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程式設計師跑路毀600萬專案背後：曾被創始人辱罵 遭簡訊威脅
文 | 鉛筆道記者 林夕
“一個程式設計師毀了一家公司”的段子，在深圳一家遊戲公司真實發生了。
近日，深圳市螃蟹網路科技有限公司的一則公告開始在微博上流傳。
公告稱，螃蟹網路開發一年多的遊戲上線測試當天，一後端主程式設計師鎖死電腦和伺服器，不交接工作，最終專案失敗，創始人負債數百萬。
程式設計師迴應：都是編的，我沒那能力。遊戲專案失敗，到底是誰的鍋？
注：本文內容主要來自鉛筆道記者採訪和網路公開資訊，論據難免偏頗，不存在刻意誤導。
重金聘請的技術合夥人
1月20日，微博大V“首席內幕官”曝出一則訊息，一位名為“螃了個蟹”的使用者向他曝光：他此前創辦公司的程式設計師俞鴻（化名）在公司官僚主義嚴重，出於報復心理，在公司遊戲上線當天惡意失蹤，鎖死伺服器與電腦，不交接工作，造成巨大損失。
螃蟹網路公告
由於事件結果如此極端，一時引發遊戲圈熱議。
爆料的人是尹柏霖，深圳市螃蟹網路科技有限公司的創始人。資料顯示，這家公司註冊於2016年3月，法人為尹柏霖。
尹柏霖告訴鉛筆道，他是遊戲製作人出身，對於技術方面並不在行。“我就是吃了不懂技術的虧，所以我們整個公司就出現了被這個程式設計師牽著鼻子走的現象。”
在過去將近兩年的時間裡，螃蟹網路一直在開發一款名為《聖靈怒》的遊戲。
2017年9月，尹柏霖在遇見俞鴻之前，這個遊戲已經研發一年多。由於上任後端主程離職，公司急於找一名後端程式設計師，後以4萬元月薪+5%分紅聘用了俞鴻，任命他為後端主程。
尹柏霖表示，他看中了俞鴻多年工作經歷，還是校友兼老鄉。“當時因為專案沒有後端人員，進度全部都停下來了，所以我非常渴求一個技術合夥人。雖然一般創業公司招聘月薪都是2萬~3萬元，但俞鴻要4萬，我也接受了。”
程式設計師鎖庫跑路？
尹柏霖回憶，2017年12月15日遊戲上線測試當日，預定下午2點測試，所以定在11點左右開會。他和同事前後叫了俞鴻不下十次，所有人都在等他，但是俞鴻以修改bug為由不參加會議。
“我就怒了，說了一句：你作為我的技術合夥人，是我給你發工資。這句話激怒了俞鴻，他就直接拍桌子、摔鍵盤走人了。”尹柏霖介紹，當時以為他是一時生氣，後來他就再也沒有回來，也聯絡不到人。到了傍晚，俞鴻的QQ簽名改成了對螃蟹網路侮辱性的字眼。
尹柏霖介紹，俞鴻走時把電腦關了，電腦密碼也打不開。“遊戲伺服器是不是雲伺服器我不知道，但是伺服器有很多密碼，這些密碼都在他手中的。我是後來找了開鎖的、修電腦的師傅把電腦開啟，又找了一個朋友處理，才把伺服器密碼給破解掉。”
最令尹柏霖生氣的是，“鎖電腦”是其次，俞鴻直接走人，沒有做工作交接，導致後來的人無從下手。他表示，在俞鴻在職的3個月期間，遊戲在新功能方面他做了很多新的改動，後來的程式碼都是俞鴻一手掌控的。所以，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個月的時間都在解決這個事情。
然而，在提供給鉛筆道的一份宣告中，俞鴻則迴應事實並未如此。他介紹，定的是18：00上線測試遊戲，當時伺服器程式崩潰，自己在做問題處理。一開始自己先是過去開會，後發現尹柏霖在忙，於是回到座位繼續修改bug。之後由於自己在寫程式碼，沒有聽到有人叫他，後來隱約聽到有人喊他。因為被尹柏霖出言侮辱，他才怒而走人。自己從未砸過鍵盤和釋出侮辱性的QQ簽名。
而且，吵完架他沒有“跑路”，是工作交接後走的。他表示，回家吃完午飯後，下午雖未準時上班，但未“跑路”。下午，他回到公司花了2個多小時的時間，把上午伺服器程式故障修復，正常執行測試，按照尹柏霖的要求，交接完全部工作後才離開。
“打工者在公司被人公開辱罵，換成誰都受不了吧？”俞鴻在宣告中表示。
該程式設計師宣告
鉛筆道也採訪到了一位在場的螃蟹網路前員工丁萌（化名）。他表示，俞鴻確實當天下午來過公司，但是被叫回來的而不是主動回來的，他在公司呆了幾個小時和一個同事交接工作。 但同時，他也表示，“具體他們交接到哪種地步，自己不太清楚。”
