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微軟、亞馬遜等進入醫藥零售行業管窺美國醫藥產業變化，併購整合、跨界融合時機已到
美國醫藥零售市場近來熱點事件頗多。
2019年1月，微軟宣佈與美國第一大連鎖藥店集團沃博聯（Walgreens Boots Alliance,WBA）達成合作；
2018年11月，美國藥品零售巨頭CVS Health宣佈對安泰保險（Aetna）收購達成，交易金額達700億美元；
2018年9月，信諾保險（Cigna）對全美最大的獨立PBM及藥品零售公司快捷藥方（Express Scripts）收購獲批准，交易金額為520億美元；
2018年6月，亞馬遜宣佈以近10億美元收購線上藥房Pillpack，這家公司成立不到5年。
從新聞資訊中可以總結出美國藥品零售行業的兩大動向：
1、跨界合作越來越頻繁，醫藥零售與醫療保險、醫療服務乃至於網際網路巨頭合作越來越密切，新的服務形式層出不窮；
2、進入超級交易時間，收購、合併事件不斷，且涉及金額龐大，交易物件已經超越一般的行業內整合，沿著產業鏈上下游進行整合的情況越來越多。
以人為鑑，可明得失。由於在醫療保障體制上的差異，美國的產業圖景不會100%在國內重現，但產業演化的本質規律是一樣的。換句話說，搞明白為什麼美國藥品零售市場“不平靜”，以及它背後的原因，或具有一定的產業指導意義。
本文結構如下：
1、美藥品零售行業動態解讀：巨頭爭先恐後入局；
2、美國醫藥市場大環境分析：整合之路剛剛開始；
3、新技術加速改造傳統行業：雲大物移智區塊鏈；
4、未來醫藥行業的形態如何：從產品到解決方案。
美藥品零售行業動態解讀：巨頭爭先恐後入局
我們來詳細剖析一下最近美醫藥零售行業的熱點事件。首先是1月份微軟和沃博聯WBA的合作，主角之一微軟作為全球最大的作業系統及軟體公司，市值近期超越蘋果，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它的增長祕器是雲服務和AI；沃博聯是沃爾格林的母公司，由美國連鎖藥店巨頭沃爾格林和英國藥品分銷商聯合博姿2014年合併而來，合併之後成為全球最大的以藥品零售及分銷為主業的上市公司，市值近700億美元。
沃博聯WBA目前在全球25個國家和地區有業務（主要是美國和英國），擁有1.85萬家藥店，其中美國地區接近一萬家、英國兩千多家、墨西哥一千多家，390多個藥品配送中心，僱員人數為41.5萬人。2017年營收為1315.4億美元。沃博聯同時是美第一大藥品分銷商美源伯根、中國第一大連鎖藥店國大藥房的股東。
微軟和沃博聯的合作主要有以下內容：沃博聯將其IT系統轉移至微軟Azure雲服務平臺，所有員工開放使用微軟辦公套件；微軟和沃博聯一起尋找新的藥品行業合作伙伴，組建醫療服務網路；和微軟一起開發慢病管理解決方案，微軟雲服務、AI技術提供支援。除此之外，沃博聯還將在12家藥店內開設“數字健康角落”，售賣數字健康硬體。
微軟和沃博聯的“聯姻”是一個長期計劃，將持續7年。兩家公司層面都非常重視此項合作，微軟執行長Satya Nadella（納德拉）和沃博聯執行副主席、執行長Stefano Pessina一起為合作站臺。外界認為本次合作主要是為了迎戰共同的“敵人”亞馬遜——分別在雲服務、醫藥零售領域與兩家公司競爭。合作內容對於兩家公司來說都是新方向，微軟能夠藉機深入醫藥行業，沃博聯則能為客戶提供更多服務。
沃博聯CEO Stefano Pessina（左）微軟CEO Satya Nadella（右），圖源微軟官網
另外我們要談到醫藥零售和PBM業務在美國的變化，無論是CVS併購安泰保險還是信諾併購快捷藥方，都是這一領域變化的明證。在付款人（醫保、商保）到藥店之間還有一個角色——PBM即藥品福利管理，其職能是處理稽核患者處方，並將藥品需求對接給零售藥店（有時候它也自己郵寄配送）。PBM是美國醫保制度下的產物，出發點是控費，核心邏輯是中心化的藥品分發。
