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0 萬美元離職補償和性騷擾指控，Android 之父 4 年前如何離開 Goo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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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10 月，“Android 之父”安迪·魯賓（Andy Rubin） 從 Google 離職 ，Google 為他舉辦了英雄般的告別式。

時任執行長的拉里·佩奇（Larry Page）在一份公開宣告中表示：“祝安迪接下來一切順利。憑藉 Android 系統，他創造了非常了不起的東西，超過 10 億使用者都很滿意。”

但 Google 並未公開的是，一名員工曾指控魯賓存在不當性行為。據兩位瞭解內情的公司高管透露，這名與魯賓有過婚外情的女子稱，魯賓曾於 2013 年強迫她在酒店房間裡口交。Google 對此事展開了調查，認為女子的說法可信。魯賓於是接到了通知，佩奇要求他辭職。以上兩名公司高管稱自己簽訂了保密協議，因此要求匿名接受採訪。

Google 完全可以解僱魯賓，不給任何賠償。但據知情人士表示，公司反而為他提供了 9000 萬美元的離職補償金，分 4 年每月支付約 200 萬美元。最後一筆款項將於今年 11 月到賬。

過去 10 年裡，包括魯賓在內，Google 一共袒護了 3 名被控行為不檢點的高管。其中有兩人被 Google 罷免，但在離職時拿到了數百萬美元的補償金，而 Google 在法律上完全沒有義務這麼做。另一位高管則仍留在 Google 擔任高薪職位。對於這三人受到的指控，Google 每次都保持了沉默。

《紐約時報》獲取了相關公司檔案和法律文書，並與 30 餘名現任和前任 Google 高管及員工進行了交談，其中包括幾名直接參與處理這些事件的人。多數受訪者都要求匿名，因為他們簽訂了保密協議，也有些人害怕會被打擊報復。

幾名當事人性侵行為的嚴重程度各不相同。但魯賓事件的特別之處在於，Google 支付給了他大筆錢款，且並未透露他離職的細節。魯賓離開後，Google 還為他創辦的新公司投資了數百萬美元。

魯賓發言人薩姆·辛格（Sam Singer）否認魯賓曾經被告知自己在 Google 有任何不當行為，並稱他是出於自願離開了公司。

本文發表後，魯賓在一份宣告中表示：“關於我在 Google 的工作，《紐約時報》的報道存在許多不實之處，並且誇大了我離職時拿到的補償金數目。確切地說，我從未強迫女子在酒店房間裡和我發生性行為。這些都是虛假的指控，是我前妻為了和我離婚、爭奪監護權而做出的誹謗。”

魯賓從 Google 離職前曾與人發生不正當關係一事 已有媒體報道 ，但具體指控內容和財務補償條款並未得到披露。

在處理前兩次高管性醜聞時，Google 選擇了保護公司的利益。Google 給了兩者優厚的條件，避免了費時費錢的法律程式，還讓他們簽署協議，防止他們為競爭對手工作。

當被問及魯賓等人的不當行為時，Google 人事業務副總裁艾琳·諾頓（Eileen Naughton）在一份宣告中表示，Google 一向嚴肅對待性騷擾事件，並會對每起投訴加以調查。

她說：“我們會開展調查，採取行動，包括辭退涉事員工。近年來，我們對管理層的不當行為採取了特別強硬的立場。我們正在努力改進，處理好這些問題。”

本文發表後，Google 執行長桑德爾·皮蔡（Sundar Pichai）和諾頓在給員工的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Google 在過去兩年裡開除了 48 名有性騷擾行為的員工，而且他們中沒有一人拿到了離職補償金。

郵件中還寫道：“我們會努力確保讓 Google 成為安全的工作場所，你可以在這裡做到最好，任何有不當行為的員工都要承擔嚴重的後果。”

但 Google 一些內部人士認為，這還遠遠不夠。

莉茲·方-瓊斯（Liz Fong-Jones）是一名工程師，她在 Google 工作超過 10 年，同時也是一名維護職場權益的活動人士。她表示：“Google 掩蓋性騷擾事件，縱容不法分子，導致員工不敢投訴舉報。大家懷疑公司會繼續無所作為，甚至更糟：行為不端的男員工可以得到補償金，受害女子反而會被公司無視。”

“我是個麻煩”

