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5分鐘人間1小時？ 短視訊刷屏背後的沉迷與覺醒
作者 張曦 袁秀月
上世紀70年代，藝術家安迪•沃霍爾曾對未來做出兩個預言：“每個人都可能在15分鐘內出名，每個人都能出名15分鐘。”
然而，在短視訊時代，一個人出名可能只需要15秒。
一段手指舞，幾句翻唱，一個搞笑模仿片段，甚至一句話，都能讓一個人迅速成名。
抖音小視訊。網路截圖
有網友相貌平平，只因錄了一段“吳亦凡你好，今天我來到了清華大學”，就意外走紅。
有演員拍戲沒出名，反而因為在短視訊裡，每句話後加上“真好”，成為人們競相模仿的物件。
有歌手一心想走音樂路線，但卻憑藉東北話+吐槽化妝品的風格，當上了另類美妝博主。
人生果然是處處有意外，隨時有驚喜。
陸超因愛說“真好”走紅 圖片來源：抖音截圖
有人試圖找尋短視訊裡普通人走紅背後的邏輯，但往往發現沒有邏輯可言。
豪車、豪宅、美女、明星的吸引力在下降，對口型表演、簡易舞蹈、遊戲視訊、萌寵反而越來越火。
其中的一些音樂，火得也莫名奇妙。
它們不像以往那樣靠歌手帶動流量，如今往往是歌紅之後，歌手還沒等成名，就被堙沒在無數的模仿者中。
人氣主播馮提莫在表演“學貓叫” 圖片來源：抖音截圖
“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
“你說你喜歡森女系，而我多了一個G”；
“你知道我對你不僅僅是喜歡，你眼中卻沒有我想要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打不過我吧，沒有辦法我就是這麼強大”……
你或許不知道是誰唱的，或許也沒聽過原唱，但在短視訊的成百上千次反覆洗腦下，這些文字不僅自帶聲音，還有各種畫面。或搞笑，或傷感，又或劍走偏鋒。
不僅是你，可能你爸，你媽，你七大姑八大姨都會哼上一兩句，這就是短視訊的迷之魔力。
圖片來源：豆瓣截圖
從2016年以來，短視訊APP迎來大爆發，抖音、快手領頭，火山、西瓜、美拍、微視緊隨其後。
它們正試圖激發每個人表達傳播的興趣，從廣告語也能看出——
“每個人都值得被記錄”、“記錄世界，記錄你”、“記錄美好生活”、“分享生活，讓世界給你點贊”……
記錄下日常生活，通過網友的點贊來證明其價值。窺探別人的生活，通過點贊來表達個人的喜好。
兩種形態交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修羅場，創作者絞盡腦汁博出位，15秒的視訊甚至拍上數個小時，觀眾手不斷上滑，或者雙擊點贊，或者長按表示不感興趣。
有人調侃：抖音5分鐘，人間1小時。
觀眾可以表示不感興趣 圖片來源：抖音截圖
《射鵰英雄傳》裡，歐陽鋒的蛇毒被視為天下第一毒。
但短視訊的毒，比蛇毒來得更笑裡藏刀，更不露聲色，毒性更巨。
27歲的上班族楊冰說，刷短視訊很容易上癮，他們有時躺在床上，一刷就是幾個小時。“以前天天沒事就刷，尤其是我男朋友，晚上臨睡前都得看。”
34歲的全職媽媽孫慧說，每天晚上哄完孩子睡覺後，會刷短視訊，“平時生活圈子太窄，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60歲的曾梅則沉迷於製作彩視小視訊，她和朋友們在上面分享做飯、旅遊、聚餐、甚至廣場舞的新動作。
圖片來源：彩視截圖
美國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在《人類激勵理論》中提出，人類需求像階梯一樣從低到高按層次分為五種，分別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
顯然，短視訊滿足的就是人們的後三類。
不僅僅是中國人，全世界都被短視訊的風潮席捲。2016年底，快手開始嘗試國際化。2017年，抖音的國際版Tik Tok在日本、泰國、馬來西亞等國家上線。上線幾個月，就登上了日本App Store免費榜榜首。
今年7月，抖音向外公佈，其全球月活躍使用者數已經超過5億。10月份，快手也宣稱，他們的日均活躍使用者數達到了1.3億，日均使用時長超過60分鐘。
短視訊APP。網路截圖
德國作家米切爾·恩德在兒童小說《毛毛》裡寫道，不知從何而來的灰先生，突然雲集到了大城市，用美麗的謊言試圖偷竊人們的時間。
短視訊何嘗不是如此，儘管網際網路公司認為這是消化碎片時間的工具，但時間往往大把大把地流逝。
24歲的孫萌最近買了本書，最初她給自己的目標是每天看一小時，但後來短視訊搶走了這一個小時。她說：“我想應該停止這樣的狀態了。”
剛上大一的陳雨剛接觸短視訊軟體沒多久，在她的朋友中，刷短視訊的並不多。到了晚上，她才會開啟抖音看一會，一刷兩個小時過去了，“啥也沒學上，就看帥哥了”。
資料圖：中山大學嶺南學院MBA學子呼籲“放下手機，迴歸生活”。陳驥旻 攝
沉浸式的觀看體驗，更便捷的操作，更有趣豐富的內容，每個網際網路產品都在為留住使用者而做出大量努力。但另一方面，他們也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那就是網路成癮。
因此，一場防沉迷活動很快拉開序幕。今年4月，抖音推出防沉迷系統，當用戶連續使用90分鐘後，系統將會提醒使用者注意時間。一旦單日使用時長達到2小時，系統將自動鎖定，使用者需重新輸入密碼才能繼續使用。
不止抖音，從王者榮耀到 谷歌 、 蘋果 、 Facebook ，許多網際網路產品都陸續推出防沉迷系統。防沉迷不僅限於遊戲行業，其物件也不再只是年輕人，而是各個年齡段。
但這樣有用嗎？在網上搜索抖音，到處可見解除防沉迷系統的攻略。在網際網路公司“既賣矛又賣盾”後面，更多需要網友自己的“覺醒”。
資料圖：重慶一紅綠燈處擺放“不做低頭族、關注紅綠燈”警示牌。 陳超 攝
好在，這場“覺醒”比想象中來的更快。
在當下娛樂社交方式不斷更迭的當下，很多網友開始了主動放棄沉迷，直接解除安裝了短視訊APP。
20歲的大學生秦蕊說，“有時候就會莫名覺得玩手機好沒意思，特別想出去玩，和朋友一起散散步，或者去圖書館”。
30歲的上班族秦月迷上了密室逃脫，每個星期，她都會約上好友去玩一次。
40歲的創業者陳宬則喜歡上了極限運動，“出去看看大自然，感受下生命的力量”。
“這種都是娛樂消遣性質的，圖個樂呵。”最近，楊冰和男友看短視訊的頻率也開始下降，他們已經過了那個新鮮勁兒，而且，他們還覺得，很多內容都差不多，不太好玩兒了。
短視訊裡，很多人都愛說一句話：人間不值得。但當真正從美顏、濾鏡、神曲裡走出來，你會發現，人間哪裡不值得，現實的人間明明更精彩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