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毛大慶：自己的事自己會去探索，沒有必要硬說它是趨勢
【獵雲網（微訊號：）北京】2月8日報道（文/王曉坤）
毛大慶這一年有點忙。在過去的2018年，他先是對整個聯合辦公行業進行了連續7次併購，接下來又為旗下公司，優客工場完成了一筆數額2億美元的D輪融資。而此次融資距離繼它的上一輪，僅僅間距了三個月時間。
很難相信，這一系列疾如閃電的動作，是毛大慶在一年之內完成的。
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資源整合能力。在萬科從業的五年內，毛大慶就將其銷售額從43億，一舉拉昇到200億，這使得其在再度創業以後，許多投資人也依然願意和他站在一起。但毛大慶仍說，自己感受到的，仍是處處被外界“質疑”。
這個說法與多數人的想象不同。近三年來，8輪融資，2次併購，估值超百億，優客工場已然成為了這個領域的頭部，但圍繞著它的爭議與觀望也從未離開過。被質疑的焦點主要圍繞著，這個產業的實際生存能力和尚不清晰的盈利模式。“做為一個尚未驗證的新物種，這樣的高估值合理嗎？”一位業內人士困惑地問。
優客工場的探索是中國共享辦公行業發展歷程的一個清晰的縮影。中國的地價和租金水平本身就高，如果將其目標定位為創業公司，靠工位賺錢，支付能力很低，因此，大部分共享辦公企業的做法是，將各種社會資源嫁接進來，發揮長尾效應，找到利潤，但這需要重度的線下運營，而運營需要時間。而毛大慶的做法是，在此基礎上，嘗試用“社群思維”聚攏流量式的網際網路思維，來解決這一問題。
在他的計劃裡，靠線下幾個點慢慢滲入來盈利的地產模式，太慢太單一了，所以優客工場要去做規模效應，即-----每個店負責做具體運營，而優客工場則負責把它們圈起來，成為自己的資料入口，來做整合，做平臺，做大會員服務，實現強者恆強。他說，“創業必須要回到本質，實現商業價值。”
在參加獵雲網CEO年度峰會時，毛大慶稱，優客工場的主要業務模式將以提供企業服務為入口的直營辦公空間運營、企業會員和個人會員的線上增值服務、樓宇管理輸出這三大業務板塊。除此之外，還提供相關的財務法務、商學教育、廣告營銷、大資料、投融資、資源對接等服務。
在採訪時，他也曾向獵雲網提到，這幾年創新工場在轉型升級時的一處微小變化。“以往招聘，我們會側重考察應聘者的的地產從業經歷，而現在，我們會格外考察他的網際網路思維”。-----而這處小細節，也從側面窺見毛大慶嘗試將移動網際網路與傳統模式結合的新動向。
做為業內探路的第一批吃螃蟹者，在採訪時，毛大慶反覆強調的一個觀點是，共享辦公是一個極其年輕的產業，而他自己，也正尚處於一個不斷推翻自己，快速糾錯查錯的階段。這也使得他在回答公司未來的問題時，極其在意邏輯和準確，“這個我不能說”“未來我不知道”“我很久都不預測趨勢了”“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
這種謹慎，正是中國共享辦公產業既充滿希望又混沌不清的探索期反映。在併購期結束之後，這家企業將面臨著一些更復雜的新挑戰。一些需要闖關的問題包括：內部，伴隨著創客工廠在國內外不斷擴張，併購企業的相互融和與運營管理，需要升級；國內外市場上，它面對美國競爭對手Wework的入局和對戰；在資本上，當整個聯合辦公行業進入了整合期，如何協調各方需求，滿足資本要求回報的渴求。這都需要毛大慶在接下來的時間內，不斷給外界丟擲答案。
而只有在談及企業問題之外時，毛大慶才會略顯放鬆，願意敞開自己，顯示出行業批判與底層關懷共存的微妙一面。在採訪，他坦誠自己“每一天都很焦慮，每一天都在推翻自己”。在其譯作《鞋狗》推廣期時，他說，創業者就是臉面對平原，背後就是懸崖的那個人。-----“你只見他光鮮亮麗，卻不知他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所以，你如何看待他的謹慎？你又想了解一個怎樣的毛大慶呢？在毛大慶為“一張桌子”做主題演講的期間，獵雲網曾經採訪到他。在這次採訪中，我們的一些問題主要是圍繞著優客工場進行，再此之外，我們也會穿插問到一些公司之外的問題。對於前者的採訪，你們也許會看到許多，對於後者，我們或許可以藉此窺見他，不太願意面對公眾過多展開的另一面。
談商業
獵雲網：共享辦公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房地產的二房東還是資源配置平臺？