CVS是美國最大的PBM機構，管理會員9000多萬，每年處理處方超過40億張，ESI快捷藥方此前是最大的獨立PBM機構。CVS併購安泰保險或者是信諾與ESI的合併有諸多原因，包括藥品利潤進一步降低（下文會講到院外渠道處方量佔比更大的是仿製藥，而仿製藥的利潤持續降低）、保險和PBM及藥品零售業務的天然協同性等。
而科技巨頭對藥品零售業務的介入也是重要原因——尤其是亞馬遜。亞馬遜希望主宰的不僅僅是線上零售，這家電子商務巨頭一直在嘗試改變醫療生態，利用自己的優勢和技能顛覆醫療的各個環節，從醫藥供應鏈到醫療保險管理，為這個行業帶來非傳統的商業模式、物流和資訊科技基礎設施，並提高客戶的滿意度。
亞馬遜在醫療領域的動作包括：2018年初，亞馬遜宣佈與JPMorgan Chase以及Berkshire Hathaway合作，成立一家針對醫療保健的合資企業；在此之前，亞馬遜以近10億美元收購了線上藥房PillPack。未來，亞馬遜在醫療領域的佈局可能深入至藥房、實驗室檢測中心、緊急護理、健康福利等，這對於相對“傳統”的零售藥店和醫療保險行業來說，威脅是巨大的。
亞馬遜醫療佈局猜想
圖源CBinsights
保險、PBM、藥品零售開始整合，科技公司開始對醫藥行業感興趣，行業整合圖景已現，下文將分析變化背後的原因。
美國醫藥市場大環境分析：整合之路剛剛開始
整合是美國醫藥市場近期的主旋律，大環境成熟是主要原因。首先，我們從醫療衛生費用的角度來看美國的醫藥市場，據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綜合整理的資料，美國2017年人均醫療開支為10224美元，中國為3712元。
美國人均醫療開支達到中國的19倍。但是仿製藥僅為2.2倍。同時服務的金額（除去醫療器械和藥品，包括保險等各類依附於服務的類別）達到了25倍。
美國與中國人均醫療開支及大致分解
部分國家醫療衛生費用佔GDP比重
從成長性看，美國醫療衛生費用已經佔到GDP18%左右的比重，未來成長空間有限，主要是結構調整的機會。中國則不到5%，成長空間巨大。
美國作為全球醫藥開支最高的國家，其仿製藥用量比例過去持續增加，而消費金額持續降低。2017年仿製藥佔到90%處方量，但僅佔到23%的銷售額。
美國接近一半的仿製藥資金節省率在76%~100%，意即仿製藥價格較原研藥價格降幅在3/4。而我國有一半的仿製藥資金節省率僅為1%~25%，存在“高價格、高毛利、高營銷”的情況，為解決仿製藥的質量和價格問題，相關部門相繼推出了仿製藥一致性評價政策和帶量採購政策。
2011-2017年美國仿製藥處方量與銷售額的佔比情況
新產品上市快，是美國仿製藥很難獲得超額利潤的重要原因。2000年-2010年，美國FDA平均每年批准新藥23個，2010年以來美國FDA平均每年批准新藥接近36個，生物藥和小分子靶向藥的興起比過去誕生更多的新藥。
從藥品流通渠道看，美國 “醫藥分開”程度比較高，加上完善的處方管理制度，藥品流通終端結構與我國有很大的不同。按銷售規模統計，美國藥品市場院內外渠道規模佔比大約為3:7，主要的院外渠道包括零售連鎖藥店、單體藥店、PBM郵購、商超藥房等。
從市場佔比看，連鎖藥店市場佔比超過40%，單體藥店市場佔比逐漸減少，市場佔比下降到15%左右，PBM郵購佔25%，商超和專業藥房佔20%。
從產業鏈角色來看，美國與中國醫療產業鏈角色必然是一樣的，包括政府、醫保部門、藥械企業、流通商、醫療服務機構等，所不同之處在於，美國商業保險發達，在醫療衛生支出中佔到很大比例，所以其有直接的控費需求，也發展出了完善的控費手段-如PBM和DRGs等。
醫藥產業鏈角色
以DRGs為例，美國目前實施的版本為MedicareDRGs，其中包括26個主要疾病診斷類別和989個病種。在美國，由於非長期維持治療型病種平均住院天數非常短、不同患者之間醫療費用相差幅度相當小，DRG方式非常適用於短期住院型患者的治療。而平均住院時間天數較長的精神病院和康復醫院的病種則被排除在這一方式的適用範圍。
