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逼碼農加班猝死？不，掉進遊戲裡了
我叫朱熹，名字是不是聽起來很耳熟，沒錯，名字和宋朝“程朱理學”集大成者朱熹一模一樣，可惜人家是一代大儒，而我，呵，一個從母胎出生就單身了二十幾年的屌絲。父母給我取這個名字本來是想讓我和朱文公一樣出人頭地，怎奈我資質太差、學歷淺薄，是一個庸庸碌碌之輩，說起來我還真是配不上這個名字。
四年前剛從一個不知名的十三線二本大學畢業，大學專業學的是軟體工程專業。沒錯，我就是現在社會上所說的碼農，所謂“錢多話少，死的早”的人群之一。畢業的時候經濟不好，由於學校也不是什麼名校，給那些大公司投的簡歷都打了水漂，倒不是說面試不通過，而是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經濟不好，大公司都開始減少社招、不大規模裁員就不錯了，就算有崗位招聘，也都是招高階工程師，新人他們也只招985、211學校的，像我這種十三線二本大學的，估計簡歷剛傳送過去，就被人家的簡歷過濾系統設定的關鍵詞就過濾掉了，根本就到不了HR那裡。
沒辦法只能病急亂投醫，寫了個自動化程式，把我的簡歷自動傳送給各種公司的遊戲崗位，通過這種廣撒網的方法，我投個一百多家，至少能有幾家願意給我機會面試吧。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是有幾家願意面試我了。其中有一家我覺得不錯，現在想來當時還是太年輕了，不諳世事，才會被騙過來，天天過著加班的苦逼生活。
公司遊戲架構早就寫好了,名叫ReAngView，像我們這種普通的碼農很多底層程式碼是無需觸碰的，只需要安心地寫好我們的業務程式碼搬磚就好了，但這一部分往往都是髒活累活，導致經常加班。老闆之前是一個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而且是獨子，終日花天酒地，後來他那有錢的老爸過世給他留了一大筆資產，去世前囑咐他要找些正經事業做，這人彷彿就開竅似的、浪子回頭。他對遊戲沒有任何熱情，開遊戲公司純粹是聽說做遊戲很掙錢，做遊戲的方法也很簡單粗暴，換個面板、換個故事指令碼就當成一個新遊戲來賣了。
說倒是很輕巧，換個面板、換個故事指令碼就行了，就像某個國產瀏覽器，拿個谷歌瀏覽器，換個軟體圖示，就宣稱完全自主研發，然後去騙錢融資那麼簡單。實際上哪有那麼簡單，有很多繁瑣的細節程式碼要開發，就不別說遊戲框架本身的bug了，這個框架是幾年前一個大神開發的，我入公司不久後，他嫌工資低就被其他公司挖走了，這人叫什麼我不知道，我與他只有數面之緣，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贏神。
後來的新人誰敢動這個框架的程式碼啊，公司那麼多已經發行的遊戲執行在這個框架之上，動了出了問題誰負責啊。但是痛苦啊！基於這個框架來開發遊戲，終日就像戴著鐐銬跳舞的囚犯一樣，小心翼翼地躲開那些已知的坑點，如果你遇到一些前人都沒遇到的問題，那麼恭喜你，中獎了！你就在那裡慢慢加班除錯去吧，一除錯經常就是一兩點。
可以說苦不堪言，要離職吧，又不敢，因為沒有掌握什麼核心技術，今年又遇到行業不景氣、大裁員，害怕離職後找不到新的工作，怎麼辦呢？能怎麼辦，得過且過唄，至少熬過這個行業寒冬先，嗯，活下去要緊！今年，剩者為王！
最近開發的遊戲是關於元末農民起義的遊戲，裡面的主角就是大家熟知的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玩家所要做的操控朱元璋就是打敗各路諸侯，最後建立明朝。聽起來很不錯是不是？但是就是個經營類遊戲。因為原本的遊戲框架就是專門針對經營養成類遊戲開發出來，無論你怎麼改、怎麼換面板、換腳步，也只能開發出一個經營類遊戲而已。
說到朱元璋，我與他之間唯一的關係，應該就是我們都姓朱？不，好像不止，仔細想想，我差點成了他的“祖宗”。傳聞朱元璋在建國之後，一度想認朱文公做祖先來著。在那個等級十分森嚴的封建社會來說，有個好出身、背景十分重要。如果你成功了，又沒有一個好出身怎麼辦呢？有辦法，那就是追認祖宗啊！
