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奔三卻一無所成,你不是也處於成年過渡期?
ofollow,noindex" target="_blank">Jeffrey Jensen Arnett 是位於美國馬薩諸塞州伍斯特市克拉克大學(Clark University)的心理學教授。2014 年 5 月,他出版了新書《奔三:一本寫給二十多歲年輕父母的育兒指南》( Getting to 30: A Parent’s Guide to the 20-Something Years )。
本文 由 AEON 授權《好奇心日報》釋出,你可以在 Twitter 上 關注他們 。
我承認,我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真正長大成人。1980 年,23 歲的我從密歇根州立大學(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畢業。當我手捧著散發出新鮮墨香的心理學學士學位證書,只感到迷茫無助,絲毫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大學期間我學會了彈吉他,為了不至於淪落到從事低薪寒酸苦差的地步,我在畢業後努力寫下大量歌曲,確保自己能靠在酒吧和餐館演唱賺取一份收入。這筆錢足夠我生存下去,但這僅僅是因為我搬回家和父母住在一起,因此不需要付房租和生活用品的開銷。
幾年之後,我考上了心理學的研究生。又過了四年,我成功拿到心理學的博士學位。可即便如此,我還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就業方向是什麼。除了事業不順,我的感情經歷也坎坷曲折。到那時為止,我和很多女孩談過戀愛,但沒和任何一個人發展到談婚論嫁的程度。最終,我還是走上了事業和愛情的康莊大道,不過這個過程又耗費了我多年的青春時光:我在 35 歲時找到第一份長期工作(教授),36 歲時結婚,42 歲時有了孩子(一對雙胞胎)。
研究年輕人最開始是如何踏上成人之路這個課題時,自身的奇幻經歷給了我最初的靈感。當時我三十出頭,每天都在思考自己——以及我的很多同輩——用了多久才真正長大成熟。但是我決定將研究重點放在 18 歲到 29 歲的年輕人身上,因為我發現和他們交流實在是令人受益良多。
此前我曾對青少年(主要是高中生)開展過多年研究,重點分析他們對媒體的選擇使用和醉酒駕駛等危險行為。我很喜歡這個課題,但每次對高中生進行訪談時,我發現他們總是沉默寡言。他們充滿警覺,認為我是一個可能侵入他們生活的成年人。但是,他們似乎又缺乏自我反省和自我瞭解。自我中心主義思維使他們不能客觀理性分析問題,無法做到認真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導致行為產生的原因和動機。
但是,18 到 29 歲的“過渡期成年人”(emerging adults)卻能瞭解自我並知道三省其身。不僅像我一樣接受過大學教育的“過渡期成年人”可以做到,那些沒接受過大學教育的“過渡期成年人”也可以做到。最令我難忘的訪談物件是成長經歷與我大相徑庭過渡期成年人——蹲過監獄、童年飽受虐待、被毒癮纏身的單身母親撫養長大……總體來看,我發現他們對自己過往的人生經歷和自己未來的發展道路有著清晰而深刻的見解。在他們驚人洞察力、幽默表達方式和隨處可見雄辯口才的影響下,我決定投身入心理學事業之中,竭盡全力瞭解這些“過渡期成年人”,讓其他人充分了解他們身上的所有特質。
自那之後,我已經以這個獨特的人生階段為主題出版了兩本專著,希望能幫助過渡期成年人和他們的父母理解如今美國年輕人走向成熟的漫漫長路(比他們父母那一代人成熟起來所花的時間更久)。我還領導了兩個全國性課題——2012 年克拉克大學關於過渡期成年人調研(Clark Poll on Emerging Adults in 2012)和 2013 年克拉克大學關於過渡期成年人調研(Clark Poll on Emerging Adults in 2013)。這兩個研究讓我們充分了解了全美過渡期成年人的基本情況。
我以一種滿懷同情和仁慈的心態看待過渡期成年人。但是,我發現很多人並不贊同我的看法。他們的觀點與我相去甚遠。
在對美國多個地區的過渡期成年人進行了長達十年的研究訪談後,我在 2004 年決定出版一本書詳細闡述我的理論發現:過渡成年期(emerging adulthood)是一個介於青少年時期和成年時期之間的全新生命階段。在書中,我總結了自己的研究發現,從與父母關係、愛與性、教育、工作和宗教信仰等多個角度介紹了過渡期成年人的特點。《時代》雜誌在新書出版前通知我的出版商牛津大學出版社,表示他們看了我的書稿之後深受啟發,決定就過渡期成年人的問題寫一篇封面報道。聽到這個訊息的我自然欣喜若狂,可看到《時代》刊發出來的文章後,我發現這篇報道差得要命。雜誌的封面選用了一名穿著禮服襯衫和褲子坐在沙箱上年輕男子的照片。文章作者邀請讀者認識一下如今的年輕人:“靠啃老為生,工作時常換,物件經常變… 他們就是不肯長大成熟! ”這篇文章基本上是在不停批判過渡期成年人的缺點,號召大家一起因為過渡期成年人比父母一代和祖父母一代花更久時間才能成家立業而對他們進行無情的嘲笑。
十年之後,我不會再因人們對過渡期成年人持否定嘲諷態度而感到驚訝。不過,胸中的困惑和失望卻從未消散。過去十年間,我曾經將大把美好青春時光浪費在玩打地鼠遊戲上,身上體現的恰恰也是很多美國人一聽到過渡期成年人就條件反射一般給他們貼上的貶損標籤:懶惰、自私,從來不想長大成熟。或者說他們實際上更差,反正肯定比如今對他們評頭論足的這些成年人年輕時表現得還要糟糕。這種刻板印象究竟有幾分是正確的?還是說用這種眼光看待過渡期成年人根本就是大錯特錯?

