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產貶值上百萬，小礦工變成了炮灰，挖礦集團化大勢所趨？
2017年12月18日，這是比特幣歷史上最風光無二的日子，這一天，比特幣實時價格站上了19442.1美元高峰，摺合人民幣約12萬。與比特幣一樣價格飆升的還有礦機，礦機是挖取比特幣的機器。資料顯示礦機廠商位元大陸2018年上半年淨利潤高達9.5億美元，大概是同期百度淨利潤的一半。
魯迅說，悲劇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你看。2018年，比特幣市場行情急轉直下，貶值超過80%，那些衝著財富殺入比特幣挖礦行業的礦工，他們此刻正在體會著從天上到人間的巨大落差。或許比特幣未來真的能變成“自由貨幣”，但現在，資產貶值帶來的損失和痛苦卻是實實在在的。
今天講一個故事，主人公在2017年年末進入挖礦行業，今年11月，他手裡的115臺螞蟻礦機S9被礦場主卷跑。雖是個案，但也能看出這個行業的瘋狂和殘酷。
比特幣巔峰，330萬買入115臺螞蟻S9礦機
深圳華強北有一條“中國電子第一街”，在其10餘米寬、200餘米長的街道兩旁聚集著十餘個電子市場，最有名的是賽格電腦城。2017年，隨著比特幣價格飛漲，比特幣礦機異軍突起，賽格成了中國最有名的礦機銷售基地。
礦機市場的瘋狂在於，出貨價3萬，市場價可以炒到13萬元，且先付款，後發貨。即便如此，買家依然絡繹不絕。
張強原來從事著P2P銷售工作，2017年10月份，在朋友的引薦下，他進入了礦機這個“爆火”的行業，低買高賣賺差價。隨著對數字貨幣瞭解的不斷加深，張強發現，與其倒賣礦機，挖礦的收益其實更可觀。在幣價超過10萬一枚時，一臺主流礦機一天的收益就可達到上千元，幾個月就可收回成本。如果比特幣真能像幣圈大佬們的預期一樣繼續飆升，那挖礦的收益將更大。
12月26日，張強動用了一筆自有資金，同時又以支付利息的方式借了一筆錢，一共湊了大概330萬人民幣。他以每臺29350元的價格從深證福田賽格電腦城買入了115臺13.5T的螞蟻礦機S9。張強希望這些礦機可以像下蛋母雞一樣為他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家裡有礦是彼時圈裡公認的財富象徵。
從2萬跌到3500美元，礦工財富夢碎
決定買礦機挖礦的同時，張強就忙著找起了礦場。在幣圈，“時間就是金錢”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彼時，四川、新疆、內蒙古等電力充足電價便宜的地區礦場如雨後春筍般長了起來，張強不敢馬虎，他特地跑了一次湖南物色礦場，但他看得更多的是四川的礦場。最後，一個位於四川德陽什邡市紅白鎮的礦場進入了他的參考範圍。
這個礦場能放下一千臺左右礦機，屬於中型規模。此前該地是一個廢舊煤礦，地勢平坦，機房寬敞，擺放礦機的鐵架規整，散熱裝置配置完善。張強很細心，他在紅白鎮一連住了幾天，也和礦場的負責人一起吃了飯。他得出的結論是礦場正規、專業，團隊技術實力強。鑑於彼時幣價依然很高，礦場難找，12月28日，買下礦機的第三天，張強與礦場簽下了《數字貨幣運算服務及技術服務協議》。
按照規定，這家礦場收取張強每臺機器每天20元的服務費，115臺機器每月託管費用約7萬，合同到期時間為2018年12月31日。在預付了一個月的費用及13.8萬元押金後，張強離開了礦場。
礦機抵達礦場後，礦場負責提供上架等一切技術服務，而礦機一上線，張強就把這些礦機接入了已經選好的礦池，在家部署好軟體，通過電腦他就可以遠端監控這115臺礦機的挖礦行為。礦池按照算力佔比會給張強支付挖礦收益，也就是比特幣。
張強入局的時間非常不巧，12月18日比特幣價格觸頂下跌。到了2018年1月，網際網路金融風險專項整治辦工作領導小組下發檔案，全國開始整治違規礦場。即便如此，比特幣創業熱度不減。春節期間，“3點鐘無眠區塊鏈群”火了，群裡薛蠻子、李笑來、陳偉星、帥初等大佬討論區塊鏈的言論被媒體不斷放大，加之七天發紅包超百萬的花邊新聞，區塊鏈一詞衝出幣圈吸引著普羅大眾的眼球。不管是張強還是整個圈子，更多人相信幣價下跌僅僅是一次回撥。