什麼？祖宗也能追認、亂認？當然能，而且這還是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哩。那這個“美德”的始作俑者是誰呢？就是西周王室。司馬遷的《史記》中記載了一段故事，說后稷的母親姜原出門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很大很大的腳印，她踩了上去，然後呢？然後居然就懷孕了！生下來的這個孩子就是后稷，后稷及其後代又繼續繁衍，慢慢地就誕生了姬氏這一族來。後來武王伐紂，推翻了商朝，建立了周朝，定天子七廟的時候，就把后稷定位太祖。這就是中國可考的最早杜撰、追認祖先的例子，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後人頻繁效仿，這祖宗也就越認越亂了。
我去，這也太扯淡了吧。現代人會這麼想，但是我們的古人可吃這一套哩。想想漢高祖劉邦，《史記.高祖本紀》中說他是她媽媽被一條龍趴在身上後，懷孕生下來的，所以他是真龍天子，當上皇帝那是上天的旨意。哈哈，劉邦父親這綠帽戴的，還是龍給戴的，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啊。
不過，朱元璋沒認成。為什麼呢？因為朱熹生活的年代離得太近了，種種證據都擺在那裡，他們家也是世代農民，街坊領居也都在，自己父親、爺爺的墳墓在哪裡，兄弟姐妹是誰，大家都知道。說自己祖先是朱熹，騙誰呢，誰都騙不了，最後只好作罷。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我朱熹就成了朱元璋的“祖先”，成為皇親國戚了，以後就可以吹噓我乃大明之祖，好不威風，可惜可惜了。
“我說朱夫子，這半個月前提的需求，你改完沒有啊！趕緊吧，下週就要上線發版本了，你怎麼還磨磨蹭蹭的，我覺得你這裡不行，要改一改，這裡我覺得也不行……”，這個站在我眼前，一直說著“我覺得”、尖嘴猴腮的傢伙，名叫王望，是這個專案的經理。此人是十分狗腿，除了跪舔老闆、胡亂改需求、提需求之外，我看不出此人有何才能，對專案的推進有任何幫助，添堵倒是大大的有。天天把什麼遊戲模式創新、軟體工程管理、設計模式掛在嘴邊，其實他懂個屁遊戲，懂個屁程式設計，懂個屁軟體工程管理。現在掛在嘴邊這些名詞，是他報名參加一個什麼速成培訓班學來的，至於這些名詞是什麼意思，我估計他是搞不明白的，搞不明白沒關係啊，說起來覺得很厲害、高大尚就是了。他不是軟體工程科班出身，在進公司之前的也是和遊戲毛關係沒有，之前幹什麼的？二世祖唄，他唯一和遊戲沾得到邊的就是：他表哥是一家遊戲公司的老闆。而這個老闆就是我老闆。老闆的姑媽覺得他繼續鬼混下去不行，就拜託老闆讓他進公司工作工作，讓他漲漲見識，有些事做。果然，二世祖的親戚也是二世祖，祖傳的二世祖，世祖基因很永久，一根永流傳。
進來就進來唄，偏偏是在我們這個專案成立不久後進來的，剛好專案經理劉斌要離職，老闆讓他進來跟著劉斌學習，兩個月後劉斌離職，讓他來接手。劉斌還在的時候，這個人還不敢太放肆，畢竟是新人，規規矩矩按照劉斌的指示來，專案的推進還是有條不紊的。後來劉斌離職了，他正式上位了，噩夢就開始了！天天覺得這不行那不行，什麼玩法不創新啊，UI不夠精緻啊，然後各種胡亂提需求、改需求，導致專案組連續加班三個月了。有幾個人受不了這鳥人就離職了，就我最耐扛，堅持到現在，沒辦法我就是這麼勤勉耐勞，其實是我還有房貸、車貸要還，否則老子早就尥蹶子不幹了。此人也是沒禮貌、自來熟，喜歡給人取花名，不稱名字、不稱職位，說是這樣可以讓團隊更加親近親近，氛圍更好些，某個知名軟體大企業就是這麼做的，這叫企業文化，作為團隊管理者，他率先表態，叫自己令狐沖。噗，你可能要笑，為什麼這人要叫令狐沖呢？因為這樣他就是得到風清揚真傳的人了，必將帶領我們團隊橫掃遊戲武林！聽到我名字後，就立馬給我取了個“朱夫子”的外號，以後就不分場合地叫我“朱夫子”，上次去和合作方開會的時候就直接叫我這外號，搞得合作方一臉懵逼，最後會議上與會人員鬨然大笑，搞得我很是尷尬。總著，遇到此人，我算是倒了八輩子黴運了。
