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市場新的中國故事
前不久因為輿論風暴而市值跌破200億美元的拼多多，進入9月後股價逐步回升，到9月13日時市值重新回到了300億美元，關於拼多多的爭議逐漸平息。拼多多之後，被行業稱為資訊界“拼多多”的趣頭條，也於北京時間9月14日晚登陸了美國資本市場。
拼多多和趣頭條，正在書寫資本市場上新的中國故事：挖掘“五環外”的巨大市場空間、用更為先進的AI技術作為驅動力、以更快的發展速度征服投資人和資本市場。
【一】
拼多多和趣頭條，這兩家公司有很多共同點：總部都在以小資為特色的上海；公司成立時間短、提交IPO的時間快；兩家公司的創始人黃崢和譚思亮此前都有成功的創業經驗、較早前就實現了個人財富上的自由。除了以上幾點，兩家公司還有共同的股東騰訊。
騰訊投資拼多多和趣頭條，業內大多解讀為純財務投資；以騰訊不干涉被投公司的風格看，這樣的解讀相當合理。儘管如此，但是還需要看到的是，無論是拼多多還是趣頭條，目前都處在虧損狀態；騰訊的入股如果僅僅是為了財務上的回報，未免顯得太“沒有夢想”。
2018年4月，馬化騰在談到中國數字化程序中騰訊的角色、作用、目標時，用“一三五七”來概括，其中“一個目標”指的是騰訊要成為各行各業的“數字化助手”；“三個角色”指的是騰訊要專注做三件事：做連線、做工具和做生態；這和更早前馬化騰把騰訊定位成“聯結器”一脈相承。“聯結器”可以分為連線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要實現連線和構建商業模式，首先需要把人和物進行數字化和線上化。
應該說，中國20多年的網際網路發展，人的數字化取得了相當大的成績，中國的網際網路網民現在已經高居世界第一。根據第42次《中國網際網路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18年6月30日，我國網民規模達8.02億，但網際網路普及率依然只有57.7%。而最新資料顯示，2018年美國的網際網路普及率接近85%，普及率遠高於中國。騰訊要想成為更大的“聯結器”，有兩個方向：一是進行國際化獲取國際使用者，二是在本土挖掘另外42.3%的空間。對騰訊來說，理性地選擇是積極探索前者，但要認知到後者更為重要。
騰訊有中國最大的數字化、線上化的使用者池，很多公司接受騰訊的投資後，期望能從騰訊的這個池子開個介面，把使用者流量導到自己的產品或服務上。和騰訊投資的大多數標的不同，拼多多和趣頭條儘管會借騰訊的社交關係網路進行裂變擴散，但同時為騰訊的數字化使用者池增加了使用者，這是兩家公司為騰訊所看重的重要原因。而這些新增的使用者，絕大多數來源於“五環外”的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市場。
截至2018年6月，中國農村網民規模僅為2.11億，滲透率非常低；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市場，成為了提升中國網際網路滲透率的主戰場。
【二】
業內普遍認為，中國網際網路已經進入了下半場，流量紅利已經消失。這句話對了一半，在中國的一二線城市，網際網路確實進入了下半場，該被數字化的使用者都已經被數字化了。但在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市場，網際網路還沒有進入所謂的下半場；甚至可以說，在這些地區，網際網路剛剛進入爆發期。拼多多和趣頭條，是背後重要的推手，也是這個市場進入爆發期後最重要玩家之一。
網際網路的發展，首先需要滿足最基本設施條件：一是裝置，二是網路。在三四五六線和農村市場，PC電腦顯然並不是一個合適的裝置，價格門檻和使用門檻太高，手機尤其是智慧手機是更合適的裝置。網路基礎指的是4G，其資費和網速至關重要。便宜且穩定的智慧手機+資費低且速度快的4G網路，兩方面條件齊備，這在一二線城市早幾年就已經實現了；但在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地區，2017年後才逐漸達到相對成熟。
