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助老哥上岸”的平臺，會是現金貸的下一個風口嗎？
最近，在現金貸領域，有一個新的模式悄然興起：
一些平臺打著幫助“老哥上岸”的旗號，開始圈最底層的借款人群。
很多使用者進去後發現，這些平臺只是“掛羊頭賣狗肉”，實際上是一個貸款超市（以下簡稱貸超），推薦的是利率更高的產品。
“讓我們上什麼岸，就是把我們拉向更深的深淵。”使用者們對此抱怨不斷。
實際上，這個領域中也有正規 操作 的公司，比如“債緩還”和“債見”，只是它們都發展得不太順利。
為老哥提供上岸工具，究竟是現金貸之後的一大風口，還是一個“偽命題”？
01老哥上岸
最近，在地下現金貸市場，開始出現一些特殊的廣告。
“幫助老哥們上岸，告訴你哪些平臺不還款，也不上徵信，快來下載我們的APP吧。”在各大現金貸使用者聚集的QQ群裡，商務鄭子涵每5分鐘，就打一遍這樣的廣告。
“老哥上岸”是圈內的行話，它指的，是深陷現金貸債務危機的使用者走出泥潭，迴歸生活。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還清貸款、重新做人。
幫老哥上岸，並進行債務“重組”，這擊中了現金貸借款使用者的“痛點”。
“我借的平臺太多了，哪些逾期了要還款，我都不知道，要等到催收打電話過來才知道。”借了幾十個平臺的使用者平萍稱，很多現金貸使用者的債務情況，都是一塌糊塗。
“發發帖、在群裡丟丟廣告，以這樣的低成本方式，一天也能招來上千的新增使用者。”鄭子涵稱，他們家的產品是年前上線的，“已有幾萬的使用者”。
但這款產品似乎並不智慧。
使用者登入之後，需要自己填寫賬單：在哪些平臺上借了錢，借了多少，逾期多久，等等。
提交賬單後，平臺會簡單生成一個報告，告訴他們哪些平臺不上徵信，哪些平臺利率太高，可以進行“債務協商”，免除利息，只還本金，等等。
聽起來很美，但一些下載使用過這款產品的使用者卻罵聲一片。平萍稱：“自己寫賬單，還不如我直接寫在一張白紙上。”
她還表示，報告中提供的所謂不上徵信的平臺，“也不太可靠，訊息還沒我靈通”。
“其實，我們做的並不是債務管理工具。”鄭子涵直言不諱。
在他們的產品介面上，最顯眼的是“低利貸款”一欄，點開一看，全都是貸款產品。
“我們就是貸超，用‘老哥上岸’作為噱頭，吸引使用者下載，目前是給其他貸款產品導流。”鄭子涵稱。
“這是什麼上岸？實際上是將我們拖進更深的深淵。”平萍發現，這些平臺提供的貸款產品，很多都是利率1000%以上的超利貸。
為了獲取流量，地下市場開始裂變出一些耍小聰明的方式 和平 臺，它們換了一個花樣收割底層使用者。
02慈善事業
在這個領域中，其實有正規玩家，比如去年1月上線的“債緩還”。
“債緩還” 的CEO李易陽，多多少少是帶著某種情懷入場的。
“我們的一個天使投資人是 陳宇 ，網名叫‘江南憤青’。他是一個大V，當時在微博上收到很多使用者的求助資訊，我們就開始注意到這個群體。”李易陽回憶稱。
搭建一個平臺，拯救這些使用者，可能就是他們的“初心”。
“債緩還”的拯救模式是，使用者可以在他們的官網上申請債務援助，並提交相應的資訊。
他們核實了使用者的真實情況後，會給優質使用者提供年利率24%之內的貸款，然後再讓使用者慢慢還給平臺，時間週期是半年到三年不等。
“目前我們後臺的註冊使用者是1.3萬人，提交申請的有600多人，援助了50多個人。”李易陽稱。
現在的現金貸，說白了就是通訊錄抵押貸，很多平臺只需要有使用者的身份證和通訊錄，就可以放款。
“但我們需要核實的東西很多，比如債務憑證、流水截圖、工作、社保、家庭情況，甚至還有使用者的人際關係。”李易陽稱，他們的風控都是人工一對一稽核，甚至要面對面。
但在平臺上申請援助的使用者，並不都是為了上岸。
“很多人都是想著過渡一下，甚至是為了騙貸、擼口子。”李易陽稱。
目前，這600多個使用者中，通過援助的只有50多個，放貸金額300萬，已還完貸款、成功上岸的使用者已有兩個人。
一年多來，在和這些底層使用者打交道的過程中，李易陽深深感到了“上岸之艱難”。
這些使用者值得同情嗎？
一年前，李易陽的答案是肯定的，但現在，他要“打一個問號”。
“這些人欠錢，70%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個人的行為，比如賭博、買奢侈品；20%是因為創業等原因，而因為家庭原因或者其他緊急情況，只有10%。”李易陽稱，這個群體中的大多數人，身上有非常強的劣根性，實在“救不動”。
