被世春聊完後投進來了，後來還加了碼；有家老牌機構想撤資，世春極力勸說，最後他們留了一點份額”，張筱燕回憶。
資金層面的緊張壓力，必然會傳導到團隊層面。張筱燕明顯感覺，平常話不多的吳世春，“那段時間說得特別多”。“我當時比較擔心是胡依林，害怕他放棄，還要跟團隊拍胸脯說，只要我們在，錢的問題你們不用擔心”，吳世春說，“其實我自己心裡又哪有底？”
梅花全力押注，不全是因為李一男，而是小牛的確值得投資。吳世春告訴36氪，李一男已經帶著小牛度過了最難的初創時期，產品已經生根發芽，後續只需要施肥和澆水。當時，小牛電動車已經有了第一批忠實粉絲，算是經過了第一輪市場驗證。而且小牛的估值打了很大折扣，此時入局並不算吃虧，甚至說“如果沒有這次黑天鵝，這必然是一個一線機構會爭搶份額、抬高估值的專案，梅花也不會有機會低價入股小牛”。
後來小牛任命原KKR高管李彥擔任CEO，事後來看，財務出身的李彥，在小牛近兩年的成長及上市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2017年底Pre-IPO輪後，小牛一年不到就完成了上市，遠超投資人預期。到此時為止，公司成立也才4年。
一家公司創始人入獄的情況，之前肯定有過，但基本都以公司關掉收尾。創始人在獄中，投資人和創始團隊仍然把它送上市的故事，獨此一家，只有小牛。
“為李一男買單”
吳世春和李一男相識於2007年，兩人一起投資了許多專案，吳世春2014年成立梅花創投時，李一男就是其重要的LP。李一男比吳世春大7歲，吳世春一直稱其為“男哥”，今年初李一男加入了梅花創投擔任投資合夥人主導梅花最新募集的一期成長期基金，吳世春對“男哥”依然稱呼未改。雖然是三人投票制，但李一男擁有足夠的話語權，這源於他更具備成長期投資需要的能力——操盤過大公司，又擅長模型、技術分析。一個梅花天使輪投過的專案，李一男覺得風險太高沒有投，吳世春選擇了尊重他的意見。
李一男或許是吳世春心中的完美創始人。吳世春曾提出的創始人必須具備的4點特質，李一男完美擁有：華為和港灣的經歷證明其產品力和嗅覺；投資數字天域淨賺幾百倍說明其投資眼光；一個月為小牛挖來業界重量級團隊，說明其號召力；辭任百度CTO、創辦小牛說明其不甘現狀；而他過往人生經歷之曲折，足以說明其經得起折騰。
在吳世春的印象裡，李一男“言談直指核心，沒有廢話，不圓滑，有初心，毫不油膩”。兩人一起看專案，遇到不靠譜的創始人，“我們都會繞彎彎，怕得罪人；他會很真誠的建議對方說，你這個專案沒戲，應該儘早關掉”。
今年6月1日，是李一男48歲生日，也是他出獄後的第一個生日。據說李一男現場很開心，“他談起獄中兩年，並不覺得不光彩。我認為他保有一顆赤子之心，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吳世春說。
在李一男接手之前，梅花的成長一期基金投了小牛的Pre-IPO輪。吳世春向36氪透露，“上市絕對不是小牛的句號，未來還會有大動作”，作為股東，梅花會長期持有，看好其發展，也相信小牛能為基金帶來很好的回報。
對李一男來說，從港灣開始，敲鐘都是他想做卻未能完成的事。比他年長一歲的雷軍已經帶著小米去了港交所，曾同樣被封為“下一個雷軍”的李斌，也帶著三家企業走向了上市。因為“小牛是最後一次創業”的豪言，李一男或許不會再回到創業的軌道。這時候，重拾7年前在金沙江的角色，也未嘗不是一種選擇。
而新角色下，他對小牛仍有重要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