除了基礎設施，市場爆發還需要達到：提供的產品或服務足夠豐富；使用者獲取和教育足夠高效。在中國，一二線城市的居民相對教育水平更高、對新生事物主動擁抱的積極性更好。儘管如此，在一二線城市，入口網站、遊戲、社交、電商等主流網際網路應用，用了將近20年的時間，才使大多數居民轉化成數字化的網民。對於受教育水平更低的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地區，如何快速把當地居民變成數字化的網民，以及如何在這些地區提供易用、且高質量的網際網路產品和服務，是一個連BAT等網際網路巨頭都沒解答好的巨大難題。
拼多多和趣頭條分別提出瞭解決方案，拼多多的做法是，用“足夠便宜”的商品，趣頭條的做法是用“足夠接地氣”的資訊；配合激勵機制（拼團省錢；拉人分錢、看內容賺錢）、借社交關係網路進行快速裂變。這樣的方式，最大的優勢是使用者獲取效率非常高、同時成本非常低；也因此，拼多多和趣頭條都獲得了飛速的發展。
但這樣的方式如此“粗糙”，使兩家公司被輿論廣泛批評；批評者認為，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地區的居民，也應該享受質優價廉的產品，而拼多多目前提供的產品“價廉但質不優”；同樣，批評者認為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地區的居民，應該享受高質量的內容服務，而趣頭條目前提供的內容卻太low。對於這樣的批評，拼多多還是趣頭條，需要承認，但可能暫時沒法做出改變。
如果用歷史的眼光去看，早期一二線城市的網際網路資訊和電商，也都經歷過粗糙期。新浪網、搜狐、網易都曾因為“標題黨”和“low”遭人詬病。阿里旗下的淘寶網，很長時間內被批評為最大的假貨集散地。如今這些平臺，經過近20年的成長，都實現了平臺的升級：有不錯的口碑，提供可靠的產品或服務。從當初的“low”和“假貨”發展到如今的相對可靠，除了技術的進步帶來更好的體驗，關鍵的變數是由網民或網購使用者增多帶來的規模效應使商業模式實現了正迴圈驅動。
以網購為例，當早期各方面條件都不成熟時，以“價廉”的方式補償使用者，換取使用者的使用。“價廉”一是通過平臺補貼實現，二是通過“不質優”（相對犧牲商品質量）實現。等使用者規模持續上升後，聚集使用者各方面的需求形成規模效應，使商家降低商品價格；同時，單位面積上的訂單增多，單件物流履行成本下降。使用者增多、需求聚集、議價權增大、履行成本降低，平臺正迴圈驅動起來，“質優價廉”逐漸得以實現。一二線城市的網路購物，將近二十年下來，物流成本下滑（人力成本漲了，但快遞費沒有漲），使用者現在以低的價格已經能網購到正品。
拼多多和趣頭條，以更快的速度，在新的市場，在往前推動、期望實現屬於它們的正迴圈。
【三】
和一二線城市相比，中國廣大的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地區，情況顯然更加複雜。除了前文所說的居民受教育水平相對不高之外，二是單位面積的居民人數更少，尤其是在農村地區；三是各地風俗和習慣差別很大。
受教育水平不高，意味著高知識門檻和高使用門檻的網際網路產品和服務很難在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地區落地。高知識門檻，指的是要求知識水平高，比如分析經濟政治形勢的文章、談商業模式的行業內容、英語類資訊，這些在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地區不會受到關注。高使用門檻，指的是產品和服務的流程複雜，比如需要複雜註冊、繫結銀行卡、文字搜尋等，這會使不少使用者望而卻步。相比高門檻的“搜尋”，顯然“推薦”更合適三四五六線城市和農村地區。
單位面積的居民人數少，這意味著規模化更難。一是聚攏使用者的難度增加，一二線城市擅長的地推式打法，效果要差很多，尤其是在農村地區；二是服務使用者的成本增大，由於沒有規模優勢，成本無法攤薄，同樣的產品和服務，一二線城市反而更便宜。而在不發達的農村地區，居民對價格極為敏感，類似電力、通訊等公共基礎設施，實際上是採取一二線城市補貼轉移的方式維持。而一般的商業企業，長期以來只得採取犧牲質量的方式在當地提供產品和服務。
各地風俗和居民習慣差別很大，意味著“一對多”、“千人一面”提供產品和服務的方式，必然效果較差。城市求同，鄉村存異；傳統“千人一面”的資訊平臺和電商平臺，服務大城市使用者沒有問題；而服務小城市和農村，則捉襟見肘。基於風俗和使用者習慣不同，進行個性化服務，實現“千人前面”，不僅是一個技術問題，也是一個運營問題。