如今,人們批評過渡期成年人時最常用的理由就是他們懶惰閒散。持這種觀點的人表示,年輕人都是儘可能逃避工作勞動的“懶蟲混子”,他們寧可過著啃老的生活,也不願意憑藉勞動和工作養活自己。年輕人不願意工作的原因之一是他們的權利意識太過膨脹:他們希望工作樂趣十足,如果工作並不好玩,他們就拒絕參與。
過渡期成年人確實對工作有著很高的期望。有時候,他們甚至覺得自己有權享受工作。在 2004 年出版的書中,我記錄了與 22 歲的伊恩(Ian)的訪談過程。雖然瞭解行業現狀,但伊恩還是選擇從事新聞行業:“同我爸爸(一名富有的醫生)豐厚的收入相比,我要是選擇做記者的話每年只能賺兩萬美元。”但相比於金錢而言,更重要的是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伊恩說:“如果我真的熱愛自己的工作,那我過得就比我爸舒適。”進入職業時,過渡期成年人尋求的是我稱之為“帶來身份感的工作”(identity-based work)。換言之,這份工作是他們自我滿足和自我實現的來源,能夠充分調動他們的才智和興趣。過渡期成年人想要的是一份自己每天早上起來都能讓自己充滿幹勁的工作。
你也許覺得這種對工作的期望有些不太現實。你是對的。但請記住,年輕人的父母是伴隨嬰兒潮出生的人,而年輕人和他們有著巨大的差異。發明“工作應該充滿樂趣”這一理念的是如今的年輕人,並不是他們父母那一代人。在此之前,壓根沒人想過工作是否應該有趣。嬰兒潮一代拒絕接受工作是人類生活中枯燥沉悶但卻不可欠缺一環的傳統觀念,他們公然宣稱自己不想為了庸庸碌碌的機械勞動而浪費韶華。他們的孩子在這樣的新環境中長大,因此產生了工作應該有意義而且能實現個人抱負的想法。現在,當年的孩童成為了過渡期成年人,而他們的父母和僱主卻對他們的自以為是抱怨連連。
所以,當今的過渡期成年人的確對工作有著崇高而且經常不切實際的期望。但是他們懶惰?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尋覓難以找到的夢想工作期間,過渡期成年人不會無所事事,僅靠玩電子遊戲和刷 Facebook 消磨時間。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大多數人將自己二十多歲青春年華中的大部分時光奉獻給了單調乏味的低薪工作。18 歲到 29 歲期間,平均每個美國人從事過十個不同的工作,其中大部分工作崗位不受尊重且收入低微。在餐廳吃飯時,你留意過為你點餐的服務生嗎?在商店購物時,你注意過為你服務的銷售員嗎?在超市採買時,你觀察過整理貨架的勤雜工嗎?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是處於過渡期的成年人。很多過渡期成年人一邊讀書一邊工作,努力在保持收支相抵的同時不斷提升自我。沒錯,是有一小批過渡期成年人懶惰閒散。但我們不應該將這種刻板印象的烙印打在一大批辛勤工作的過渡期成年人身上,這對他們來說並不公平。
努力爭取帶來身份感的工作究竟是不是在美國社會中處於優勢地位中產階級和富人才能享有的權利?是也不是。拼命追尋夢寐以求工作的渴望和抱負瀰漫於每個社會階層——克拉克大學的全國調研專案顯示,18 歲到 29 歲的年輕人中有 79% 承認:“我覺得享受工作比賺錢更重要。”值得注意的是,這些人的社會階層背景(以他們母親的受教育程度為表現形式)並沒有差異。理想很豐滿,但是現實卻很骨感。相較於高社會階層背景的年輕美國人而言,低社會階層背景的年輕美國人進入大學接受教育的可能性更低。在現代這種資訊經濟社會的大環境中,沒有大學文憑意味著很難找到理想的工作。以目前美國就業市場的資料來看,只有高中學歷者的失業率大概是四年制大學學歷持有者的兩倍左右。克拉克大學的全國調研專案證明,來自低社會階層背景家庭的過渡期成年人比來自高社會階層背景家庭的同齡人更容易認同“我一直無法為接受所需教育找到足夠的財政支援”這一觀點。這不是他們的錯,而是社會的錯。目光短淺的社會未能給年輕人提供足夠的教育和培訓,白白浪費了年輕人無窮的潛能和遠大的抱負。
另一個人們經常用來指責過渡期年輕人的理由是他們自私自利。部分美國研究人員——最著名的莫過於聖地亞哥州立大學(San Diego State University)的教授簡·騰格(Jean Twenge),她也是著名的作家和演講家——聲稱,相比於三、四十年前的年輕一代而言,如今的年輕人更加“自戀”。這種觀點的主要理論基礎是很多證明如今大學生自尊心水平不斷提升的調查研究。相較於以往的大學生而言,如今的大學生更容易認同類似“我是個重要的人”這種觀點。
