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分析 | 賓士風波後續，汽車金融服務費會“熄火”嗎？
在西安的賓士銷售風波之前，在4S店貸款買車，繳納金融服務費已是常見情況。
這次風波之後，汽車金融的產業鏈條之一，金融服務費可能將遭遇監管。
近日西安車主購買賓士汽車，卻發現漏油和其他質量問題引發維權事件。在退賠過程中，4S店收取汽車金融服務費這一問題也逐漸浮出水面。4S店在銷售汽車的過程中收取金融服務費，僅僅是一個經銷商的問題，還是一個普遍的現象？
貸款就收金融服務費
36氪聯絡了兩位過去一年中嘗試貸款買車的車主。
2018年，位於三線城市的小周準備買車。經過朋友推薦，他來到一家外資汽車4S店，選了一輛20多萬元的小汽車。4S店銷售向他推薦貸款買車。通過這家外資品牌自己的金融公司貸款10萬元，為期兩年，免息。條件是需要交相當於貸款3%的金融服務費，即3000元，同時需要連續兩年在該4S店購買車險。
弄清賬目後，小周計算了一下，連續兩年在4S店購買車險，總開支要比自己通過別的方式購買車險多支出4000元，再加上金融服務費，這筆貸款看上去是免息，但他卻要額外支出7000元。
在一線城市的小宇也在2018年買車。她看上的是一款中外合資品牌汽車。因為手頭現金不足，小宇接受了4S店銷售的推薦，首付20%後，從國有四大銀行之一的某銀行貸款為期兩年共計13.44萬元貸款，年息3%。她需要向4S店繳納4000元金融服務費，佔貸款額2.97%，還需在該4S店購買一年的車險，並辦理一張該銀行與汽車品牌合作推出的信用卡。
小周和小宇購車的共同之處是，無論是在三線城市還是在一線城市，他們都可以“享受”到4S店提供的金融服務，差異僅在於金融服務商以及收費標準不同。需要強調的是，小宇繳納服務費後，拿到的是4000元的收據，而不是發票。
這是汽車金融鏈條上的bug之一。
汽車金融的利益共同體
“從有汽車貸款那天開始，就有金融服務費了。”廣東的一家汽車零售公司負責人武建告訴36氪。
1993年國內出現汽車貸款的概念，這可能是金融服務費的肇始。但它真正走向成熟，則在4S店模式興起之後——一般認為是1998年廣汽本田建立了中國第一家4S店。4S店目前是中國汽車新車零售的主要渠道。由於購車使用者收入穩定，信用較高，涉及金額較高，是各個金融機構所爭奪的優質客戶。4S店則是各個金融機構獲客的接入埠。
4S店收取金融服務費的原因之一，就在於此：4S店可以帶來金融機構不可忽視的優質流量。為了獲客，大部分金融機構提供的貸款利息均低於一般情況下的個貸， 消費者只要貸款，不論利息多少，都得付金融服務費。
另一方面，4S店自己也指望金融服務費來增加利潤。
武建認為，4S店的盈利，之前主要來自新車銷售帶來的利潤。但隨著汽車市場逐漸成熟，汽車銷售的利潤被攤薄，需要從汽車售後的維修保養、汽車金融和二手車銷售中獲得收入。市場研究機構羅蘭貝格的研報顯示，汽車金融主要包括新車貸款、售後回租和直租兩種方式。其中新車貸款為主要的汽車金融服務方式。2017年全國銷售的新車中，有36%通過貸款購買，涉及金額超過5000億元人民幣。
通過推銷貸款，4S店即可從中獲取一筆金融服務費。武建認為：“一般來說4S店賣一輛車能夠從中獲得相當於車價8%的收入，金融服務費又佔這8%中的一成到兩成。”
4S店的銷售需要盈利，金融機構需要獲客，各方在汽車金融這個領域形成一個利益共同體，彼此在利益上實現聯動。
融360大資料研究院分析師艾亞文告訴36氪，在整個貸款過程中，“銀行或汽車金融公司負責貸前嚴格稽核、貸中及時評估分析、貸後強化庫存審計等信貸風控。4S店需要協助汽車金融公司做好貸前資質稽核”。
這就是說，4S店實際上已經承擔了一部分金融機構的風控工作。這樣能有效降低金融機構在前端的人力和執行成本。
根據首付比例不同，各金融機構收取的利息都不一樣。商業銀行一般根據合規要求購車使用者首付在兩成以上，年息3%。新生的網際網路平臺首付只需要一成，年息略高，可達4%左右。而汽車品牌自己的金融公司，利息可能會更低，甚至出現像小周買車時遇到的“零利息車貸”。
不論是4%還是零利息車貸，其利息均低於央行目前頒佈的4.35%基準利率。但這並不意味著金融機構吃虧。低息的作用在於可以引導消費者貸款，而4S店通過實施與金融機構的聯動，維持雙方在低息貸款下的收益。
例如，對於小周遇上的“零車貸”， 武建表示：“供應商給經銷商提供車輛時往往都有折扣，‘零車貸’就意味著購車使用者沒有或者很少享受到這一折扣價。”
武建透露，某著名外資品牌的折扣價比明碼報價低了24%。這就給貌似吃虧的“零車貸”製造了充分的盈利空間。
總之，只要能貸款出去，各方都有收益。雷打不動的是4S店推薦貸款時肯定會有金融服務費。
而且，4S店又通過捆綁保險的方法，把保險公司拉入這一利益共同體中，開闢新的收入來源。
這麼做合不合規？
退賠不具備可操作性
2017年7月1日由商務部頒發實施的《汽車銷售管理辦法》第二章第14條寫道：“ 供應商、經銷商……不得對消費者限定汽車配件、用品、金融、保險、救援等產品的提供商和售後服務商……不得強制消費者購買保險或者強制為其提供代辦車輛註冊登記等服務。”
4S店收取的金融服務費和捆綁保險的做法，至少在兩處是違規的：其一，4S店作為貸款的埠，本身沒有資質從事金融業務；其二，捆綁銷售保險更是明顯地違反了《辦法》規定。
4S店對這兩個問題不是沒有認識。武建認為，收費不開發票道理很簡單，一方面是偷稅漏稅，另一方面則是規避監管。缺乏監管，灰色的金融服務費也因此出現收費標準不統一，出現矇騙甚至欺詐消費者的行為。
監管部門對這些違規問題的處理態度尚未十分明確。《人民日報》的微評稱，有關部門還在調查金融服務費的問題。不過要求取消金融服務費的聲勢浩大，甚至傳出陝西省市場監督管理局要求“退賠”金融服務費的說法，陝西方面隨後對此予以否認。
隨著事情發展，西安的賓士車主獲得退還金融服務費，但在陝西全省乃至全國，退還金融服務費卻是一個幾乎不具備可操作性的問題。既然要退錢，誰該負退錢的責任，退錢的法律依據何在？4S店進入中國已經超過20年，是否從一開始收取的服務費都需要退？
既擔心過去要算賬，又擔心未來沒有錢掙。業內在擔心未來監管部門重拳出手，金融服務費會被取消，從而影響到整個汽車金融。一位汽車行業分析師對36氪表示，擔心今後對汽車金融的監管過嚴，“像P2P那樣”，最終從消費者到4S店和金融機構，都沒有了選擇。
武建認為金融服務費即使取消，但新的收費方式總會出現。“換個名義，以‘資訊諮詢服務費’的方式繼續收費。”不過，在經歷了這次監管風暴之後，肯定相關方的運作方式會發生變化，收費變得更加透明，收入肯定要入賬報稅，與車險的捆綁要取消。
最終，“該收的錢還是要收。”武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