要服務好小城市和農村地區的網民，需要的是喜聞樂見、接地氣、簡單易用的產品和服務，要能根據各地的風俗和使用者習慣的不同而進行個性化服務。好的一方面是，小城市和農村地區的居民使用的是智慧手機連線網際網路，這為實現個性化服務提供了技術基礎。而要運營好這樣的產品或服務，既要懂個性化的推薦技術，又要懂接地氣的運營方式。
拼多多和趣頭條，正好滿足了上述的條件：它們的團隊懂最前沿的技術演算法，以個性化推薦或分發的方式進行服務；技術驅動的同時，不被傳統的網際網路運營方式所侷限；以“低價”和“（貪圖）便宜”這深諳人性的打法，迅速地抓到了“五環外”的使用者。儘管打法被批評，但不可否認成績確實相當突出：2018年第二季度，拼多多平均月活使用者數為1.95億；2018年8月，趣頭條的月活6220萬。以月活算，拼多多和趣頭條都排到它們所在領域的前列。這速度，撐起了它們的想象空間，也定義了屬於它們的中國故事。
對於同樣的事情，資本市場和媒體輿論有不同的邏輯；資本市場相對沒有感情色彩，看重市場空間、成長速度和商業化情況。如果市場空間大、成長速度快、商業化理想，這樣的企業會受到資本的追捧。目前，拼多多和趣頭條，在市場空間和成長速度上都有很堅實的資料支撐：“五環外”的人群佔中國至少一半的人口，也就是至少7.5億以上。這7.5億的人口，足以撐起數個“BAT”級別的公司。拼多多和趣頭條，成為很多人第一次觸網時使用的平臺；如果拼多多和趣頭條能不斷擴大使用者基數，並伴隨使用者的成長而不斷進行平臺升級，則前景不可限量。
【四】
平臺升級並不容易，在過去的20年，在原有模式上真正實現了平臺升級的公司屈指可數：阿里和騰訊是成功的案例。阿里的平臺升級，由淘寶網到天貓，實現了“正品”；從線上零售（淘寶、天貓）到新零售（盒馬），實現了“快速+優質服務”；騰訊的平臺升級，由QQ到微信，不僅僅是PC端到移動端，更實現了使用者的升級。其它的平臺，如新浪和網易，分別在資訊的基礎上產生了社交平臺和電商業務，平臺的想象空間被放大；58同城和美團點評的平臺，從資訊到交易，從C端到B端，在行業垂直深挖上做出了相當大的突破。
可以想見的是，拼多多和趣頭條，它們的平臺升級方向，也將在幾個方面發力：產品或服務升級、使用者升級、商業模式升級。具體來說，拼多多需要從“價廉質不優”升級到“質優價廉”，需要從“B2C”升級到“F2C”，實現產業優化；拼多多的想象空間，按它自己的話是“Costco+迪士尼”，也有可能成為中國第一家實現“C2F”（消費者到工廠）的平臺。
對於趣頭條來說，需要逐步升級內容質量、豐富內容和內容形式，探索電商、遊戲等商業模式，實現使用者升級。儘管“五環外”的使用者喜歡接地氣的內容，但在接地氣和優質上可以求得更好的平衡，不僅迎合使用者，也要教育和拔高使用者。豐富內容方面，還需要引進更多的合作方，形成更大的生態；同時，從文字為主，豐富視訊、音訊等內容。商業模式的升級，小遊戲能比較自然地落地，電商更遠也相對更難，但有網易探索可以借鑑。最後，無論是培育了“五環外”的使用者成長，還是從“五環外”進入“五環內”，趣頭條需要實現使用者的升級。
未來極少來源於模仿過去，拼多多和趣頭條構造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未必想被外界拿來去對標已經成功的公司，但資本市場更為現實。儘管市場定位不同、打法不一樣，拼多多被資本市場認為是縮小版的阿里巴巴，後者是一家超過4200億美元的巨頭；有投資者相信，以拼多多現有的體量和增長速度，達到1/10的阿里市值，並非天方夜譚。而趣頭條，市場定位和打法不一樣，也被資本市場認為是縮小版的位元組跳動（包括今日頭條+抖音等）、或是傳統資訊平臺的巨大升級；位元組跳動目前也在談上市，估值超過450億美元；而傳統老牌的新浪網，目前市值48億美元；有投資者相信，趣頭條的現在可以比肩新浪網，未來市值會朝著位元組跳動的方向靠攏。
從更廣泛的意義來說，由拼多多和趣頭條帶來的新增的“五環外”網際網路使用者，將成為整個中國網際網路下一步發展的最重要動力源泉；拼多多和趣頭條培育的新增的數字化使用者，未來肯定會用到更多的網際網路產品和服務，這為更多想進行渠道下沉的網際網路公司提供了便利。而長期遊離在監管之外的分散人群和散亂市場，被拼多多和趣頭條整合後；從社會治理的角度來說，也將變得更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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