1998 年，佩奇和謝爾蓋·布林（Sergey Brin）在斯坦福大學讀研究生時創立了 Google。從一開始，他們就對過於開放的公司文化姑息縱容。

在矽谷，佩奇與瑪麗莎·梅耶爾（Marissa Mayer）的戀情人盡皆知。瑪麗莎是最早加入 Google 的工程師之一，後來成了雅虎的執行長（當時她和佩奇都是單身）。據 4 名知情人士透露，Google 前執行長埃裡克·施密特（Eric Schmidt）曾經任用自己的情婦作為公司顧問。而據 3 名知情的員工透露，與佩奇共同擁有 Google 母公司 Alphabet 多數股權的布林也曾在 2014 年 與一名員工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發生了婚外戀 。

據珍妮弗·布萊克利（Jennifer Blakely）等 Google 員工透露，2002 年加入公司的法律總顧問戴維·德拉蒙德（David C. Drummond）曾經和珍妮弗有過一段婚外情。珍妮弗當時擔任法務部門高階合同經理，她的上司是德拉蒙德的一名副手。她表示，兩人從 2004 年開始約會，並有了生兒育女的打算。2007 年，他們生下了一個兒子，但之後德拉蒙德就中止了兩人的關係。

Google 於是採取了行動。據珍妮弗透露，時任人力資源主管、現為首席文化官的斯泰茜·沙利文（Stacy Sullivan）告訴她說，Google 不鼓勵上級與下屬發生關係。

珍妮弗表示：“我們中的一個必須離開法務部門，顯然那個人不會是戴維。”

從那以後，德拉蒙德的事業蒸蒸日上。他如今是 Alphabet 的首席法務官，也是 Google 風險投資基金 CapitalG 的主席。據公司內部檔案披露，自 2011 年以來，他獲得的股票期權和獎勵共計達 1.9 億美元，另外還可能從其它期權和股票中獲取超過 2 億美元的收入。

2007 年，珍妮弗被調到了銷售部，一年後離開了 Google。公司要求她在檔案上簽字，表明她是自願離職的。她說自己“簽署了棄權書、棄權宣告，還有他們想讓我籤的所有檔案。”

她說，德拉蒙德在 2008 年末離開了她。兩人為爭奪兒子的監護權訴諸公堂，最終她贏得了訴訟。

現年 54 歲的珍妮弗說，Google 對待德拉蒙德（現年 55 歲）的方式，“強調了這樣一條資訊：少數人不必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Google 覺得我是個麻煩。”

Google 的政策規定，存在性騷擾行為的員工會被公司辭退，但在政策執行的問題上卻十分靈活。

2013 年，Google 研發部門 X 的主管理查德·德沃爾（ Richard DeVaul ）面試了硬體工程師施塔爾·辛普森（Star Simpson）。他在面試中說，自己和妻子各自“有多個性伴侶”，說明他倆有著開放式的婚姻。辛普森說，德沃爾邀請她在下週去內華達州沙漠參加一年一度的“火人節”。

辛普森應邀母親一起前往，她以為能借此和德沃爾討論工作，還說自己帶了適合開會穿的保守外套。

辛普森說，德沃爾在他的營地裡要求她脫掉襯衫，幫她按摩背部，但被自己拒絕了。德沃爾一再堅持，她無奈只能讓他按摩頸部。

現年 30 歲的辛普森說：“我那時才 24 歲，沒有足夠勇氣一口回絕他。”

幾周後，Google 通知辛普森說她沒有被錄用，但並未說明緣由。

辛普森說，自己一直在做心理鬥爭，想把這件事公之於眾，但直到兩年後，她才向 Google 舉報了德沃爾。一名人力資源部的高管後來告訴她說，她的指控“很有可能”是真的，並表示 Google 已經採取了“適當的措施”。這名高管要求她對一切保持沉默，她聽從了建議，可是後來， 《紐約時報》 和 《大西洋月刊》 相繼對德沃爾做了正面報道。

“我們絕不會讓投訴人保持緘默，”X 的人力資源主管切爾西·貝利（Chelsea Bailey）在一份宣告中表示。她補充說，官員們進行了調查，並“採取了適當的糾正行動”。她以為員工保密為由，拒絕透露糾正行動具體指的是什麼。