綜上，美國醫藥市場開始整合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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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美國醫療衛生費用已經佔到GDP非常高的比例，平穩增長將代替高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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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模式已經非常成熟，如仿製藥、醫療保險、藥品零售等，規模調整取代技術、產品、服務模式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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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運作模式成熟，產業沉澱及便捷的融資渠道為併購整合提供了充足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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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鏈上下游整合模式帶來的協同效應會提供新的利潤空間，如原料藥-仿製藥、醫療保險-醫保控費、醫藥零售-保險等上下游銜接緊密的業務，規模效應明顯且整合難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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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技術降低了管理難度，如雲服務、協同辦公等資訊科技為跨行業、跨地區管理提供了便利，整合後融合難度降低。
新技術加速改造傳統行業：雲大物移智區塊鏈
從本質上來說，醫藥行業是一個強技術驅動型的行業——無論是藥品還是器械，創新企業存在的基礎均是某項或某類技術的發現併成功商業化，比如大型醫用裝置、創新療法等。但醫藥行業同時又是“傳統”行業，其技術迭代往往以十年甚至是數十年計，並需要大量的試驗和資料支撐才能獲得審批。
當雲大物移智等新技術逐漸成熟，並逐漸在垂直行業內落地，則會加速“改造”醫藥這一傳統行業。我們同樣以美國市場為例，在雲端計算方面，其生命科學領域的雲端計算服務商有老牌廠商甲骨文，也有Veeva這樣的新貴。
從2007年成立以來，Veeva的客戶幾乎囊括了Top20的製藥企業，2017年收入6.856億美元。在2010年iPad推出後，Veeva的業務真正開始起飛。突然間，95％的製藥銷售代表都在使用iPad。而Veeva的製藥行業專用雲CRM軟體非常適合裝置和代表。
大資料方面同樣如此，2018年春節，羅氏宣佈擬以19億美元收購腫瘤大資料公司Flatiron Health，Flatiron創辦於2012年，成立之初就致力於以大資料分析為腫瘤治療提供幫助。在腫瘤領域電子健康檔案（EHR）軟體和真實世界證據（Real World Evidence）管理方面均是市場領先者。
醫療物聯網更不必說，通過無處不在的感測器，可以便捷地採集患者及健康人的資料，這些資料可以被用來優化、調整已有的產品或者服務，也會創造新的需求——比如資料持續監控或者解讀，個人看護等。