在這種刻板印象的影響下,人們開始過分誇張對過渡期成年人批評中的一些真實情況。相較於前幾代人而言,大部分如今的過渡期成年人確實可能在成長過程中形成了更高的自尊水平。從呱呱墜地開始,屬於嬰兒潮一代的父母便這樣教導他們:“你很特殊!”、“你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要有巨集圖大志!”在電影、電視節目和歌曲等載體的支援下,流行文化也不斷強化這種理念。於是,如今的過渡期成年人自然就信以為真。克拉克大學的全國調研專案表明,幾乎所有(比例高達 89%)18 歲到 29 歲的年輕人認同這樣的說法:“我堅信自己最終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這並不代表如今的過渡期成年人自私自利。同樣,這也不代表他們是自戀的一代。事實上,一切最終只能證明一個問題:如今的過渡期成年人極為自信,相信自己能夠克服一切艱難險阻,有能力打拼出美好的生活。我們希望他們在成年生活的重重壓力面前膽怯退縮嗎?在我看來,過渡期成年人較高的自尊和自信心態形成了質地堅固的心理盔甲,能夠幫助他們順利進入危機四伏的成年世界。二十多歲時,大部分人都曾因愛情、工作和夢想被現實無情擊碎而遭受沉重打擊。比如,25 歲的妮可(Nicole)是一個貧苦家庭中四個孩子裡的老大。她沒有父親,母親則存在智力缺陷。照顧家人的重擔讓妮可喘不過氣來,因此她需要反覆推遲人生計劃或者被迫更改人生目標。即便如此,妮可還是在努力攻讀大學學位,並且下決心一定要實現讀完博士的終極目標。支撐妮可戰勝混亂童年時代千難萬險的正是她的自我信念。我在 2004 年出版的書裡記錄了妮可接受訪談時說的話:“我覺得遇到的困難越多,自己就越強大。”

我們指責如今的過渡期成年人“自私”時,還忽略了他們的理想主義精神和慷慨熱心作風。克拉克大學的全國調研專案顯示,這群年輕人中有 86% 的人認同這樣的觀點:“我覺得從事一份能給世界帶來美好的工作對我來說很重要。”這不僅僅是一種理想主義的志向。事實上美國高等教育研究院(US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Institute)的全國調查資料證明,這些年輕人比他們的父母更願意自願投入時間和精力去幫助他人。
人們批評過渡期成年人時常用的第三個理由是他們不願意長大成熟。的確,從完成學業、結婚成家和生兒育女等角度來看,如今的年輕人的確比老一輩更晚擔負起成年人的全部責任。很多過渡期成年人對成年生活有著矛盾的看法,也不急於進入成年人的世界。克拉克大學的全國調研專案表明,18 歲到 29 歲的年輕人中有 35% 的人認同這樣的觀點:“如果我能選擇的話,我永遠也不願意變成成年人。”持這種想法的人並不佔大多數,而這 35% 的群體可能才是社會對年輕人整體產生刻板印象的根源所在。
成年生活裡充滿了繁重的責任和負擔,每一個成年已久的人對此都深有體會:每天上班,給自己做飯,保持家裡相對的衛生和整潔,按時付清賬單……在大多數年輕人看來,這種生活看起來並不有趣。27 歲的傑拉德(Gerard)是搖滾樂隊的吉他手和歌手,他告訴我說:“我感覺自己在成年世界的邊緣來回徘徊。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成熟,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依然還是個孩子。我覺得做個成年人就意味著過上無聊的人生,但我現在還沒覺得自己的生活有那麼無聊。”
雖然心態非常矛盾,但到了三十歲時,大部分過渡期成年人都已結婚,有了至少一個孩子和一份穩定的長期工作。剩下的人裡,大部分也會在三十出頭的某個時間段內完成這些里程碑式的事件。所以說年輕人永遠不會長大成熟其實是錯的。大部分年輕人只是不想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就被成年人肩頭的重擔所束縛。他們寧可利用二十多歲青春特有的靈活性,探索以前不能實現而且以後也無法實現的各種人生可能性——去美國的或者世界的另一個地區居住一段時間,試著從事一份光鮮迷人但成功機率渺茫的職業(比如演員或者音樂家),或者乾脆幹一段時間收入雖低但壓力也小的工作,和朋友盡情享受生活的樂趣。他們想要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充分利用自己的自由。這不是什麼令人鄙視的卑劣行為,而是明智的舉動。顯然,我們對年輕人所表現出的智慧沒有給予足夠的稱讚和信任。到了三十歲時,幾乎所有的過渡期成年人都已經做好充足準備,想要用不受束縛的自由換取一段天長地久的感情。