“嗯，好的，嗯，好，好，我會按照您說的改的，OK，OK，對，嗯，您說的很對，我會改的……”。我微笑虛心說到。你可能會詫異朱熹你不是很討厭這個人嗎？怎麼對他如此跪舔。因為我深知如果你不答應這瘟神，隨機而來的是更多的麻煩，你只要敢反駁，他會在你面前一直說下去，直到你屈服。其實他說什麼，我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每次他在我面前唧唧歪歪的時候，我都是用手機錄音一下，他走後我再將語音轉成文字來看他所說的事情，然後再來改改程式碼。
由於有了這樣一個不靠譜的頭兒，我的程式碼也不敢把業務程式碼寫的太死，沒用的程式碼我也不敢刪除，要麼就放在那裡不呼叫，要麼就註釋一下，反正老子就是不刪，冗餘就冗餘唄。不是有程式碼版本和分支管理麼，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因為此人反覆無常，今天說不要的功能明天可能又要了，什麼分支、版本，你是應付不了這種變動的。我經常和我的同事開玩笑說我的軟體有幾百個配置、開關，一切換就可以變動到另外一個邏輯分支去。
“吳道子，麻煩把那個新的圖片素材上傳到git倉庫中，我待會加班要用。”我站起來和對面的設計美工小姐姐說到。吳道子？小姐姐？這又是什麼鬼？這也是“令狐沖”王望整出來，他說這設計美工就是我們團隊的畫家，吳道子是我國古代的畫聖，所以就給這小姐姐取了這個花名。莫名其妙，一個妙齡女子硬生生被叫成了一個老頭子。一來二去，大家習慣了，也就這麼叫起來了，這個小姐姐也是隨和，居然絲毫不在意。
加班改功能是痛苦的，慢慢長夜難熬，其他專案組的人都早就下班了，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我一個人。修改了五個多小時後，此時我已經意識模糊，頭痛欲裂。我編譯了一下程式碼，發現遊戲沒法運行了。我的天，什麼鬼，不要這樣啊，這還讓不讓人下班啦。沒辦法，只能慢慢除錯了，一步兩步，一步兩步，是魔鬼的步伐，經過半個多小時後，我發現這不是我業務程式碼的問題，問題出在了遊戲底層框架的程式碼的一個API邏輯判斷上，這可怎麼辦啊，框架的程式碼我又不能動，別慌，山人自由妙計，我可以程式碼熱替換啊，這樣我就可以在不動框架程式碼的前提上，在軟體執行時，動態替換掉對應的API，換成我自己修復好的API，這樣執行也正常，底層程式碼又不用動，哈哈我真是個天才！好，就這樣幹！
改完之後，我啟動電腦上的虛擬機器運行遊戲試玩一下，一個過場動畫後，突然遊戲節目白屏了卡死了，不會吧，我又沒有改到遊戲渲染那一部分的程式碼，怎麼就不行了，這個破框架，破輪子！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四點半，這個時候回家睡覺，三個小時後又得擠公交換地鐵過來上班了，然後又得上一天班，搞不好還得加班。想到這裡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憤怒了，我用我手指在命令列終端胡亂敲了一段字，然後用拳頭狠狠砸中了鍵盤的回車鍵。
突然辦公室的燈忽明忽暗、不斷閃爍著，最後燈都滅了，看來是跳閘了，我走去門邊把電閘拉上，我回頭一看，此時我的電腦顯示器發出了刺目的白光，那光太亮了，亮到令人睜不開眼睛，我用左手遮擋著眼睛，慢慢顯示器發出巨大的吸力，許多桌椅、杯子、書都被吸進去，彷彿背後有著一個力大無比的抽風機，到底怎麼回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如果不緊緊抱緊這扇門就完蛋了！
我死命地抱緊門，但是吸力真的是太大了，猶如那二十級颱風的風力，我整個人居然就被吸得懸空了起來，手脫離了抓取物，整個人朝著顯示器飛去。見鬼了嚕，我命休矣！別人改程式碼頂多改出Bug來，大不了被炒，我這改程式碼改出了鬼，要命了！來不及我多想，我被吸入顯示器中去了。
