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雲搭臺工程師唱戲， “碼農”能否撬動工業網際網路經濟？
畢業於德國慕尼黑工業大學的銘坤，在進入阿里雲之前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和磷礦石打上交道，一個半小時的盤山公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對於阿里雲的程式員虛修來說，在網際網路公司做工業研究彷彿回到了高中時代，物理、化學知識又派上了用場。“從熱鋼水的淬鍊到鋼板的冷軋，最後鋼條以每秒200米的速度向前傳輸，生產效率如此之高，令人震驚。”虛修說。
過去的幾年，在阿里，有越來越多像銘坤和虛修這樣的“碼農”開始進入製造工廠、鄉村田野甚至是更加原始的傳統產業中，作為阿里雲向垂直行業滲透的“一線隊伍”，他們面對的不僅僅是工作環境上的變化，還有來自於未知領域的各種“坑”。
“走過不少彎路，在網際網路鍵盤上寫程式碼的人走到了最傳統的產業中，就是希望把過去依靠老師傅和經驗傳達的技藝用電子化的方式傳承下去。”阿里雲機器智慧首席科學家閔萬里22日在廣東雲棲大會上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表示，怎麼把來自於網際網路的技術，來自於雲端計算、大資料的演算法從網路空間走到生產車間，讓生產成本降低，良品率增加，這也是阿里雲在工業網際網路上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當日，阿里雲正式釋出了飛龍工業網際網路平臺，意在吸引更多的開發者和合作方加入，運用阿里的能力覆蓋更細分的工業領域。
但可以看到，在距離阿里工業雲廣州總部的100公里之外，也有三家廠商對工業網際網路有著極為濃厚的興趣，其中華為被視為雲端計算領域最狼性的新選手，而騰訊和富士康則在各自優勢領域盤旋準備隨時出擊。
根據第一財經記者近日獲得的獨家訊息，騰訊雲正在與工業富聯圍繞工業層面進行更深層次的部署，具體訊息將於明年年初公佈。而工業富聯目前承載著富士康在工業網際網路領域轉型的重任。“過去和騰訊雲主要是框架上的合作，即將公佈的合作更加落地。”工業富聯的一名內部人士對記者如是說。
雖然在諸多調研報告中，全球公共雲的競賽被視為寡頭競爭，但至少在工業雲這個領域，巨型玩家之間較量只是剛剛開始。
中國工廠裡90%的裝置不連通
2017年9月，在世界物聯網無錫峰會上，阿里巴巴的創始人馬雲說，“未來的演算法專家一定不是在網際網路公司內部工作，而是在車間裡面寫程式碼。”
在他看來，由於IoT、計算、人工智慧的發展，新制造將倒逼整個社會進行改革。沒有網際網路的製造業沒有希望，沒有製造業的網際網路更沒有希望。未來的製造業一定是C2B，而不是B2C。
兩個月後的11月，阿里雲正式在廣東成立工業網際網路雲平臺，宣佈要以“ET工業大腦”持續與廣東製造業融合，同時，廣州成為阿里在工業網際網路領域的總部，作為製造業重地的廣東，則成為阿里在工業領域的主戰場。
“廣東是阿里巴巴集團非常重要的合作經濟區，同時在粵港澳大灣區的建設中廣東承擔了重要的責任。今年的雙11，廣東銷售佔比達到22.3%，居於全國第一，而廣東GDP的八分之一跟阿里巴巴的電子商務密切相關。”阿里雲總裁胡曉明對記者表示，十年前阿里巴巴幫助廣貨北上，十年後，阿里巴巴希望幫助廣東打造新制造樣本。
廣東龐大的製造叢集對於阿里來說是極具吸引力的。36萬家製造業企業，以佛山、東莞為代表的珠三角中小企業已經集聚成了廣闊的製造腹地。在2017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廣東省首次提出“堅持製造業立省”。依計劃，廣東擬用3年重點推動1萬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依託工業網際網路平臺實施數字化、網路化、智慧化改造。
但同時也可以看到，真正“開啟”工業網際網路的大門並沒有那麼容易。