雖然成長中的這代年輕人有這麼多優點,但還是有人用一種尤其流行的消極心態看待他們。在這些人眼中,相比於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年輕人而言,如今的過渡期成年人表現更差,而且差很多。很多上了年紀的嬰兒潮一代喜歡將如今的過渡期成年人與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年輕人(也就是當年的自己)進行比較。在美國社會,人們普遍認為年輕人冷漠薄情、不負責任且道德敗壞。皮尤研究中心在 2009 年進行的全國性調查顯示,70% 的美國人認為相比於“年輕人”而言,“老年人”有著“更好的價值觀”。甚至連絕大多數 18 歲到 29 歲的年輕人也認同這種看法。
然而奇怪的是,看到數量驚人反證之後,人們依舊願意相信這些錯誤的刻板印象。大量證據表明,相較於此前幾代的長輩而言,如今年輕人所持有的價值觀不僅不差,反而更好。如今年輕人的暴力犯罪率連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早期的一半都不到。長期以來,汽車引發的交通事故一直是導致美國二十來歲左右年輕人英年早逝的主要原因。但是在過去 20 年裡,這一資料的降幅也差不多達到 50%。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至今,18 歲到 19 歲年輕女性生育率下降了 25%。而且,該年齡段的非裔美國女性的生育率更是下降了接近一半。
除了漸漸改掉身上的壞毛病之外,新一代年輕人還展現出了很多優秀的品格和特質。美國高等教育研究院對全國成千上萬名大一新生進行的年度全國普查顯示,過去一年裡,接近 90% 的大一新生參與志願活動,參與率達到歷史巔峰。此外,本科畢業後依舊願意參加 Peace Corps、AmeriCorps 和 Teach for America 等志願專案的人數也創下歷史新高。
相比於前幾代人而言,今天的年輕美國人對種族和性取向等問題的態度更加寬容,對多元性的接受程度也更高。皮尤研究中心的全國調查表明,年輕美國人(18 歲到 29 歲)比其他年齡更大的美國人更認同這樣的觀點:“我覺得家庭成員和其他種族的人結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白人群體中,88% 的年輕美國人認同上述觀點,而 50 歲到 64 歲的美國人的認同率為 52%,65 歲以上美國人的認同率為 36%。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還發現,年輕人之間最容易建立起跨種族的友誼關係。
年輕美國人比老一輩更容易接受性取向的多元化。皮尤研究中心的多項調查顯示,面對“同性戀始終是錯誤的”這種觀點,1928 年以前出生美國人中有 78% 表示認同,而 1981 年之後出生美國人中僅有 43% 表示認同。很多研究還證明,年輕的美國人比老一輩更願意相信同性婚姻應該合法化。
年輕美國人開放和包容的心態對全世界都造成了影響。調查研究人員約翰·佐格比(John Zogby)認為,如今這群 18 到 29 歲的年輕人是“第一批全球公民”。他的資料顯示,這些年輕人將自己視為世界公民,比老一輩更願意投身於解決全球問題的偉大事業之中。佐格比總結稱,相比於美國曆史上任意一代年輕人而言,當前這代年輕人蔘與國際事務的積極性都要高出很多。比如,有 56% 的人有親朋好友居住在其他國家,比率高於其他年長美國人。除此之外,有三分之一的年輕人曾在過去五年中造訪其他國家。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意味著如今的美國年輕人將在他們的一生中體驗比父輩和祖父輩更為和諧的國際關係。
對如今這批過渡期成年人不屑一顧的人可能覺得,自己是用輕蔑的態度努力喚醒年輕人,盡力幫助他們變得更有責任感。但是,這樣的方法又有多少效果呢?譏諷和嘲笑真的能讓年輕一代更願意接受一份沒有前途的工作嗎?敵意和輕視能激勵年輕一代為社會創造更多貢獻嗎?
