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坐壞了他的共享按摩椅？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懂懂筆記
這個共享創業專案號稱能夠“躺賺”，每個投身入場的創業者也都期盼能夠躺贏。在共享單車大潮退卻，共享雨傘、共享童車、共享衣櫃等小打小鬧的共享租賃“涼涼”之後，一度遍佈於商超、酒店、車站和機場的共享按摩椅，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
“我想盡快把這個專案打包賣了，只要有人接手便宜點兒也行。”在深圳梅林的一家大型商超一層，兩名技師正在維修著一排共享按摩椅。而這些按摩椅的“主人”黎皓則站在一旁，全程一臉的無奈。
他告訴懂懂筆記，2016年底在朋友的力邀下，他加盟了一個共享按摩椅專案，成為共享創業大軍中的一員。然而，兩年時間過去，這些按摩椅非但沒能幫他賺到大錢，反而需要不斷地補貼維修費用進去。
“這幾臺，都是前天剛剛修理過的。裝置年限越長，維修頻率也越高。”當被問及是否因為產品質量問題，才導致維修頻率居高不下時，黎皓卻搖了搖頭。
“都是被人“免費”坐壞的。同樣的問題，我們很多加盟商、同行都遇到了，太讓人頭痛了！“
究竟是誰坐壞了這些共享按摩椅？
維修怪圈，想躺贏太難
“都是從品牌方工廠直接拿的按摩椅，我們也一直都很愛惜。”
回想起兩年前，第一批共享按摩椅被放置到商超時，黎皓不由感慨萬千。他告訴懂懂筆記，除了加盟費，他還投入了十多萬元，購買了近二十臺共享按摩椅，此後又繼續增訂了三十臺同型號產品。
可以說，這五十臺分佈在深圳幾個大商圈的共享按摩椅，承載了他內心深處的創富希望。然而，從開張的第三個月開始，他就陷入了按摩椅損壞、維修、再損壞的怪圈當中。
“很難想象，才兩個月就有部分共享按摩椅磨損得不成樣子了。”黎皓無奈說到，有的是表面人造皮革脫落，有的飲料滲透進了椅子內部，有的是開關或元件損壞，有的直接是腳部的承託器件被踩壞了。
“都是人禍，再牛的品牌也禁不住這麼折騰！”
同樣折騰得黎皓心頭劇痛的，是高昂的維修保養費用。他算了一筆賬，按照每臺共享按摩椅平均每天可收入100元計算，50臺裝置每天可收入5000元左右。但五十臺裝置每天所需投入的維修、保養費用，加在一起也接近3000元了。
“這一點不誇張，一張人造革就500元了，開關和電子元件大概是100-300元。要是托架斷裂，還要直接返廠。”一年過去後，維修技師的工時費開始不斷攀升，一系列的維修保養支出漸漸讓黎皓吃不消了。
刨除維護保養以及員工的成本，再加上支付給商超、酒店等物業方的租金（動輒每月上萬元），他的生意在第一年基本上打了個平手。到了2018年初，按摩椅的損壞頻率有增無減，返廠大修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許多同行都認為是廠家的問題，但我卻覺得是人的素質問題。”為了看看是誰坐壞了他的共享按摩椅，黎皓曾多次到合作的商超、酒店巡查，瞭解按摩椅的使用情況。
讓他感到十分吃驚的是，幾乎所有共享按摩椅都成了來往顧客擱置東西、臨時休息的用具。甚至有逛商場的顧客，在上面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既不掃碼支付也不按摩腿腳。有的家長還把孩子放到座椅上，讓孩子休息或是當做蹦蹦床玩耍，更有人無緣無故摳掉座椅上些許開裂的皮革。
“尤其晚飯過後，很多家長帶著孩子遛彎，小孩兒累了，家長就讓他們在椅子上玩耍或者吃零食。”黎皓表示，幾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孩兒在同一臺按摩椅上蹦跳，支架斷裂是遲早的問題，甚至還容易發生意外。
因為採取的是派遣員工巡場，黎皓沒有在現場安排固定人員維護，因此大多數時間裝置處於無人管理狀態。而巡場的員工到現場發現這種情況，也會去勸阻和解釋，但有時候孩子（家長）和老人不好溝通，甚至會因為遭到勸阻而與巡場員工發生口角。
更糟糕的是，在酒店、商超擺放的共享按摩椅一旦被無故佔用，自然鮮有顧客過來消費。隨著類似的佔用現象越來越多，裝置的日營收則越來越少，而維修費用卻在不停增加。
“有時整排按摩椅上，坐著的都是非付費顧客，除非我始終在現場，客客氣氣耐心解釋溝通還行，但是這一點很難實現。”共享按摩椅被無故佔用、損壞，讓品牌方宣稱三個月就回本、輕鬆日入萬元的承諾成了“理論值”。而黎皓以及部分同行，希望踏上共享大潮創富的希望也變得遙遙無期。
如果細心觀察，你會發現如此“受傷”的共享專案，不只是共享按摩椅。
共享設施成使用者“即用即棄”的工具
“你怎麼能拿共享單車馱這麼重的東西呢？”
出於同理心，黎皓曾試圖制止一名在崗廈村內用共享單車馱工程裝置的路人。但對方非但沒有理會他的勸阻，還吐槽他多管閒事，甚至“問候”了他的家人。
