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從騰訊翻出1300億美元的美國人
編者按:本文轉自華商韜略,作者包涵,創業邦經授權轉載。
曾經有一個機會,把3200萬美元,變成1300億美元。當搜狐的張朝陽,新浪的王志東,以及聯想集團、雅虎中國、TOM、金蝶等等,一一蔑它而過,一個20多歲的美國人,在一家中國的網咖裡,把它撿了起來。
網咖裡的商機
2001年1月,深圳華強北賽格科技園。
一個美國年輕人乘著破舊的電梯,來到了二棟東四樓的一間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當時正聚集著全深圳最焦頭爛額的一夥人,他們手握一個已經擁有幾千萬使用者的軟體,卻掏不出錢來為它再多買哪怕一臺伺服器。
幾個月裡,他們四處找錢,四處碰壁,拜訪過中國當時所有已上市的入口網站,均被拒。
網際網路深冬,沒人願意花幾百萬美元去買一個他們認為“找幾個大學生三個月就能做出來”的東西,即使對方已經是“賤賣”。
這款無人問津的軟體,倒是引起了那個美國年輕人的注意。
自從他在中國的網咖第一次看見這款叫做OICQ的軟體後,就注意到,這隻企鵝已在社交生活裡無處不在:客戶們的電腦桌面都裝著這個客戶端,跟他們交換聯絡方式時,他們除了會留下電話,還會甩給他一個OICQ號碼。
彼時,他正在中國尋找優質的網際網路專案,直覺告訴他,這隻企鵝就是機會。於是他決定去軟體的開發公司——騰訊科技親自看看。
在騰訊的辦公室,美國人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紹,他是南非MIH集團中國區的副總裁,中文名叫網大為,在網際網路有所作為的意思。
騰訊創始人們呵呵了一下,表示並沒聽過這家公司。
MIH是南非最大的付費電視運營商,也是國際著名的傳媒投資集團,當時已在美國納斯達克和荷蘭阿姆斯特丹兩地上市。他們1997年進入中國,還投資了脈搏網、華體網和易富財經網,但在國內卻並不為人熟知。
網大為提出:騰訊如果願意被收購,MIH正好在中國有家企業要IPO,他們可以被裝進去一起上市。
創始人們再次微笑著婉拒了:為什麼要讓一家南非公司來收購騰訊呢?
在第一次聊天的幾個小時裡,網大為預感到這次合作可能沒戲。
兜比臉乾淨的騰訊創始人並沒像他預想那樣急於將自己變賣,他們禮貌地與這個從天而降的外國金主保持著距離,表現得相當“隨緣”。
但交談中,網大為還是得到了一個關鍵的資料,當時的騰訊使用者量是5000萬。
這一數字已經超過中國網際網路資訊中心同期給出的2250萬中國網民數的2倍,以至於網大為的第一反應是,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老外好騙?
而騰訊則淡定表示,他們只看自己伺服器上的資料,伺服器上是多少,他們就報多少。
一位叫馬化騰的創始人坐在電腦前,給網大為看騰訊的使用者增長曲線——每天新增使用者數是50萬,相當於歐洲一個城市的人口。
雖然首次談判被拒,但網大為還是感到此行頗有收穫。
至少他終於知道,中國幾乎所有的網際網路使用者都裝在那隻小小的企鵝裡面,OICQ可能是中國最有價值的平臺。而騰訊當時藉助移動夢網開通的“移動QQ”業務,很可能讓這家公司實現盈利。
騰訊團隊有理由自信。
最偉大的交易誕生
從被騰訊創始人送出門口那一刻,網大為就開始為下一次見面搜腸刮肚。
他趁機對馬化騰說,這次自己一個人來深圳,人生地不熟,不如他們下班後一起吃個飯?
