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人為何失算ofo
(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經濟觀察報 韓福東/文 ofo進入它的至暗時刻。移動網際網路下半場最炙手可熱的創業專案,中國所謂“新四大發明”之一,到了跪著也可能活不下去的窘境。
乘客的押金被挪用以致無法退還,供貨商也因欠款而開始起訴,靠微商廣告賣蜂蜜和給P2P平臺導流的杯水車薪,顯然無法維持ofo今後的發展。更要命的是,曾經被各方追捧的“共享經濟”寵兒,如今已難激起投資人哪怕一丁點的興趣。
從怒放到萎枯,ofo還是那個o-fo,它的商業模式也沒有變,吸金的大殺器卻變成瘟神一般的創業存在。曾經30億美金的估值,以及潮湧般滾來的熱錢,現在看像一個笑話。問題是,投資圈難道是不講專業的嗎?他們縱然不火眼金睛,卻目光老花到這種田地?
就像幾乎所有經濟學家在預測股市漲跌時,都勝不過擲骰子一樣;面對商業創新模式,投資人的判斷,也常常比抓鬮好不了多少。前者更多是因為,人類尚無法掌握所有影響股票價格的因素,並對之進行精準的量化分析。至於後者,則因真正意義的商業創新,常常是對傳統模式的破壞,超越了既往的經驗,而很難被事先洞悉,那些與歷史成功典範類似的所謂創新,卻又可能差之毫釐謬之千里,而人類囿於先前的認知框架,就容易錯把馮京當馬涼。
對ofo的錯愛,只是再一次凸顯人類進化心智的侷限而已,創業精英和投資大咖都無法擺脫這個魔咒。
囿於傳統的認知框架,導致對商業創新無法正確評判的例子,並不少見。譬如馬化騰早年曾想賤賣QQ,卻無人願意接手。廣東電信認為它只值60萬美元,新浪則根本提不起興趣。想想那時候,門戶如日中天,對社交軟體的成長性估計不足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等到ofo橫空出世之時,創業者和投資人都已經習慣了暫時看不到盈利模式的商業創新。只要有使用者和流量,就是硬道理,就不愁沒有變現之日,這似乎已成為移動網際網路時代的金科玉律。中國第四家日訂單過千萬的網際網路平臺,以及解決最後一公里出行剛需的說辭,讓大家忽略了單車使用者資料的低價值屬性。這個世界很殘酷,不是所有資料都是等值的,ofo高企的運維成本,讓收益的願景更加渺不可及。
換個說話,無論是十幾年前對QQ的低估,還是一年前對ofo的高估,都跟我們陷入了一種頑固的認知框架有關。
美國“認知語言學之父”喬治·萊考夫認為,“框架”是塑造我們看待世界方式的心理結構,它屬於認知科學家稱為“認知無意識”的環節,是我們大腦裡無法有意識訪問,只能根據其結果(推理方式和常識)來認識的結構。認知科學發現,“框架”具有這樣的特點:如果頑固的框架跟事實不相吻合,那麼,人會拋棄事實,保留框架。
具體到ofo,它現在所面臨的幾乎所有問題,都不是潛藏著的,在一開始並不難被大眾發現。但投資界包括大眾的認知框架是,只要快速燒錢打敗對手,它的海量使用者資料就像此前的網際網路巨頭一樣,讓它成為新的攫取利潤的巨頭。
如萊考夫所說,如果頑固的框架跟事實不相吻合,那麼,人會拋棄事實,保留框架。於是所有的問題都變的不再重要,甚至於,連ofo這種本質上與“共享經濟”八杆子打不著的單車租賃運營模式,這麼簡單的事實都被遮蔽了。它仍然頂戴“共享經濟”的冠冕。
很顯然,在商業模式快速迭代進化的當下,成功投資的難度較停滯年代要困難得多。是否成功,很多時候靠的是運氣。
或許有人會留戀古早的農耕時代,傳統模式延續千年不變,讓老人的經驗變得那樣充滿智慧。美國社會學家瑪格麗特·米德將其稱為“前喻文化時代”,她注意到,二戰後科技變革讓整個社會進入長輩向晚輩學習的“後喻文化時代”。距離米德提出這個概念,又過了約半個世紀,科技的進化已經到了所有年齡段的人都無法總能保持睿見的年代,“X喻文化”概念的解釋力在降低。
我們還沒辦法改變我們千萬年進化來的認知框架。在漫長的進化史中形成的這個看似簡化的框架,事實上背後算力巨大,它能借助於經驗累積,最大化地保持我們對世界的快速反應與認知。但在一個快速迭代和變革的年代,它又總能讓我們發現自身的無能與侷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