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詐騙黑產調查：稽核機制失效 安全投入杯水車薪
本報記者 陳寶亮 北京報道
網路招聘正在逐漸成為網路安全的重災區。
2018年11月7日、11日，北京市公安局官網兩次釋出“高薪招聘詐騙”相關資訊，提醒求職者在求職時提高防範意識。
在公安局官網公示的相關案例中，市民劉先生在 58同城 登記了求職簡歷，很快就接到了招聘電話，並赴一家影視公司面試，公司承諾轉正後月薪過萬、參加群演、培訓，但需要繳納培訓費、保密保證金。劉先生共繳納了2.7萬元費用，兩個月後發現被騙想退款時，已經聯絡不到對方。
北京民警在接到20多起報案之後，通過臥底調查揭露了這種環環相扣的招聘騙局。詐騙公司先是通過高薪、高待遇吸引求職者，然後通過影視基地培訓、參加群演等方式引誘入局，中間陸續收取伙食費、保密費、培訓費並承諾按月返還，騙局環環相扣。目前警方已經破獲了5個犯罪團伙、抓獲了21名嫌疑人。
招聘行業中網路安全問題不僅侷限於招聘詐騙。11月2日，西城區法院公開審理了一場洩露公民資訊的案件，一位有多年從業經驗的獵頭，從招聘網站、原單位工作中獲取了求職者資訊，並在獵頭群中互換簡歷資訊，共非法獲取了1852萬條公民個人資訊、並將部分資訊提供給他人。多位HR、獵頭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簡歷的海量下載，買賣、互換，乃至高價值簡歷交換、企業通訊錄共享，已經是這一行業中的普遍現象。”
愈演愈烈的招聘詐騙、資料洩露，正在給求職者埋下越來越多的網路安全隱患。
稽核體系形同虛設
2017年8月，“李文星遭BOSS直聘求職詐騙誤入傳銷死亡”事件，讓網路求職詐騙第一次大規模曝光在大眾視野範圍內。
此後，網路招聘平臺的高薪高待遇詐騙、培訓貸詐騙、網路兼職詐騙、先收培訓費再編理由辭退，等諸多詐騙形式被頻繁曝光。
諸多詐騙形式中，影響範圍最大、規模最廣的，當屬培訓貸詐騙。招聘公司通過高薪職位吸引求職者，誤導、欺騙求職者簽署“培訓費貸款”，而這些貸款多為網際網路金融公司的高額貸款，大量剛步入社會的畢業生被騙，諸如58同城、智聯招聘、51job等招聘平臺上均出現過大量此類“培訓貸詐騙”招聘。
但是，諸多招聘詐騙並沒有隨著不斷曝光被遏制，反而其詐騙模式在多個地區被複制，成為詐騙高發區。
招聘企業、招聘內容的稽核不嚴，是網路招聘詐騙高發的關鍵。目前，大多網路求職平臺對招聘企業、招聘內容的稽核幾乎形同虛設。
在淘寶上，存在多家店鋪可以替企業釋出招聘職位。其中一家店鋪告訴記者：“300元/月，可以在58平臺上代發招聘職位，每天重新整理4次，維護一個月；300元/月，代發智聯名企會員職位，每天重新整理維護推廣一個月。”而另一家店鋪，則“在58、百姓網、趕集網、BOSS直聘、獵聘網代發招聘內容，每個網站100元/條，上架30天，每天重新整理1次；在 前程無憂 、智聯網發招聘資訊，260元/條，上架30天，每天重新整理一次。”
多家店鋪提供的代發業務，根據上架天數、重新整理次數不同收費不同，但均承諾為“企業會員賬號代發，重點推薦職位，排名靠前”。而且，購買代發服務“不需要你提供任何企業資質，求職者簡歷也是直接發到你的郵箱中”。
此外，上述店鋪大多提供“代過企業會員認證”業務，一家店鋪向記者介紹，“不需要你提供企業資料，50元代認證58同城的招才貓直聘，100元代過智聯招聘雙認證，企業認證+個人認證均過。這還有大量智聯雙認證賬號出售。”
需要指出，上述業務需求量頗高。記者瀏覽的一家店鋪中，一個代發寶貝的銷量達到了17700件；而且，部分店鋪還購買了淘寶直通車的廣告服務。