他告訴懂懂筆記，一輛共享單車負擔一位成年人的體重應該沒問題。但是，那個人放在單車的工程裝置，應該不止150公斤，騎都騎不動，只能慢慢推。
這樣的場景，只是千萬輛共享單車中的一個縮影。對於經營共享KTV的吳應潔來說，一輛單車值不了多少錢，而她管理的共享K歌裝置如果損壞，一旦維修起來才是真的肉疼。
但是和共享按摩椅一樣，很多大型商超、購物中心等公共場所的共享KTV，也常常被路人當成休息、吃飯、聊天的場所。
“休息就休息吧，但至少別破壞裝置呀。”她無奈表示，公司每週都派人到商超中進行裝置巡檢，每次都能發現裝置損壞、缺失，以及被飲料、食物汙損，有的檯面和玻璃門甚至被亂刻亂畫和塗抹。
吳應潔發現，無論更換任何耐用的零配件，結果還是會讓部分前來“休息”的人拆卸或者損壞。即便顯示屏用上更高強度的玻璃，麥克風換了金屬網罩，也無法倖免於難。近半年來維修、更換的費用居高不下，都讓她頭痛不已。
“之前看了監控，但知道面孔又能怎樣，也很難鎖定或懲處。”就連報警也難有結果，憤怒之下，團隊想出了一個無奈之舉——貼出損壞KTV裝置的路人照片，希望以此起到一些威懾作用。
相比之下，在廣東地區創立了一個本地分時租車平臺的韓勇，遭遇更加不堪。創業之初，他所在平臺統一採購了某合資品牌旗下同一型號的中低端車輛（落地價約8萬元），當時考慮的就是怕使用者使得太狠，容易把車禍害垮了。
誰知道2017年初新車投放市場後，經過使用者不到一年的蹂躪，這些車輛再放到二手市場，連一萬元的價格都賣不出去了。
“那些剛拿到駕照的新手，都拿共享汽車來練手，什麼路都敢上去，簡直了。”他告訴懂懂筆記，有些新投放車輛剛剛上路幾天，保險槓就撞壞了，雨刷損壞、反光鏡剮蹭、輪胎銳物劃損更是屢見不鮮。
由於管理上不是非常嚴謹，加之促銷期間使用車輛的使用者眾多，平臺很難確認具體是哪一位使用者損壞了車輛。如若連坐賠償，他們又擔心引起使用者的不滿，損害品牌剛剛建立起來的市場口碑。
“真的是前怕狼後怕虎。有幾次在保稅區（路邊）看到自家的共享汽車被胡亂停在那裡，前槓、車燈都有損壞，真的想站在街上罵人。”迄今為止，平臺已經融了兩輪融資，大多數資金都用在了維修、更換車輛上。目前零配件採購和車輛維修維護費用，成了公司日常運營中的最大支出。
人為佔用或損壞，不間歇的維護維修，讓不少共享專案在經營上入不敷出，也成了創業者最頭疼的問題。無論產品質量多好，也架不住這麼“造”，但是，完全歸咎於素質問題，又難免有失偏頗。有業內人士強調，這些共享專案在創業伊始就應該在共享產品的使用上制定好行為規範和約束力。
這個建議，靠譜嗎？
成本居高不下，使用者佔毀成理所當然
“一開始，我以為路人將共享按摩椅當成公共休息區了。”
為了讓前來逛商超的顧客明確知道，共享按摩椅是需要掃碼消費才能使用的，並非公共休閒空間。黎皓在開業前就做了準備，在所有按摩椅旁放了標示牌，上面寫著：掃碼消費，請勿閒坐。
然而，就連巡場員工的勸阻和解釋最終都沒有起作用。也就是說，部分過往路人的佔用並不是“會錯意”，而是故意為之。
“最無奈的是，還有人將我們禁止佔用閒坐的標示牌和現場拍照後發了微博，討伐共享創業者不考慮老人孩子的身體狀況，佔用了公共區域，說這些區域原本可以作為公共休息區。”黎皓表示，為了避免事件進一步發酵，影響品牌口碑，他不得不將那些標示牌撤下。
曾有同行表示，在每一個場所都僱傭專人管理共享按摩椅，應該能夠有效杜絕路人“白坐”的現象，並防止人為毀壞裝置的情況發生。但在他看來，五十張按摩椅分別位於深圳福田、南山近十家商超、酒店裡。若要僱人管理，十幾名員工無疑又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成本上根本划不來。
“就算車上都裝上監控攝像頭，實際作用也不大。”韓勇也對懂懂筆記表示，為了規範使用者的使用行為，團隊曾在旗下的共享車輛上安裝了行車記錄儀。然而最先被破壞的，往往就是記錄儀。
一開始毀壞（拿走）的是記憶體卡，在使用了雲儲存之後，記錄儀鏡頭又經常被遮蔽或塗抹。甚至有使用者向平臺投訴，稱車輛安裝行車記錄儀侵犯了隱私權。
“至於滿大街的共享單車，那就更沒法管了。”酒桌上曾有朋友對韓勇說：共享創業不就是圈錢嗎？燒的也是資本機構的錢，幹嘛還那麼斤斤計較。
他告訴懂懂筆記，共享經濟的確是風口產物，每一個專案是否具有市場需求和價值，都有待時間去驗證。然而，任何一個專案行或不行，都不能成為部分使用者、路人肆意毀壞、糟踐產品的理由。
過去的一年時間裡，共享經濟陸續退潮。運氣好的，跑馬圈地到了一定規模後，被巨頭併購；運氣不好的，要麼是直接消亡，要麼是在四面楚歌中硬抗。當所有輿論都在拷問使用者良知和國民素質時，我們也想問一句，這些鋪天蓋地的共享專案的出現，是否都合理和有價值？
或者說，在過去這場鋪天蓋地的共享熱潮中，誰才是真正無辜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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