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車消失,移動支付大行其道:小縣城網際網路的降級與升級
移動網際網路已悄然改變這座小縣城居民的生活方式,比如出行、支付、娛樂等,但目前看,似乎仍顯不夠。
文丨《中國企業家》記者崔鵬
編輯丨齊介侖
頭圖攝影| 崔鵬
長期生活在北京的人,會習慣性地認為,智慧化只出現在自己身邊,偏遠的家鄉仍然生活著落後的人群,他們好像對國貿白領聚餐時談論的事情一無所知,生活傳統而守舊。
春節回家,我仔細觀察了我所在的這個小縣城的現狀,卻有很多有趣的發現。如果這座城市是一個人,他的外表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移動支付已經攻佔了這個人口僅有二十多萬的城市,微信幾乎成為了每個老人的必備軟體,京東和順豐的觸角已經延伸到了這裡,滴滴、餓了麼、美團成為市民常用軟體。
不過,如果你稍微深入探究一下這個人的內裡,依然會發現,這裡有很多灰色現實存在。比如出行軟體的流行並沒有改變出租車司機的拒載和拼車行為;再比如,當地提供網路服務的運營商在實行捆綁銷售。
一言以蔽之,網際網路對這個小縣城的改變,真實而又特殊。
順風車重歸“黑車”
我家在中原腹地,地處河南、山東、河北三省交界。這是一座不通高鐵的小縣城。有城際交通需求的人們,通常都選擇去70公里外的H城市坐車,那裡有高鐵站,可以由此去往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而這催生了兩個城市之間的一門生意——跨城黑車。
在過去幾年裡,這個小縣城中的很多人開始接觸滴滴順風車,並愈發依賴它。順風車可接送乘客到小區門口,價錢比城際大巴更便宜,優勢非常明顯。而順風車司機們也大多人手兩部智慧手機,其中一部專門用來接單。
去年滴滴下線順風車業務後,情況開始變得複雜。作為一個城市,這裡每天仍有大量乘客要坐高鐵,既然不能再用出行軟體,又不想坐大巴,剩下的選擇只有黑車。司機們其實也不想跑黑車,因為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通常需要搞定兩地客運站的基層管理人員,這樣才不會被盯住罰款。
巨大的需求擺在面前,這些順風車司機重新變回了黑車司機。
在高鐵站接我回家的司機師傅,已跑滴滴很久,但一直沒有註冊快車,而只跑城際順風車。在H城高鐵站停車場,這樣的司機還有很多,他們彼此熟悉,有著共同的業務聯絡群,如果乘客到站時間不趕巧,司機之間可以互相調配資源。
我在北京西站上車之前,已提前與司機聯絡好了時間,到高鐵站後,司機在指定地點等候,並將我送到了所在縣城的小區門口。兩地之間,大巴票價為40~50元,黑車價格為50元/人,春節期間上浮到了70元/人,即使這樣,生意仍然很好。
經過滴滴的業務滲透,這些司機已經能夠熟練使用微信支付和支付寶,並普遍隨車附帶這兩款產品的實體二維碼,供乘客掃碼付錢。一位同行乘客選擇現金支付,司機竟然都沒有零錢找回,最終乘客只能選擇讓其家人遠端協助掃碼支付。
這種純靠道德約束的跨城黑車,並沒有因為順風車的下架而消失,反而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但監管缺位的狀態,無疑令每一段行程都難言安全。
移動網際網路在高速滲透
得益於微信支付和支付寶地推大軍的貢獻,縣城裡絕大部分店鋪都已經貼上了兩者的牌子,藍綠相間,辨識度很高。連沿街賣水果和春聯的小商販們,也都在攤位上擺上了支付二維碼,很多餐廳都接入了大眾點評,甚至還有團購優惠。
攝影:崔鵬
公交車上已經支援刷手機APP支付,“銀聯雲閃付二維碼乘車五折”的廣告貼滿車廂,美團在本地推出了電子公交卡,支付給出八折優惠。
我在幾天時間裡,多次外出乘坐公交車,經常能看到刷APP支付的人,現金補貼在出行領域的拉新作用依然明顯。
在長途客運站的售票大廳內,擺著很多臺自動取票機,專供網際網路訂票的使用者線下取票,售票終端包括攜程、同程等不同OTA平臺。此外,乘客們還可以通過線下掃二維碼的方式買票,售票員在視窗準備了官方微信公號。
攝影:崔鵬
在衣食住行的“行”和“食”兩個領域,我們這個四五線城市的移動支付體驗已經接近北上廣,即使身上不帶現金,出門玩一天也沒什麼問題。
我家小區外的圍牆上,還刷著“餓了麼”的騎手招聘廣告,打出了“高薪招人”的口號,給出月薪4000~12000元的待遇,而這個縣城裡的新樓盤,均價在6000元左右。
縣城裡的很多人已經習慣於網購商品。因為春節期間霧霾嚴重,我在京東上給家裡網購了兩臺空氣淨化器,第二天就送貨上門,速度令人滿意。快遞員告訴我,在這裡,京東物流採用與第三方配送合作的方式進行,懷疑網購商品的使用者越來越少。