在一份宣告中，德沃爾為“判斷錯誤”道歉。他說，在辛普森去火人節之前，X 就已經決定不再僱用她，但他沒有意識到她未被告知此事。

在另一起騷擾案件中，Google 向負責搜尋的高階副總裁阿米特·辛格爾（Amit Singhal）支付了數百萬美元的退職金。

據三名知情人士透露，2015 年，辛格爾在一次有數十名同事參加、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的團建活動中對她進行了性騷擾。 他們說，Google 進行了調查，發現辛格爾當時喝醉了，而且沒有目擊者。

但公司認為，那位女同事的說法是可信的。知情人士稱，公司沒有解僱辛格爾，但接受了他的辭呈，並通過談判達成了一項離職方案，向他支付了數百萬美元，還防止他為競爭對手工作。

辛格爾在 2016 年 2 月的 一篇博文 中表示，他希望更多關注慈善事業和家庭。

由於 Google 對辛格爾離職的情況保持了沉默，他找到了另一份報酬豐厚的工作。不到一年後，他成為 Uber 的工程主管 。幾周後，科技新聞網站 Recode 報道說，辛格爾 360/amit-singhal-google-uber" rel="nofollow,noindex" target="_blank">在受到不當行為指控後離開了 Google 。對於辛格爾沒有披露自己被調查情況一事，Uber 選擇了忽略。

Uber 和辛格爾均拒絕置評。在去年的一份宣告中，辛格爾說“騷擾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不可接受的”，並且他沒有過任何騷擾行為。

3.5 億美元身價

魯賓於 2005 年加入 Google，當時 Google 以 5000 萬美元收購了他的初創公司 Android。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他一手打造了 Android 系統，並使它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目前世界上 80% 的智慧手機都在使用這一系統。

搜尋曾讓 Google 統治了桌面電腦，但 Android 擴充套件了它的觸角，將 Google 的地圖、電子郵件和網路瀏覽器放在了人們每天隨身攜帶的裝置上。在 Android 上執行的廣告和移動應用程式也 帶來了數百億美元的利潤 。

曾與魯賓共事的四位人士表示，這一成功給了魯賓比大多數 Google 高管更大的自由度。

他們說，魯賓經常指責下屬愚蠢或無能。Google 幾乎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來遏制他的這種行為。熟悉情況的三位前任和現任 Google 高管說，直到安全人員在魯賓的工作電腦上發現捆綁性愛視訊時，Google 才採取了行動。他們說，那一年，公司取消了魯賓的獎金。

魯賓的發言人辛格說，魯賓“總是坦率直接地給人提出反饋意見，大家都知道”。辛格還說，魯賓從來沒有說過誰無能。

今年 55 歲的魯賓是在 Google 結識的他的妻子。曾與魯賓共事的四個人說，結婚後，他也和公司的其他女性約會過。他們說，2011 年，他與 Android 團隊中的一名女性建立了兩廂情願的關係，而後者並不直接向他彙報。他們說，儘管公司規定經理在與直接或間接向他們彙報的人約會時需要告知公司，但 Google 的人力資源部並不瞭解此事。

在魯賓的前妻——裡·魯賓（Rie Rubin）本月提起的民事訴訟中，魯賓聲稱自己曾與其他已婚女性有過多次“擁有性質的關係”（ownership relationships），並在她們身上花掉了數十萬美元。魯賓夫婦在八月離了婚。

訴訟檔案裡還包括了一封 2015 年 8 月魯賓發給一名女性的電子郵件的截圖。“你會為被照顧感到高興的，”他寫道。“擁有你就是說你是我的財產，我可以把你借給別人。”

兩名前 Google 高管表示，2011 年，魯賓被任命為 公司高階副總裁 ，並開始每年獲得價值約 2000 萬美元的工資、獎金和股票。2012 年，Google 還借給魯賓 1400 萬美元，用於他在日本購買一處 海濱房產 。瞭解這筆交易的人士表示，這筆貸款的利率還不到 1%。

2013 年，當 Google 將 Android 的管理與 Chrome 部門合併時，魯賓 在權力爭鬥中輸給了 Google 現任執行長皮蔡。

他仍然受到了公司的高度評價。兩名知情人士表示，當年，Google 向魯賓發放了一次性、價值 4000 萬美元的股票獎勵，並在後來兩年內追加了 7200 萬美元的股票。