毛大慶：我們從來不認為共享辦公是寫字樓的另外一種表達方式，也不認為這是房地產的另外一種產品，我們更加認為這是人與人之間價值互換、資訊互換、文化交流的地方。
獵雲網：如果是做平臺，那麼是用流量思維來做平臺嗎？
毛大慶：阿里巴巴最近在轉型的過程中推出了一句話，原來特別關注的流量，都是流動性流量。而現在，大家都特別關注靶向性流量和停留性流量，在新流量時代，停留性流量將變成特別值錢的事情。我認為優客工場停留性流量才是最有價值的地方。一個人十個小時，十萬人就是一百個小時，在今天的社會裡有哪一個行業，能夠說能夠控制和管理幾百萬個工作小時的行業？飯館肯定不行，咖啡館肯定不行，寫字樓也不行，開發商也不行，我們是可以直接管到桌子上的。這是聯合辦公未來的無限遐想，因為如果那張桌子我變成了一張AI桌子，我能夠在這張桌子上做各種各樣資訊化互動，以及能夠跟雲平臺發生聯絡，那個時候，這張桌子就變成了除了手機、電腦意外的第三個人們重要的資訊互動點。
獵雲網：有一種說法，說你們是在通過共享辦公打造創業產業鏈？
毛大慶：其實不是什麼產業鏈，我們就是在做平臺，做社群，做會員服務，但是它自然就會形成企業服務的鏈條，而不是說我原來就想去做產業鏈。在一開始，你就要去想，這件事會往哪個方向走？因為當你把這麼多不同的企業不同的產業，聚集在一起，實際上，你不是為了租桌子，你是為了要把叢集效應最大程度地發揮起來，但這個事情，開頭你總得養，總得有個過程，你要去積累使用者，而不能一上來就說這件事。
獵雲網：很好奇你的這個想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的？它很有網際網路化的思維？
毛大慶：我們一開始當然就想做這個事情，成立的第一天就開始有。很多人小時候都有在大院居住的體驗，住大院為什麼舒服？因為這裡面，整天張家長李家短，張家的東西李家用，李家的資源給王家，而我想創造的就是這樣一種社會。各取所需按需分配。它也是共產主義理想裡頭一個非常核心的組成部分。
獵雲網：這麼好的一個想法，為什麼會受到質疑？
毛大慶：因為這裡頭太多的騙子，總是蜂擁而起，一些人的想法，就是弄個BP圈點錢，有幾個人真想沉下心來，做這個活？所以，最後他們就把好東西都弄成壞的了。其實不光是聯合辦公出現這個狀態，各種各樣的創業領域都是這個狀態。這三年，我的一大體會就是，創業必須需要回歸本質，必須要回到商業價值。
獵雲網：在併購期，效率非常快。這樣的買買買，會被外界質疑嗎？
毛大慶：優客工場成立這三年，又又哪一年不是伴隨著質疑走過來的？我常常會聽到周圍人的各種說法，什麼二房東啊，什麼咖啡涼了，孵化器不行了。從來不會有人跟你說，你這個生意好，很少有這個說法。
獵雲網：併購企業加入後，您去管理那些形態風格完全不同的企業呢？管不好會成為一個很大的風險吧？
毛大慶：當然，這是很大的考驗，也是目前最大的考驗，一個公司神從無到有，從一個人，十個人，到幾百人，你想到這裡面是多複雜的一件事情。但是我並不太擔心這個問題，因為行業發展的時間很短，大多企業也就在3-5年，新行業包袱不重。你看，我們成立才三年半，我們這個公司還處於很稚嫩，很幼小的一個時期，遠遠談不到成功。
獵雲網：您認為，優客工場現在還處在哪個階段？
毛大慶：一個非常初級的狀態 ，我現在還在不斷的糾錯糾偏，前兩天我發朋友圈，我說，我們今天這樣的企業就是一個小學生。小學還沒有畢業。
獵雲網：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小學生？
毛大慶：打個比方，跟服務行業來比較，比如拿聯合辦公和酒店相比，那就真是一個幼兒園和和一個博士生之間的差距。這個行業是一個初生的小孩，活力無窮，精力旺盛。但是又非常幼稚，很不成熟。
獵雲網：那這個行業什麼時候能上初中呢？
毛大慶：在過幾年吧。三年以後，在上初中就不錯了。都是在探索階段。
獵雲網：你首次提出“一個桌子”的理論，您認為，它會在未來成為一種趨勢嗎？
毛大慶：這個我不知道，這是我自己的趨勢。我不想代表任何人，也不想代表趨勢，我已經有很多年不發表關於趨勢了。我覺得沒有必要，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就去探索，而且也沒有必要，非要讓你自己做的事情，就要成為趨勢。我覺得那沒啥意義。
獵雲網：創新工場已經成為這個行業的獨角獸了，這樣的體量還有可能會死嗎？如果有，是什麼原因?