但行情很快急轉直下，比特幣價格在經歷三次攀高回撥後不斷下挫。等到了11月，價格已經下探到了3500美元，貶值超過80%。
F2Pool礦池（魚池）創始人神魚稱，當前主流礦機的關機價格大概在3萬人民幣，而11月下旬以來，全網有60-80萬臺礦機拉閘關機，魚池比特幣算力下降10%。而據礦海會創始人之一的俞陽介紹，成本高的小礦主都要關機了，大礦主擇會選擇囤幣。“熬”成了礦圈的普遍共識。
像張強的螞蟻S9礦機，其關機價格在2.6萬左右，也就是說，比特幣價格一旦跌破這一數值，即便不算前期的礦機投入，單運營成本就將高於收益，礦工只能關機止損。到此時，年初張強幾個月回本的期望已經完全泡湯。他賣掉了挖礦得來的比特幣，回籠資金，但他也屯了部分比特幣等待市場回暖。
115臺礦機掉線，礦場跑路了
11月6日深夜11點，本想上床睡覺的張強沒了睡意，電腦軟體不斷向他發出警報，他託管在礦場的115臺螞蟻S9礦機掉線了。他開啟礦場的技術服務群詢問情況，但始終沒有迴音。“也許是跳閘了，反正掉線偶爾也會發生，再說託管都快一年了，能出什麼事？”這麼一想張強就去睡覺了。
第二天機器依舊不線上，他給礦場主一連去了幾個電話，都沒有訊息，這下他急了，連忙請當地朋友趕去礦場看一眼。當天晚上朋友回覆：“大門緊閉，一片漆黑，機器沒了。”張強這時只能相信，礦場卷著礦機跑路了。冷靜下來的他再次翻出了當初的合同，一番查閱發現，此前簽約的名為重慶坎帕斯企業管理服務中心的公司原來有問題，合同裡顯示的位於重慶市正陽工業園區的公司地址竟然是一個摩托車生產車間。
事發後第三天，張強趕到什邡，礦場已人去樓空，在無法聯絡礦場主的情況下他只好報警。經當地警方調查，此前礦場主對張強口口聲聲確認的國網電實則是小水電。錄過筆錄後，警方建議張強前往法院起訴對方。
▲人去樓空的礦場
目前，隨著幣價腰斬，螞蟻S9礦機二手價格不到一千元，原先投入300多萬的115臺礦機市場價值在10萬左右，加之20萬左右的預交款，張強被礦場捲走的資金總額約30萬。張強算了一筆賬，減去挖礦收入，這一年他的投資虧損超過百萬。當前，為了彌補損失，他只有去法院碰碰運氣，但一想到礦場有意隱瞞真實資訊，能否維權成功的機會渺茫。即便成功，對於張強而言包括時間在內成本都太高。
礦場不規範？正規化會是方向嗎
礦場跑路後，張強也把手裡的GPU礦機一次性賤賣轉讓，算是暫時徹底退出了礦圈。而他的朋友，要麼是挖礦生意越來越艱難，要麼是出於對礦場跑路的擔憂，也有人將礦機低價轉賣。
經歷過這一年的大起大落，張強覺得，礦圈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讓他不能接受的地方在於，他發現礦場是不受約束的行業，礦工相比而言更是一個弱勢群體。
當前，或許是比特幣挖礦行業最為艱難的時刻，幣價及政策都是會懸在礦場頭上的利劍，小礦主在難以抵禦風險的情況下虧損倒閉不可避免。張強估計，隨著幣價持續下跌，年初野蠻生長下的礦場或許將暴露出更多問題。
此前，巴位元在採訪時神魚時，神魚認為，虛擬貨幣正在去泡沫化，只有效益高的礦場能存活下來，集中化、資金更加雄厚的挖礦集團可能挺過寒冬。礦海會俞陽則認為，礦場未來發展會更加多元化，比如跟礦機廠、礦工合三為一。
而美國新彩量科技副總裁兼運營總監YUKI則告訴巴位元，如果站在全球視野看，美國在礦場方面正呈現出的規範化、產業化及品牌化的顯著特徵，這和國內小礦場式的發展模式迥然不同。“礦業發展初期或許是小作坊式的快速繁殖，但它的發展方向一定是清晰和規範。挖礦正變成長期、穩定的投資。”她說。
神魚也分析，隨著奈米晶片的工藝接近極限，晶片迭代不會像過去那麼快，礦機生命週期也會拉長。未來礦機很可能會成為家電的一部分，礦工不再是為了挖礦而挖礦，而是一邊使用家用電器一邊挖礦。此前，嘉楠耘智就推出了挖礦電視機和挖礦取暖器，而位元大陸則有可挖礦的Wi-Fi路由器。
不難發現，比特幣挖礦的興起源於張強這樣的小礦工，但在產業滾滾向前的路上，其中一些人或許正在成為產業發展的炮灰，而整個產業大概率會從草莽、不規範走向規範。只是，這個過程並不輕鬆。
（應採訪者要求，張強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