一方面，中國的智慧製造升級仍處於初始階段，根據阿里方面提供的資料，中國工廠裡90%的裝置不連通，數字化意味著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和時間。另一方面，傳統工廠裡的技術專家並不多，而網際網路企業中的程式設計師對垂直行業的瞭解也有限，這裡面存在的斷層並沒有想象中好打通。
“中美兩國或者歐洲跟中國的IT環境是有本質區別的。在歐洲和北美有大量的工廠、銀行、政府擁有大量自己的開發者。中國的企業也招聘了很多計算機系的人員，但是兩年後這些計算機系的開發工程師就不一樣了，因為他們變成了一個需求提供方，變成了專案的發起方。”胡曉明對記者說，中國整個智慧製造、工業網際網路剛開始，起碼需要五年甚至更多的時間。
走到一線的“工程師”
工業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產業圈子，在邊界範圍內，領軍工業企業能把人、財、物等自有資源配置到很高的效能，在工業內場中實現自給自足。但在閔萬里看來，隨著技術的發展，工業領域更需要一個“攪局者”。
“為什麼我們一流產線生產出來的還是二流產品和三流價格？師夷之長以治夷，但那個技我們學到了沒有？我們可能引進的是生產手冊、操作手冊，但我們永遠不知道竅門在哪裡。為什麼？因為所有的資料當中產生的竅門都流失了。沒有云計算、大資料喚醒他們。”閔萬里對記者說。
在阿里看來，工業網際網路帶來的變革就是在工業雲上，把應用、演算法和資料這些外場資源調動起來融為一體。但由於工業領域涉及到許多垂直細分市場，包括不同的生產廠家、不同的供應商和不同的工藝，即便是阿里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但在“探路”時也吃了不少虧。
“比如沒有找到價值，數字化並不是這個企業真正的痛點，又或者說一些企業根本沒有太多的資料，為了節省磁碟的儲存空間，可能企業的資料只會存2周，主要是為了事後追責使用，如果不是資料密集型企業，工業網際網路是沒有辦法完成的。”閔萬里對記者說，連線、智慧的背後迴歸到本質有三大要素，資料、技術、行業，當今天任何一個黑科技，如果沒辦法寫入這個公式的時候，那麼它的價值訴求就是空洞的。
所以，在阿里雲工業領域的進擊中，被分為了三階段。第一階段，在工業產業上游先實現智慧工廠，為工廠加裝“工業大腦”，而這一大腦針對的是特定工廠的工藝，由阿里的工程師“下一線”完成。
在記者的採訪中發現，在過去兩年，不少阿里的工程師到車間工作已經是一種常態。“瞭解一個新的工業領域，大約需要看上幾十篇論文，白天上班時太忙，基本都是用下班回家後的時間研究。”阿里雲的一名工程師對記者表示，去年一年在工廠出差的時間和在辦公室上班的時間比大約是1：2。
完成了初步的行業摸底後，便來到了第二階段，阿里雲開始利用“ET工業大腦”將一個工廠樹立成標杆模式，再通過工業網際網路將這一平臺向其他工廠與合作伙伴普及。第三階段，則是吸引更多的既懂工業也懂演算法的產業“極客”，使用阿里雲的工業平臺，從而更快推動“ET工業大腦”的完善。
從“飛龍工業網際網路平臺”的釋出節奏來看，阿里雲目前處於向第三階段邁進的關鍵節點。此前，ET工業大腦已經服務於協鑫光伏、中策橡膠、正泰新能源、攀鋼集團等數十個工業細分領域的龍頭企業，在良品率、成本、效率等方面實現了突破，幫助企業創造利潤數十億元。但在未來，阿里雲需要更多的開發者進駐，拓展到更加細分的工業領域。
“有了飛龍這個平臺之後，我們的工程師再也不需要孤軍奮戰了，所有的開發者只要有程式設計的能力，就能創造那個產業當中從0到1的征程。”閔萬里表示，工業網際網路的覆蓋面不僅僅是光伏、鋼鐵、光電，還有石化、紡織、海油等，開發者們可以沿著這條道路，用著阿里雲技術去探索未知的領域，找準行業的痛點，把價值做出來。
“碼農”碰撞
網際網路企業幾乎是目前全球雲市場玩家隊伍中的主導力量。
去年，亞馬遜、微軟、谷歌和阿里巴巴佔據了核心雲端計算市場約56%的份額。根據高盛釋出的最新報告顯示，到明年它們的份額將合計達到84%，其中三家美國巨頭佔據總市場77%。
高盛稱，企業去年在核心雲服務上的支出約為470億美元，它預計到今年該數字將增長至620億美元，到2021年將達到1160億美元。“我們仍然預計，公共雲市場將整合為寡頭格局。”分析師在報告中說。