馬化騰同意了。
這是一次異常關鍵的飯局。
晚上,幾個20多歲的年輕人聚在一起,喝著茅臺,聊著人生,放鬆的騰訊創始人們開始展現出和白天辦公室完全不同的幽默一面。
微醉中,網大為也向對面的幾個中國人敞開心扉:他從小就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一直四處遊歷。16歲去日本留學,1994年來到中國。當時在民族大學讀書的他,為了解中國少數民族的真實狀況,第一次走進雲貴鄉村。那裡的經濟面貌一直觸動著他,讓他想為這個國家做點事,讓中國與世界經濟更好地融合……
這次聚會,使原本冰冷的商業談判有了溫度。散局的時候,馬化騰鬆口,明早還可以去公司再談談。
網大為承認,這次機會被他視若珍寶。當晚,儘管喝了不少酒,他的大腦還是保持高速運轉。
第二天,仍在那間辦公室,網大為提出了新的方案,MIH在美國還投資了一個叫OpenTV的公司,是做電視軟體的,騰訊如果願意和它合作,可以實現在電視裡發QQ訊息的功能。
對面一夥人的表情終於有所鬆動。
網大為順勢向騰訊的痛點發起衝擊:MIH以前有個董事是美國線上的CEO,美國線上1998年收購了ICQ,如果騰訊願意一起合作,他們可以幫騰訊瞭解當時全球使用者量最大的ICQ是怎麼玩的,還能襄助騰訊拓展海外業務……
就這樣,雙方的談判打破了僵局。
儘管當時周遭充斥著“OICQ無價值論”,網大為還是在這次深圳之行中,親眼發現了這隻企鵝的能量。他決定遮蔽雜音,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直覺,相信常識。
幾輪溝通中,MIH和網大為都表現出極大誠意,最終慷慨地給出騰訊6000萬美元的估值,並默許了馬化騰團隊對控制權的堅持。
6000萬美元,是騰訊一年前估值的11倍,幾乎相當於新浪在納斯達克的融資額。
2001年6月,MIH購買了騰訊當時46.5%的股份。騰訊的兩個投資方中,電訊盈科手裡的全部股份被收購,IDG的股份也只剩下7%,MIH為此總共支付了3200萬美元。
靠著這筆救命錢,騰訊絕地翻身,同年就成為中國網際網路第一家實現盈利的公司,從此平步青雲,走入巨頭之列。
網大為的慧眼獨具在乘以時間之後,也成為了傳奇。
十幾年過去,騰訊已是坐擁3萬億港元市值的王者;MIH在這筆交易上的收益也已經翻了4000倍,成為地球上最賺錢、且最偉大的投資。
如今的MIH敢毫不羞愧地承認,它在中國取得的投資成績,連默多克都自愧不如。
而曾經錯過騰訊的大佬們,則抱憾不已。
王功權說,過早地賣掉騰訊,是IDG多年來“巨大的心痛”;前TOM CEO王兟也透露,錯過騰訊是他的終身之憾,2001年他曾想過與MIH來場正面硬槓,“我要是硬拍板,也就把事情給做了,但TOM內部反對的聲音很激烈,我沒堅持下來……”
沉默凌厲的海外買手
網大為頻繁出入華強北那段時間,不少騰訊員工都以為這個跑前跑後、獻計獻策的老外已經加入了騰訊。
在與MIH的交易達成後,騰訊團隊也正式向網大為伸出橄欖枝,邀請他一同參與創業大計,替騰訊拓展海外業務。
就這樣,網大為離開了傳媒巨頭MIH,從騰訊投資人搖身一變,成了鵝廠員工。他願意加入的原因只有一個:這個團隊的人“夠聰明,夠遠見,夠酷”。
網大為坦言,那段一起奮鬥的日子是他最開心的時光,開心到甚至不想回家,也開心得根本不會想到錢。
加入騰訊後,網大為替公司坐鎮矽谷,每六週從美國飛深圳一次,成為當時騰訊和海外市場的唯一介面。
網大為還幫馬化騰解決了幾個大難題。
他先是憑一己之力,以僅6萬美元的成本,幫騰訊從美國商人手裡買下夢寐以求的www.qq.com的域名;後又促成了騰訊和谷歌的合作,讓騰訊順利挺進搜尋領域;2006年,他還牽手諾基亞、摩托羅拉等手機廠商,在其產品中預裝手機QQ,讓騰訊在日後的智慧手機時代到來之前就佔盡先機。
與此同時,網大為在遊戲領域為騰訊打下的江山,更堪稱功勞卓著。
▲2013-2017年騰訊遊戲收入情況
2003年,在要不要做遊戲的問題上,騰訊的創始人內部發生分歧。雖然馬化騰認定網遊是個不可錯過的機會,但也有高管直言:騰訊還沒有做遊戲的sense(感覺)。
從2003年到2007年,馬化騰一直在這個陌生的領域裡進行艱難的試水。
網大為堅定地支援馬化騰。在他看來,中國的娛樂業發展日盛,使用者對網遊存在真實的需求。只要需求明確了,剩下的,只是如何切入的問題。
