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幣”今日頭條
文/劉學輝
來源：礪石商業評論（libus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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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幣驅逐良幣”本是金融學中的一個概念，其指的是，“當一個國家同時流通兩種實際價值不同而法定比價不變的貨幣時，實際價值高的貨幣銀子（良幣）必然要被熔化、收藏或輸出而退出流通領域，而實際價值低的貨幣（劣幣）反而充斥市場。”
在商業世界中，也存在著劣幣企業與良幣企業之分，良幣企業的產品與服務讓使用者變得越來越好，而劣幣企業的產品與服務則讓使用者變得越來越糟糕，但良幣企業與劣幣企業競爭的結果，往往是那些讓使用者變得越來越糟糕的劣幣企業較那些良幣企業更容易生存下來。
其中，新聞資訊行業就是較為典型的一個案例。
幾年前，在搜狐、網易、騰訊與鳳凰等各大新聞門戶百花齊放的時代，這些企業都爭相創造出優質的內容供使用者閱讀，但近幾年，這些新聞入口網站基本上都放棄了在原創內容上的大力投入，而是走向內容聚合模式，這導致現在的新聞資訊平臺到處充斥著誇張、虛假與色情類的低俗內容，使用者已經很難再找到一個嚴肅、可信，純淨的新聞資訊平臺。
這一切的改變，源於2012年的8月份，資訊類App今日頭條的出現。
今日頭條App的核心特徵就是內容聚合與精準推薦。內容聚合意味著今日頭條本身並不生產內容，而是利用技術手段去竊取其他家媒體的內容，這屬於嚴重的侵權行為，但今日頭條早期就是通過這種竊取其他家媒體版權內容的方式迅速壯大。
內容生產是媒體最大的成本支出部分，今日頭條自己不進行內容創作，竊取內容的模式使得其可以用遠比其他媒體低得多的內容成本，獲得遠比他們更豐富的內容，豐富的內容意味著高使用者數與高流量，高使用者數與高流量則意味著高廣告收益。而搜狐、新浪與網易這些新聞門戶在內容上的高投入不僅換不來相匹配的高收益，原有的使用者、流量與銷售收入也被今日頭條大量侵蝕，這導致這些傳統新聞入口網站都無心，也無力再支援在原創內容上進行高投入，而是被迫轉向今日頭條的內容聚合之路。
另外，今日頭條App一方面打著演算法之名，對使用者進行精準的閱讀內容推薦，另一方面“夾帶私貨”，故意迎合人性中低俗、陰暗的部分和固化的審美趣味，向用戶推送一些打色情擦邊球，聳人聽聞，毫無營養卻容易“上癮”的“垃圾資訊”，以此實現自己平臺的巨大流量。
除了新聞資訊App今日頭條，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曾在今日頭條之前還推出“內涵段子”App，在今日頭條之後推出抖音、西瓜視訊與火山小視訊等產品。
無論今日頭條、內涵段子，還是抖音、西瓜視訊與火山小視訊，這些產品迅速崛起都並非偶然，而是張一鳴洞悉人性弱點的精心設計。它們商業模式的共同特徵都是以技術的名義將使用者圈養進低俗但更能迎合人性弱點的內容世界，讓使用者消耗掉大量時間，當用戶在這些產品中沉浸很長時間離開後，總會感到沒有任何收穫的空虛。
獵雲網在《抖音的局》一文中，曾非常形象的描述刷抖音上癮的人：
刷抖音上癮的人，往往會覺得，明明已經很累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看下一條，下一條，再看一條。多巴胺的副作用導致你瘋狂地期待獎勵，尋找獎勵。過多的多巴胺讓你保持在非理性的飢渴狀態，沒辦法感覺到滿足，沒辦法停下來，哪怕精疲力盡。
當人們通過各種超出正常水平的活動刺激多巴胺的活性時，負責獎賞、決策、控制衝動的前部紋狀區活性降低，負責認知的腦前葉下腹中軸皮層活性降低，負責行動的個體邊緣系統活性增強，更願意嘗試冒險行為。
長期下來，你的認知能力、思考能力、決策能力、自制能力都會持續下降，同時，你的衝動性在逐漸加強。事實上，你失控了，甚至被控制了。然後你會發現一個你可能不願意接受的事實，人本能起來，和斯金納的老鼠是沒有任何區別。
局裡局外，玩的全是人性。如今這些人性弱點，正在成了少數精英牟利的手段。資訊流開發者阿薩·拉斯金說：“在你的手機螢幕背後，有上千名工程師正試圖使軟體最大限度地讓你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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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頭條系的產品崛起，給使用者，給產業，給社會都帶來諸多惡劣影響，也引起新聞監管機構的重點關注，並對其進行了多次嚴厲管制。
2017年的最後一天，12月30日，國家網信辦正式約談了今日頭條，針對其持續傳播色情低俗資訊、違規提供網際網路新聞資訊服務等問題，要求今日頭條App中“推薦”“熱點”“社會”“圖片”“問答”與“財經”等6個頻道暫停更新24小時，並永久取消內容低俗的“社會”頻道。