魯賓在 Google 內部 建立了一個名為 Replicant 的機器人研發部門 。在 2013 年為期六個月的時間裡，他 估計花費了 9000 萬美元 ，收購了 8 家機器人公司。

據兩位瞭解內情的公司高管透露，大約在那個時候，魯賓正在和另一位在 Android 團隊認識的女性保持著不怎麼緊密的交往關係。這些知情人士說，兩人是從 2012 年開始約會的，當時他仍是 Android 團隊的負責人。

知情人士說，到 2013 年，她已經對他冷淡了，想要分手，但擔心這會影響自己的職業生涯。他們說，那一年三月，她同意在一家酒店和他見面，她說，在那裡，魯賓強迫她為自己口交。這件事結束了兩人的交往關係。

知情人士說，這名女子一直等到 2014 年才向 Google 人力資源部提出投訴，並將這一關係告知了公司。於是 Google 啟動了調查。

三名知情人士表示，2014 年 9 月，Google 董事會在調查進行了幾周後，向魯賓獎勵了一筆價值 1.5 億美元、將在數年內付清的股票。即使按照 Google 的標準，這也是一個異常慷慨的數字。

三名前 Google 高管表示，佩奇通常會就向高管支付多少薪酬給出建議。兩位曾與佩奇交談的人說，多年來，佩奇一直告訴人們，他覺得魯賓對 Android 的貢獻從來沒有得到適當的補償。

Google 董事會的領導發展和薪酬委員會批准了對魯賓 1.5 億美元的股票贈與。該委員會由 2017 年去世 的英特爾前執行長保羅·奧泰利尼（Paul Otellini）和 Google 最早的兩名投資者組成——這兩人分別是風險投資公司凱鵬華盈（Kleiner Perkins）的約翰·多爾（ John Doerr ）和風險投資公司 Sherpalo Ventures 的拉姆·希里拉姆（ Ram Shriram ）。

目前尚不清楚在 Google 公司批准對魯賓的 1.5 億美元獎勵時，佩奇或董事會是否知道公司正在調查騷擾投訴一事。45 歲的佩奇沒有迴應置評請求，多爾和希里拉姆則拒絕置評。

兩位熟悉此事的公司高管表示，Google 的調查最終認為對魯賓的投訴是可信的。魯賓否認了這一指控，但上述兩位高管說，至少這讓人們知道了這種關係是不合適的。他們說，魯賓應該離開的決定是佩奇做出的。

大約一個月後，魯賓開始談判離職方案時，這筆 1.5 億美元的股票贈與給了魯賓一個巨大的談判籌碼。因為高管的股票薪酬——以及他們能保留多少，在和解談判中往往會被作為考慮的因素。

當 Google 解僱較低級別的員工時，它通常會立即將他們趕出去，並支付很少的遣散費（如果還會給遣散費的話）。但前 Google 高管們表示，對於高管而言，Google 還會考慮其他因素。不當的解僱訴訟可能意味著媒體會對 Google 和不當行為案件的受害者給予不必要的關注，給公司造成重大損失。

兩名知情人士表示，最終，Google 向魯賓支付了 9000 萬美元。根據方案規定，他在離職後的頭兩年裡，每月會收到 250 萬美元，在隨後兩年每月能收到 125 萬美元。

他們說，離職協議中的一項規定禁止魯賓為競爭對手工作或公開貶低 Google。Google 還推遲了之前借給魯賓的 1400 萬美元貸款的償還期限。

隨後，公司想方設法讓 魯賓的離職 看起來很友好，佩奇還公開表示了感謝。

之後，Google 投資了風險公司 Playground Global，而該公司正是魯賓在離開 Google 六個月後創立的。Playgound Global 拿到的融資已經有 8 億美元。魯賓還創立了 Android 智慧手機制造商 Essential。

去年 11 月，在科技新聞網站 The Information 報道 Google 調查魯賓的不正當關係後，魯賓 請假離開了 Essential 。後來他又回到了公司繼續經營它，最近正忙於演講和 投資 。

在 Google 的推動下，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魯賓的財富增長了 35 倍。根據他前妻發起的訴訟，他現在的淨資產約為 3.5 億美元，而 2009 年時，這個數字只有 1000 萬美元。

翻譯：熊貓譯社 智竑 葛仲君

題圖版權：Christie Hemm Klok/The New York Times

© 2018 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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