2007年,習慣用常識來解決問題的網大為,再次為騰訊扮演了“關鍵先生”。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得知洛杉磯的Riot Games打算開發一款類似DotA的遊戲,於是積極鼓勵騰訊參與該公司在2008年的融資。
2011年,在他的協調下,騰訊又以16.79億美元收購了該公司的大多數版權。至此,騰訊擁有了歐美最大的電腦遊戲開發公司,更將全球最火爆的遊戲《英雄聯盟》納入囊中。
對Riot Games的成功收購,極大地鼓舞了騰訊做遊戲的信心。
2012年,騰訊以3.3億美元併購了全球知名遊戲公司Epic Games的48.4%股權,2016年又以86億美元併購了芬蘭遊戲開發商SuperCell,創下中國網際網路企業的最大併購案。
如今,騰訊早已建立起全球最賺錢的遊戲帝國。2017年,其遊戲總收入達到181.2億美元,相當於第二名索尼和第三名蘋果的收入總和。
與騰訊在國內低調務實的風格一脈相承,網大為在海外也很少開盛大的釋出會,或是搞市場活動。他和他的五人團隊四處遊獵,定期造訪各大風險投資公司,一旦有看準的專案,就會迅速下注,甚至不惜用資金猛砸。
如今在矽谷,網大為已經是聲名顯赫的影子投資人。
投資未來
2014年,網大為在騰訊有了一個新頭銜:首席探索官。
這意味著,騰訊一統遊戲江湖後,功成身退的他終於可以將目光從互娛事業中轉移出去,去看看基因學、太空學、機器人和人工智慧等更廣闊的領域。
除了騰訊員工,很少有人知道,這位著名的洋高管還是一位搖滾音樂人。
2016年,網大為釋出了自己的首張原創音樂EP《物種起源》,他用這張專輯去探索人和宇宙的關係。
在其中一首《forever》中,他講述了一對愛人在太空中兩個不同星球各自終老的故事,“他們永遠無法見面,卻仍有一個連線點可以相互聯絡,像是量子糾纏的感覺……為此我在前奏里加入了叮叮叮的聲音,就像太空營地的訊號……是不是很瘋狂?”
網大為喜歡音樂,因為音樂可以讓他保持感性。
“我的大腦在工作時主要考慮利潤、職業、理性,但是在彈琴的時候,會有各種各樣的感情。這時再去思考未來和技術方面的問題,會有不同的靈感,我喜歡這種感覺。”
生活裡的網大為衣著樸實、熱心公益、吃素,開電動汽車。為了省掉不環保的礦泉水瓶,他每天隨身攜帶一個裝著過濾器的塑料杯喝水。
在他的口中,人們很難聽到當下網際網路那些熱點、應用爆款、或者風口。
儘管從不談論這些,卻沒有人懷疑,他是騰訊帝國最富遠見的領袖之一。
2005年,由網大為率先在騰訊內部普及的“使用者價值”概念,後來被整個中國網際網路奉為圭臬。“一切以使用者價值為依歸”,至今仍是騰訊的經營理念,被馬化騰屢屢提及。
網大為自己也承認,他在騰訊的角色就是鼓勵所有的高管去挑戰假設、變換思路,不斷向外推動騰訊的邊界。
如今,每有公開場合,網大為都會呼籲,未來科技公司和資本市場的目光,應該更多聚焦“地球級”和“人類級”的問題,而不是眼下已經過熱的外賣、視訊和比特幣開發等領域。
而他現在在矽谷為騰訊投資的,正是人類的未來。
在太空科技領域,他投資了微小衛星運營平臺Satellogic;在醫療健康領域,他投資了致力於癌症早期篩查的Karius、Grail和Guardant Health等生物科技公司;交通領域,騰訊領投研發電動垂直升降飛行器的公司Lilium;為應對糧食短缺問題,他又投資了創新企業Phytech……
通過投資,網大為將這些“地球級”和“人類級”的創新,源源不斷地注入騰訊的血液。
“騰訊現在的不少產品是為了滿足人的大腦的,比如資訊、娛樂、社交。在未來10年,騰訊的使命應當是用技術改善整個人類的生活狀態。”
到2019年,網大為在騰訊工作已達18個年頭。這18年中,他大部分時間孤身在外,遠離組織,在騰訊新落成的大廈贏來舉世豔羨時,他依然在美國一個教堂改造的房子裡安靜地辦公。
然而憑藉內心的堅定,他為騰訊在毫無根基的海外市場趟出一條血路。
在前百度首席科學家吳恩達和前小米副總裁雨果·巴拉等網際網路圈的洋高管們紛紛宣佈離職之際,很多人好奇網大為這位“最穩”洋帥還會堅持多久。
他對此的回答是:“除非Pony對我說,算了吧,不要再考慮這些人類面對的挑戰了,我們已經忙不過來了。那麼這也許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但我希望待得再久一點,給這個世界帶來多點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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