對於如何看待競爭對手的問題，胡曉明對記者表示，阿里雲是一家網際網路公司也是技術公司，今天阿里雲在全世界我們認為代表的是中國的科技力量，今天阿里雲對標的一定是AWS，一定是微軟，一定是谷歌。
但縱觀中國的雲端計算市場，追趕者們也在調整步調，拼命追趕。
2018年三季報之前，騰訊從未披露過雲服務收入，雲服務被和支付相關服務被放入“其他”業務，但在組織架構調整後，騰訊雲被認為是當前所有B端業務中能貢獻收入的版塊。“產業網際網路業務最初的營收機會還是來自雲業務，騰訊的雲服務增長非常快，市場份額一直不斷提高。”騰訊總裁劉熾平在電話會議上表示。
騰訊2018Q3財報顯示，2018年前三季度騰訊雲服務收入超過60億元人民幣，Q3同比上年增長100%，環比兩位數百分比增長。
而作為雲市場的後來者，非網際網路企業也有著不小的野心。
根據記者的瞭解，華為內部希望2020年華為IT產業(雲端計算)將為華為貢獻超過100億美元。而在今年上半年華為雲業務的收入同比增長了七倍。對於整個雲市場，華為的判斷是第二次競爭剛剛開始，未來三年產業格局會區域性穩定下來，三年到五年以後，會有一些廠家退出服務。在此前舉行的2018年華為全聯接大會上，華為雲也釋出了工業協同平臺，希望打通產品資料流以及企業生產資料流兩大主要資料流，幫助企業完成網路化系統。
富士康則視工業網際網路為轉型的基石。
阿里巴巴的創始人馬雲曾對富士康的掌門人郭臺銘說，“富士康是製造業的大象，阿里要用很多螞蟻推翻富士康。”直到2016年阿里的雲棲大會，郭臺銘還在會上調侃，馬雲所談及的新零售、新制造、新金融、新技術和新能源讓他無比驚慌，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最近的幾年，可以看到郭臺銘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許多物聯網、雲端計算的重點行業會議上，為自己的“工業物聯網”戰略站臺，而在A股上市的工業富聯也被富士康視為探索工業網際網路的重要布點。
他經常舉的一個例子是：騰訊是人與人之間的社交網站，馬雲是人與物之間，但是富士康做製造是人與物、跟機器裝置之間的交流，又多了一個。“他們解的是二次元方程式，我們是三次元方程式。當富士康把機器串聯起來，個機臺都連起來，就有訊息，像大象一樣，它神經網路很發達，所以大象踩了個小石頭，它馬上就能跳起來。”
“我們現在已經大量使用機器人，把單調的活拿走，把工人從流水線上解放出來，讓他們更多地用頭腦去參與創新。工人可以做軟體，做程式設計，做機器人的控制，研究人工智慧、大資料等，層次也得到了提升。這就是第三代和未來的產業工人。最近我們的IT學院改成了工業網際網路學院，就是希望用工業網際網路來取代過去單純的製造。”郭臺銘說。
一位不願意具名的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工業網際網路平臺的成功一定是一個不是工業的公司做出來的，GE的案例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同行相輕，如果不做製造業而是跨行業讓一家石化企業去用富士康，好像也不太行，模式本身就不一樣。”
但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富士康表示目前仍在積極的朝工業網際網路轉型發展，這是一項長期演進的工作，藉助大資料、AI及自動化發展成果，目前工業網際網路在集團內部推行已初顯成效。
而華為Cloud BU總裁兼IT產品線總裁鄭葉來此前則對記者表示，雲端計算市場的第二場競爭剛剛開始，今天所看到的網際網路應用幾乎所有都在雲上，但政府和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才剛剛開始，這是個機會。
責編：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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