曾經有使用者還款不太正常，他們去詢問，使用者才承認，自己又去借了別的貸款——這樣的案例很多。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目前，李易陽開始給這些使用者提供海外工作機會，比如去新加坡做遷墳工、去迪拜做服務員。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目前的“債緩還”，陷入了“到底是慈善，還是商業”的質疑聲中。
一年的時間，只放出去300萬貸款，這實在不算好的商業模式。
“很難起量，可以援助的使用者並不多，而且稽核需要大量的時間。”李易陽稱，針對特定客群的這個模式，實在很難規模化。
03商業邏輯
和去年年初上線的“債緩還”相比，去年年底上線的“債見”，相對來說更智慧些。
使用者下載產品之後，“會授權我們抓取他的簡訊記錄，以獲得他的賬單資訊。”“債見”創始人何峰稱。
在賬單的基礎上，“債見”再進行債務規劃，“找到使用者的收支平衡點”。
何峰進入這個領域的邏輯，並不複雜。
目前，我國信用卡的持卡人群大概有5億人，在信用卡領域，“債務管理工具”的商業模式已經被驗證過是可行的。
51信用卡做的就是信用卡的債務管理和債務規劃，公司已於2018年7月在港交所上市。
“對於頭部的信用卡使用者來說，可以先用工具型的方式切入，後端再通過債務優化、代發信用卡、貸款等方式變現。”何峰也曾研究過信用卡債務管理工具的商業模式。
據多家頭部現金貸公司統計，目前申請過現金貸的人群超過2億人，放款人數超過6000萬。
而現在消費信貸越來越熱，網路借貸人群也在向上和向下滲透，這個群體的人數可能還會增加。
此時，信用卡債務管理工具可以給使用者提供更低利率的產品，對使用者進行分層。
對於底部人群來說，這個邏輯是否同樣適用？
“這些使用者根本就不可能還得上這些高利息的貸款，唯一的上岸模式，唯有賴賬。”何峰試運營幾個月之後，遺憾地發現，這些使用者根本無法救。
就算是給出利率低於24%以下的貸款，這些使用者也難以償還貸款。“這些使用者和信用卡的優質人群不一樣，無法進行利率分層。”
何峰嘗試用數字和理性的方式，根據使用者的收入情況，告之他們可以承受最高的利率和貸款，但沒人會聽。
何峰認為，現金貸已脫離了金融範疇，變成一個借新還舊的賭博遊戲——只要進場的資金不斷增加，這個遊戲就可以一直玩下去。
而置身其中的使用者，已經淪為一個符號。他們是借新還舊的載體，是“輪盤賭”的小球，不同的玩家變換著花樣在其中下注。
這樣的使用者，如何救？如何撈出好的使用者？如何進行利率分層？
只運行了幾個月，何峰就決定將平臺轉型，轉向為現金貸之上、信用卡之下的中間客群提供債務管理工具。
而李易陽也萌生轉型之意，正在考慮做“工作介紹”的平臺。
這個模式就毫無機會嗎？其實未必。
如果不是想著讓使用者上岸，只是“延長使用者的生命週期”，則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正準備進入這個行業的創業者魯巖柳調研過市場。他會給使用者提供比後者使用的產品利率更低的產品，“這就夠了”。
“如果利率太高，使用者就會爆掉。可以給他們推薦利率更低的產品，養著他們，而不是殺雞取卵。”魯巖柳毫無道德潔癖，也絕不談“救贖和初心”。
他笑稱，自己是“一個赤裸裸的商人”。
“不要指望一個人馬上戒菸。你可以給他更健康的方案，比如先讓他吸電子煙，延長他的生命。”他說，一旦想著要拯救使用者，“結果不是倒閉，就是做了慈善”。
“如果是這麼簡單粗暴的商業模式，可能確實走得通。”何峰也承認，這樣冷血無情的模式，是有機會的。
但有道德潔癖的他，寧願讓平臺退出，也不會用這種方式賺錢。
圍繞現金貸人群的債務管理問題，道德和利益，再次展開博弈。
“這個商業模式很敏感，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何峰稱。
是拯救還是套路，是慈善還是商業，可能真正找到了平衡點，玩家才能趟出一條路來……
*文中部分受訪者為化名。
封面拍攝者 / Sharon McCutcheon
來源 /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