不到300元/月的代發業務，100元以下的認證服務費，直接繞過了諸多網路招聘平臺的審查體系。除了淘寶之外，諸多QQ群中也存在很多出售招聘平臺賬號的從業者。
顯然，對於諸多招聘詐騙等黑產從業者，想要突破招聘平臺的審查門檻，並不需要什麼成本。
招聘資料氾濫
平臺稽核不嚴帶來的另一個嚴重後果就是招聘資料洩露。
簽署諸多提供招聘代發、招聘賬號的從業者中，部分人可以提供“簡歷下載”業務。
在58同城、智聯招聘等諸多招聘平臺的使用者協議中，求職者在平臺上傳個人簡歷並授權平臺提供給有意向的招聘公司。而在企業端，企業需要向平臺方支付費用，其中少部分費用用於職位資訊推薦，大部分費用被用於下載求職者簡歷。以智聯為例，企業賬號可以在全網搜尋求職者簡歷，但下載一份簡歷需要30個智聯幣，每個智聯幣相當於1元人民幣，相當於每份簡歷售價約30元。
但是，在淘寶上，多家店鋪可以提供智聯、獵聘、前程無憂簡歷代下載業務，每份簡歷售價6-12元不等；也有店鋪可以“提供58同城簡歷，但需要先看連結測試，部分城市不能下載”。甚至在QQ群，還有從業者低價出售可供下載簡歷的企業賬號，其中，成本最低的一位從業者報價稱“下載2000份的賬號，售價500元”。該價格遠低於智聯招聘官網，而且該從業者還“大量出售智聯最新簡歷”。
除了智聯招聘之外，諸多QQ群中有大量從業者宣稱“出58、趕集、百姓、前程無憂、智聯各大平臺最新簡歷”。
需要指出，部分從業者號稱可以提供“58簡歷採集工具”、“58微聊強制打招呼工具”。2017年初，58同城平臺漏洞被黑產從業者利用，後者可以採集58同城官網所有被脫敏保護的簡歷資訊。此事件曝光之後，58同城已經報警，修復漏洞並增加多項隱私保護措施。
不過，目前依然存在上百個以“58簡歷採集軟體”為名的QQ群。記者就上述情況向58同城求證，58同城迴應稱“已經展開徹查，但暫未發現簡歷資料洩露的跡象”。
除上述渠道之外，更多的簡歷資訊在諸多“簡歷共享群”中氾濫，在QQ群中，存在大量以“HR簡歷共享群”為名的QQ群，百人以上的群超過100個，群中存在部分人力資源行業工作者，以及大量倒賣簡歷資料的黑產從業人員。
一年75億收入 安全投入幾何？
根據《2017年度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報》。2017年，中國人力資源服務機構3.02萬家，同比提升13%，實現營收1.44萬億，同比提升22%。
而根據摩根斯坦利日前釋出的報告，2017年，包括獵聘、前程無憂、智聯等在內的中國線上招聘平臺的總收入約61億元，同比增長22%，而根據預測，2018年這一收入將達到75億，繼續增長22%，2020年，這一數字將增加到111億元。
人力資源市場正在高速發展，但隨著網路安全隱患日益嚴重，招聘行業的網路安全策略、商業模式也應隨之變化。
目前，新興社交招聘平臺正在拋棄傳統“付費購買簡歷資料”的粗放商業模式。以領英、脈脈等為例，企業的認證、釋出資訊都需要經過更為嚴格的認證，而且，企業如果想要獲取求職者聯絡方式，必須通過平臺聊天視窗與求職者溝通，只有求職者主動提供聯絡方式之後，企業才能獲取這一資訊，平臺本身的簡歷介紹資訊中並不儲存求職者的聯絡方式。
對於長期以“出售簡歷”為盈利模式的傳統招聘平臺而言，向社交型招聘平臺轉型可以有效避免目前部分資料洩露風險，但是，並不確定傳統平臺是否能適應這一商業模式。
現在，更讓求職者關心的是，一年收入接近75億，究竟有多少錢能投入到網路安全領域？
（編輯：林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