“哎，頭好疼！”我開始醒了過來，只覺頭十分之疼，我用手揉了揉腦袋瓜，睜開眼睛，視線開始變得清晰，只看到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邊，完了，我死了？早就聽說有些程式設計師加班猝死的新聞，自己不以為然，好了吧，這下子自己“因公殉職”了吧。這裡是天堂還是地獄？看著白茫茫的一片，不像是地獄，至少我看過的電視劇裡的地獄不是這樣的，所以這裡是天堂？但是如果是天堂，那天使呢？上帝呢？
不等我多想，不遠處就傳來了一個聲音：“終於有人來了！”，這個人慢慢向我走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我總於看清他了，他就是公司遊戲框架的作者——贏神。怎麼，他也死了？而且和我一樣，好事做多了，到了天堂？
“贏神！你怎麼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又為什麼來到這裡？我是不是已經死了？這裡是天堂麼？我能不能復活？”我急忙問到。
“小夥子，你問題那麼多，你希望我先回答那一個啊？”贏神笑道。
“沒事，是我緊張了，贏神你說”，都到了這了，我也只能寄希望於贏神的解答了。
“這裡是ReAngView框架的太虛幻境結界，是我在框架程式碼中埋的彩蛋，我寫了個定時器判斷，如果到了今天的凌晨四點半還有人在加班，並且動態篡改了框架的API，就會觸發這個幻境結界，我本以為沒人會到這裡，沒想到你來了。”贏神解釋道。
“那贏神你是怎麼到這裡的？你剛剛也在加班改程式碼，然後自己中了自己的彩蛋？”我反諷道。
“非也，我從公司離職後，到另外一家大公司上班，本來以為是脫離地獄來到天堂，沒想到是進入了另外一個大坑，加班不止，終於在一年後的加班中猝死了，在我靈魂彌留之際，我的意識遇到了程式之神——林納斯，他看在我對於遊戲程式設計如此執著，賦予我意識永生之力，並允許我復活一小時，編寫我人生中最後一段程式碼，所以我就寫下了ReAngView框架的太虛幻境結界這個彩蛋，並將自己的意識注入到框架之中，默默地守護著ReAngView框架的使用者們，期望有一天能有人來到這個遊戲世界，這一等就是幾年，等來了你。”
“既然這裡不是天堂，那我已經死了麼？”，我連忙追問道。
“哈哈，沒有，你還沒有死，你只是剛好觸發了這個彩蛋，被捲入了遊戲之中了，只要你完成遊戲任務，通關了自然就可以離開這個結界。”贏神笑著對我說。
“那如果通不了關呢？”我急忙問道。
“在遊戲開始後的四十年遊戲時間內，如果通不了關，那麼你將”
“會怎樣，困在這裡？”我打斷了贏神的話，插嘴道。
“boy，你想多了，不是困在這裡，而是你在現實世界的身體將會死去，也就是你們說的猝死”。
什麼！居然要通關遊戲，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不通關，太久還會死！！！問題是這個遊戲自從被王望接手後，便改得十分的困難，說什麼我們要玩法創新，要面向高玩、硬核玩家，難一點才能吸引玩家充錢啊。當初沒在意，反正玩的人有不是我自己，開發而已嘛，管他呢，好了，這下好了，受苦受難的第一人就是自己！果然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好了，很快遊戲就要啟動了，我不能久留了，祝你好運，boy”，看著贏神開始變得虛空起來，我急了，“別啊！”我急忙想抓住他的手，可是我沒能抓得到，隨繼他就完成一堆0101幻化在空氣之中，漸漸消失了。
“遊戲要開始了喲，請玩家做好準備。”這聲音我很熟悉，因為這段聲音就是我前幾天錄製吳道子小姐姐那甜美的聲音，用來做遊戲進入時的過場音訊的。
怎麼辦？怎麼辦？遊戲馬上就要開始了，王望那傢伙魔改後的變態遊戲，贏神你好歹也給我點裝備啊，我這種非酋，拿什麼通關啊！
“5！4！3！2！1！0！遊戲開始！”
咦，怎麼沒動靜，莫非是遊戲啟動失敗了？我四處張望，沒有什麼變化啊，感覺腳下有點奇怪，低頭一看，呵呵，地面沒了，我整個人開始從空中墜落，原來我剛才是在這遊戲的天堂上啊！上帝啊，不，贏神啊，林納斯大神啊，保佑我至少掉到水裡吧，掉到山上的石頭上我可就完蛋了，丟落速度越來越快，本來就膽小的我昏厥了過去，等待著我的是什麼？死亡？狗命？還是通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