移動網際網路主要改變藥企的營銷方式，在國外，藥企很早就開始嘗試數字化營銷，很多企業成立了專門的數字營銷部門。根據普華永道思略特諮詢公司早前公佈的一項針對歐美150多位製藥企業高管進行的調查，有90％的製藥企業已經廣泛推廣或試點將數字化工具作為營銷的渠道之一，以提供疾病、產品、學術前沿技術及醫學教育的資訊及服務。
人工智慧在醫療行業的潛力已經被充分證明：從醫藥研發的角度看，可以在靶點發現、分子設計、臨床研究中應用；從診療服務的角度看，可以在智慧導診、醫學影像、輔助診斷、院後隨訪等環節應用；以及公共衛生決策、醫療費用控制等。
區塊鏈技術可能剛剛起步，但是其在臨床研究和資料共享、藥品供應鏈、處方管理、醫療支付等方面表現出了巨大的潛力，輝瑞、諾華、羅氏、默沙東、賽諾菲等藥企已經在佈局藥品+區塊鏈；國內亦有阿里健康在醫聯體建設中、醫鏈在供應鏈金融中應用區塊鏈。區塊鏈去中心化、可追溯、難篡改的特性非常符合醫藥行業的安全及監管需求。
未來醫藥行業形態：從產品到解決方案
克里斯·斯坦森《創新者的處方》中提到這麼一個觀點，未來醫藥公司提供的不僅僅是產品，而是圍繞疾病的解決方案，尤其是在精準醫療和可穿戴裝置出現之後，分子、基因層面的診斷能夠清楚知曉疾病產生的原因，可穿戴裝置能夠持續追蹤行為資料，對生活習慣進行及時干預。這才是真正“以患者為中心”的價值醫療服務體系，而這種解決方案是千人千面的。
雖然離這一場景還有一些距離，但醫藥行業正行進在正確的路上：比如葛蘭素史克與基因檢測公司23andme的合作，羅氏在基因檢測、診斷裝置方面的佈局；以及醫藥公司廣泛地與各類科技公司合作，合作場景包括研發、支付、科普患教等。
中國和美國同時在發生的還有科技巨頭對醫療行業的滲透。谷歌在醫療行業有三家子公司——Verily、DeepMind和Calico，Verily專注於使用資料通過分析工具、干預措施、研究等來改善醫療保健；DeepMind是醫療人工智慧的代名詞；Calico專注於研究與抵禦衰老以及與年齡有關的疾病。同時，google還通過投資佈局了Oscar Health、Fossil Group、晶泰科技等多個專案。
蘋果在醫療領域也是“自營”+“第三方”的路子，其有資料平臺health kit、research kit、care kit，為醫療軟體開發者提供資料介面；蘋果Apple Watch作為智慧裝置的代名詞，在心電監測方面的前景被寄予厚望；同時投資有Beddit智慧睡眠監測硬體，Gliimpse患者資料平臺。
而在中國，阿里和騰訊是最值得關注的兩家公司。阿里有阿里健康旗艦平臺——醫藥零售、智慧醫療、健康管理、產品追溯等業務，支付寶未來醫院，阿里雲醫療雲服務及AI；騰訊則有AI實驗室覓影、騰訊醫典等業務。兩家公司在醫療領域的投資超過30億元，專案多達數百個。
最近微軟和沃博聯WBA的合作可以從兩個方面解讀：首先，醫療健康行業的資訊化服務是一個巨大的市場，不論是微軟、亞馬遜還是谷歌，都很覬覦這一市場；其次，對於沃博聯WBA這樣線下零售門店而言，最值得的探討的是如何吸引更多的人進店，以及為進店的人提供更多的服務，所以在此前，沃博聯WBA也與Google Verily進行了合作。對於來自不同領域的兩方而言，這樣的合作對誰更為重要，可能一眼明瞭。
所謂優秀的企業就是在時代的變化中踏上了正確的鼓點。從美國醫藥零售行業近期的變化可以看出，美國醫藥行業已經來到了模式調整的關鍵節點，跨行業的、以服務升級為目的整合開始出現，產品或服務提供者更傾向於以集中式的方法為終端使用者提供服務（解決方案），這不僅對終端使用者更加便捷，對服務提供者而言，也具有成本及規模優勢。
在國內進行大範圍投資及併購的醫藥企業而言，能否從單一的行業整合中抬起頭環顧四周，看看跨行業、以解決方案為驅動的整合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