鉛筆道諮詢了幾位遊戲開發人員，他們表示這種程式設計師交接工作，快的話一天完成，慢點差不多在15天到一個月左右。
關於鎖死伺服器一事，俞鴻解釋，螃蟹網路對外發布測試都是在別人公司的雲伺服器上，所有云伺服器都是尹柏霖註冊的，手機號、郵箱都是尹自己的。而且，公司的密碼都記在密碼本上，鎖了也能開啟。
尹柏霖向鉛筆道介紹，俞鴻加入螃蟹網路後，技術團隊包括2個前端開發人員；1個後端程式設計師，也就是俞鴻；另外有2個策劃人員，1個測試。技術團隊由俞鴻管理。“我很信任他，把所有關於技術的工作交給俞鴻來負責。”
鉛筆道為此也諮詢了某遊戲公司負責人李元（化名），他表示，開發團隊裡只有一個後端開發人員是非常不正常的情況，技術風險很大。至少是兩個程式設計師，方便互相接手，且程式碼有備份。並且，大部分公司的程式碼都放到SVN、gitlab等程式碼託管軟體裡，可以隨時拉取、同步，不會因為一個人離開專案出現重大事故。
劇情反轉
尹柏霖說，在這次正面衝突爆發之前，他和俞鴻並沒有出現過大的矛盾，“但我們有理念上的衝突。”
尹注意到，俞鴻愛擺架子，大家都怕和他對接，一對接就罵人，感覺很不合群。此外，俞鴻經常上班時間無故失蹤，吃中飯、吃晚飯都要比別人早走，上班時間經常不見人。尹柏霖因為吃飯的事情，還曾找他談過話。對方表示，因為自己是技術總監，他們是員工，所以可以這樣。
對於工作態度方面的指責，俞鴻向鉛筆道表示，公司總共有9個同事，大家關係不錯。反而是尹柏霖，經常提裁員的事情。而且，遲到早退是扣工資的，他不存在這種情況。
“他對其他從螃蟹離職的員工，也是跟對我一樣，人走後就不停地抹黑，也是以前同事群裡經常討論的話題。”俞鴻在宣告中表示，這些聊天記錄他都沒有刪除，必要時可拿出來公佈。
關於兩人的分歧，還有公積金一事。據尹柏霖的說法，吵架之後不久，俞鴻託人給他電話，因為要買房，公積金不能斷，要求螃蟹網路幫他繳納公積金，並且要回公司上班。尹柏霖覺得，程式碼在俞鴻那裡，只要他能交接工作，什麼都好說。於是先幫俞鴻繳納了公積金。
俞鴻在宣告中的迴應則與此完全相反，他表示那次見面是尹柏霖本人主動提出的。 2017 年 12 月 23 日晚上，對方約他吃飯。在席間，尹提出俞鴻可以降薪回公司，還威脅如果不去，就叫親戚整他。
“事後，尹柏霖發簡訊給我：專案成功，他心情好，我就沒事；如果失敗，他下輩子啥也不幹就整死我。”俞鴻向鉛筆道表示，他保留了當時的簡訊。如果必要，將在法庭上出示。
同時，俞鴻否認了程式碼要挾重新入職的說辭。他介紹，螃蟹網路的程式碼是用 SVN 管理。全部讀取許可權是尹柏霖和自己兩個人，“這是尹要求的，他隨時可以從伺服器下載。” 為防火災等意外，尹柏霖還有拿行動硬碟備份程式碼和資料庫。
為何時隔一年爆料？
尹柏霖說，之所以當時沒有曝光俞鴻，是因為當時專案還在做，產品正在搶救，他擔心對會對產品造成負面影響。
3個月前，螃蟹網路科技關門，尹柏霖也揹負了數百萬的債務。在尹柏霖看來，俞鴻是導致整個專案失敗的直接原因。
尹柏霖提到，2年時間，專案花費將近600萬元。在俞鴻來之前，已經花了300多萬，當時計劃兩個月之後產品上線。
“如果沒有他這檔子事，我們成功上線，大概就是花300多萬元。因為他沒有交接工作，我們所有的東西一塌糊塗，新來的人根本搞不動俞鴻的東西，出現各種bug。”
另一邊，螃蟹網路的一紙公告發出之後，俞鴻表示，這件事對他、他的朋友和家人都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他向鉛筆道表示，也因為此事丟了現在的工作。
對於螃蟹網路的失敗，俞鴻則認為，一個公司沒做好，應該從自身找原因。豈能是他一個小小程式設計師就能左右的，把公司的倒閉原因歸結到他身上，未免太可笑。
接下來，兩人將準備訴諸於法律，對簿公堂。
（應採訪物件要求，俞鴻、丁萌、李元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