毛大慶：會，任何公司都需要不停創新，我們也一樣，在企業發展過程中，必須要有這樣的基因，和不斷保持這樣的基因。但是這個東西，可能會發生多種多樣的變化，比如路徑依賴越來越強，創新意識越來越弱，這是最可怕的事，所以，我每天都在不停革自己的命，都在自己跟自己鬥爭，跟各種各樣阻礙創新的事物鬥爭。
關於個人和心態
獵雲網：大家都覺得你天然是資源運作的高手，這讓你的創業之路，似乎在一開始就比別人站在更高的起點。但是有更多的創業者，可能還因為資源缺乏，至今還掙扎在起步階段？
毛大慶：是，對於初創者和缺乏資源的年輕創業者，這個過程確實很艱難。但是，創業本身就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我也見到了很多非常敬佩的人，比如老一代的創業者曹德旺、宗慶厚、現在的俞敏洪。他們都是從小家境很苦，沒有任何資源，沒有人脈的人，但是他們給今天的創業者，豎立了一個非常好的榜樣。
獵雲網：你怎麼看待創業過程中的失敗者，現在的媒體和商業似乎會傾向於成王敗寇？
毛大慶：那些倒掉的公司和死掉的企業，都是後來成功企業的墊腳石，是後來成功企業的沃土。殘酷點說，死去的那些就是給後面的公司做肥料的。所以創業的這件事情，就是百分之九十九都會死去的。最後可能只有一個是活著的。
但是活著的，得感激那些死去的。沒有那九十九死去的，也不可能有那一個活著的。而現在的社會，要真正創造一個適合創造，適合創新的機會。首先就要培養一個對失敗包容的態度。過去這三年，我一直在呼籲這個事情。這是一個社會文化成長的問題。
獵雲網：您認為，大家應該更寬容失敗者嗎？
毛大慶：你現在說矽谷怎麼怎麼好?那是大量的失敗才能獲得今天的這樣的積累。有大量的人的前提是，對於那些失敗者，要給與一個理解和寬容的環境。我認為，現在的社會和媒體，不能光去誇耀那站在樓頂上的最後一個人，那剩下的九十九個呢？也得給那些人爬樓的機會，才會有人前赴後繼的更願意去爬樓，要不誰敢去爬啊？這應該是一個社會進步非常重要的素質。
獵雲網：您怎麼看待創業寒冬？
毛大慶：這個時候弄明白的事情就是好事。你看兩千年前，美國網際網路泡沫，倒閉的公司要比中國多的多，但是如果沒有這些公司的倒閉，有不會有今天矽谷的獨角獸。
獵雲網：這個問題是關於您個人的，您認為以前在萬科，和現在做創業工場，哪一個過程更艱難？
毛大慶：不一樣，你以前在企業裡當職業經理人，企業裡的生死存亡，你不會感覺到切身之痛。今天，你是企業的創始人，這個企業的好與壞，生與死，其實與你，換句話說，可能只與你有關係。
獵雲網：上一次焦慮是什麼時候？
毛大慶：我每一天都焦慮，只要你還是一天都在做著這個企業，你都會很焦慮。
獵雲網：您怎麼和負面情緒相處？
毛大慶：這麼多年，基本上，我做一個事情，基本上都是質疑，認可的人寥寥無幾，但是那有什麼關係，創業不都這樣嗎。什麼事情不都是摸索著來？都是摸索著來，這就是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