春節期間出門的人們,除了串親戚和逛街之外,最喜歡做的事情莫過於去電影院。
縣城裡的幾個影院,上座率都很高,熱門電影場場爆滿,我想看的幾場電影,都要提前很久買才有餘票。年輕的情侶們熟練地使用手機訂票,影院前臺很少見到排長隊的場景。
中國電影春節檔票房已經連續兩年超過30億元,而10年前這個數字才剛剛突破1個億。票房火爆的背後,是中小城市觀影基礎設施的完善和春節返鄉人群的龐大需求。
網咖是瞭解中國底層網民選擇的最好去處。在我們這個小縣城裡,網咖中流行的遊戲依然是火了很多年的《英雄聯盟》;《絕地求生》(吃雞遊戲)去年春節火遍全國網咖,今年春節使用者數量有明顯減少,騰訊、網易等大廠都在低調收縮吃雞類遊戲的預算。
騰訊遊戲向來注重對網咖市場的佔領,縣城裡許多大型網咖都跟《英雄聯盟》有商務合作,使用者在網咖內玩遊戲,能夠免費使用大量付費遊戲面板,這對於小縣城的網民來說吸引力很大。
在網咖的收銀臺上,大多放著一張收據提醒,上面寫著個“福”字,專供那些支付寶掃五福的顧客使用。經過多年的“集五福”活動薰陶,使用者們已輕車熟路,掌握了多種蒐集方式。我曾在小區樓下,看到幾位小姑娘正對著底商的一排“福”字春聯“掃一掃”。這些都已見怪不怪。
攝影:崔鵬
我們小區裡的孩子特別多,印象中小時候過春節,大家唯一的樂趣就是出門放炮仗;現在的小孩們會三五成群圍坐在一起,要麼玩實體卡牌遊戲,比如“狼人殺”,要麼手機聯網“開黑”(組隊)打遊戲,似乎旁邊的父母已經開始習慣,自己的孩子擁有完全不同的娛樂方式。
我的一位高中同學居住在縣城下面的村子裡,那裡是輿論報道中典型的“農村地區”。那裡的人們手機中安裝和使用最多的軟體是微信,其次是WiFi萬能鑰匙、今日頭條和快手,在媒體眼中大熱的抖音和拼多多,幾乎沒見到有人使用。
在那些網路基礎設施並不完善的農村地區,資費依然居高不下,使用者對手機購物和玩視訊軟體有天然的牴觸心理。不過,移動、聯通等運營商已看準這個機會,正聯合騰訊、頭條、網易等公司,推出定向流量的套餐包。
固有頑疾仍很明顯
大年三十下午4點,全城的公交車就已停運。這裡的市民生活狀態比較統一,三十在家幹活、包餃子,初一出門拜年。
公交停運後,如果還想出門,那就只能靠路邊攔車和軟體叫車了。但現實情況是,小縣城裡沒有專車,快車司機大都回家過年了,使用者只能依靠計程車。
不過,即使滿大街跑的都是計程車,滴滴上卻沒有人接單。這裡的計程車司機已經預設春節加價,他們不打表,給乘客一口價,談不攏就揚長而去。如果你幸運地叫到了一輛計程車,還需要接受他半路拉另一位客人跟你拼車,並且收費保持不變。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超過10年,即使出行軟體這幾年在城市中流行起來,也沒能有效規範這類司機的職業行為。
網際網路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伴隨著平等的效應,不過諷刺的是,在我們這個小縣城裡,網路本身就是不平等的。
比如我生活的小區,想要拉寬頻,以前只能選擇本地通訊局提供的網路,它費用高、網速慢,還時不時斷網,但網民沒有其他選擇。
時至今日,移動和電信已經進入小區,但聯通仍然被排除在外。官方給出的理由基本上都是小區建設時沒有預埋運營商線路,而這個小區已經存在了二十多年。
即便是安裝移動寬頻,也和我在北京的體驗完全不同,充滿著強制消費的意味。
這裡的行動網路並不能獨立安裝,而是需要繫結移動手機套餐。也就是說,使用者首先需要有一箇中國移動號碼,然後辦理從68元到78元不等的話費套餐,才能花錢辦理寬頻。而且,使用者在兩年之內,都不能對手機套餐進行降級。
這是長期生活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大城市的人難以想象的事情,但它確實存在於下面的小城市和鄉鎮之中。
大年三十晚上看央視春晚,老媽被廣告吸引,跟我說,百度能領紅包啊,那趕緊幫我手機下載一個。我回道,別下了,一共搶不到幾塊錢,還要你繫結銀行卡才能領,有那個時間不如好好看晚會。
對於家裡的老人來說,一年可能只有一次全家人圍坐看電視的機會,少玩會手機,多跟家裡人聊聊是很美好的回憶。
那一晚,華為和小米的應用商店被瘋狂湧入的新使用者擠爆,搜尋功能崩潰許久。人們衝進去下載各種軟體搶紅包,百度們和使用者們似乎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結果。
。END 。
製作:崔允琰圖編:王家樂校對:張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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