2017年3月29日，央視財經頻道《經濟半小時》節目又曝光了今日頭條釋出虛假廣告，二次跳轉引誘消費者步入圈套，並著重指出今日頭條兩點問題：
“(1)虛假醫療廣告。今日頭條廣告“二跳”，廣告首頁是完全正規合法的處方藥品，但只要點選進入實質性內容的第二層頁面，就會反覆出現“專家微信號”虛假廣告；
(2)逃避監管。今日頭條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這幾個大城市釋出的廣告資訊和其他地區並不相同，大城市管得嚴，只有在二三四五六線管得鬆的城市，今日頭條才會大量刊登違法廣告。4月5日，今日頭條因廣告違規一事被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海淀分局處罰，罰款總額近百萬元。”
4月4日，繼網信辦之後，國家廣播電視總局也約談了今日頭條，要求其將網站上的低俗、暴力、血腥、色情、有害問題節目立即下線。4日10日，廣電總局在督察“今日頭條”網站整改工作中，意外發現該公司組織推送的“內涵段子”App和相關訂閱號存在導向不正、格調低俗等突出問題，引發網民強烈反感。為維護網路視聽節目傳播秩序，清朗網際網路空間視聽環境，依據相關法規的規定，廣電總局責令“今日頭條”永久關停“內涵段子”App及訂閱號，並要求今日頭條舉一反三，全面清理類似視聽節目產品。
8月14日，廣電總局釋出《國家廣電總局持續鞏固上半年對視聽網站整治效果》的官方檔案，檔案顯示，北京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總隊近日分別對“今日頭條”“西瓜視訊”開辦單位北京位元組跳動科技有限公司和“抖音”“火山小視訊”開辦單位北京微播視界科技有限公司存在的問題作出警告和罰款的行政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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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借技術之名作惡的不道德商業模式廣受批評，雖然因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屢受政策管制，但這都沒有影響今日頭條在商業上的巨大成功。
根據最新資料顯示，今日頭條系產品的國內日活躍使用者達到4億，海外日活躍使用者達到1億，2018年收入有望達到500億元人民幣。使用者、流量與商業化上的巨大成功，也讓今日頭條備受資本青睞。
就在2018年10月24日，又傳來今日頭條母公司位元組跳動已完成不低於25億美元金額的Pre-IPO融資訊息，投前估值達到750億美元。如果以本輪投前估值750億美元計算，今日頭條的估值已超過百度。截至最近一個交易日收盤，百度市值為670.5億美元。
根據華爾街見聞旗下的全天候科技報道，位元組跳動本輪融資Pre-IPO中，軟銀、春華和KKR是領投方，投資方中還包括雲鋒基金。同時，今日頭條內部已啟動IPO相關的準備工作，計劃明年上市。
除了備受資本青睞，更為諷刺的是，10月24日，全國工商聯舉行新聞釋出會，釋出了由中央統戰部、全國工商聯共同推薦宣傳的“改革開放40年百名傑出民營企業家”名單，其中，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馬雲、騰訊公司董事會主席兼執行長馬化騰以及華為創始人任正非等眾望所歸的企業家均上榜，但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竟然也入選其中。
針對張一鳴入選，一位網友評論，“張一鳴都能選上！頭條禍害老年人，抖音禍害年輕人”，這道出了很多人的態度。
道德上的作惡，對應的居然是商業的巨大成功與官方肯定的顯赫名聲，這將激勵更多的創業者走上效仿今日頭條之路，而不需要去顧及商業道德與社會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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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曾研究過國內外上千家知名企業的商業案例，這些案例都證明了一個道理，“價值觀決定了企業的發展上限”，所有優秀的企業都是秉持向善，向上的價值觀，致力於自己的產品與服務讓使用者的生活越來越好。
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在讀大學時不打牌，不玩遊戲，不看碟，他曾給自己起了個封號叫“道德狀元郎”。但就是這位以道德來進行自我標榜的“道德狀元郎”，其所有的產品邏輯都是以技術與演算法之名，利用人性的弱點行使著一些並不道德的商業行為，讓使用者變得越來越糟糕。
讓使用者變得越來越糟糕的劣幣企業，有可能短期在商業上取得巨大成功，但企業註定不會持久，更不會贏得行業與專家的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