答案是否定的。解決問題宜疏不宜堵,開放包容的心態肯定比迎頭一陣痛批的效果要好很多。幫助年輕人順利完成向成年生活的過渡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因為年輕人成熟之後可以給社會上的每一個人帶來收益。過渡期成年人渴望為社會做出貢獻,而不是消極地寄生在親屬身上。幾乎所有年輕人都努力想要取得成功,而且他們也希望能夠找到一份對世界有所貢獻的工作。社會本應該根據現代世界的特點及時調整教育和就業制度,確保年輕人能夠最大程度揮灑才智、能力和精力。但是,社會卻沒有很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務。對於美國這個有史以來最為富裕的國家來說,國民缺乏享受高質量教育的機會簡直就是一種恥辱。這表明,美國正在大肆揮霍人們的潛能。
十九世紀時,接受初等教育成為人們的普遍權利。二十世紀時,接受中等教育成為人們的普遍權利。進入二十一世紀後,我們應該切實確保接受高等教育成為人們的普遍權利。在這裡,我的用詞是“高等教育”(tertiary education),而不是“大學教育”(college)。這是因為從大學教育到職業培訓專案,高等教育表現的形式多種多樣。不管接受何種形式的高等教育,身處二十一世紀的經濟環境影響下的年輕人都需要享受比中等教育更優秀的教育資源,確保自己在走上工作崗位之前儲備足夠的知識和技能。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模式一直在經歷大的調整,從製造業漸漸向服務業轉型(包括商業、金融業、醫療保健業和教育業)。服務業要求從業人員具備一定的知識,掌握利用資訊和技術的能力。僅靠中等教育不足以培養這類人才,普及高等教育才是大勢所趨。因為缺乏高等教育,大量年輕人最終選擇進入成功機率渺茫的勞動力市場,依靠出賣勞力維持生計。這會導致可以預見的悲慘結局:失業,不得不依賴政府救濟,進而因為絕望而走上濫用藥物的道路。在教育領域,我們能做到更好,也必須做到更好。
大力發展高等教育不會消耗大量資金嗎?那是自然。正如十九世紀的人們為了建立初等教育體系而投入巨資,二十世紀的人們為了普及中等教育而投下血本一樣,高等教育的發展也需要大量資金支援。不過,今天的我們並不後悔前輩們在教育領域的大手筆。如果初等教育和中等教育沒有普及,今天的世界會是個什麼樣子?我們很難想象。到本世紀末期,接受高等教育一定也會成為普遍性權利。我們越早開始,社會浪費的過渡期成年人潛能就越少。
普及高等教育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需要花費些時日才能實現。但是在此期間,家長、僱主和其他成年人可以(也應該)為過渡期成年人提供其他幫助:耐心和支援。長大成人是一個努力而掙扎的過程。克拉克大學全國調研專案顯示,在 18 歲到 29 歲的年輕人中有 72% 持這樣的觀點:“我目前人生所處的階段壓力很大。”成長過程中,年輕人最不需要的就是長輩的反感和厭惡。如果處於成年生活過渡期的孩子們能勤勉地為實現人生計劃而奮鬥,有條件的父母應該毫不猶豫地為他們提供心理和經濟上的支援。二十歲到三十歲這段歲月中,很大一部分屬於一種名為過渡成年期的全新人生階段。對於成年人而言,承認這一點裨益良多:看到年輕人用達不到自己預期的速度向著人生目標砥礪前行時,他們便不會心急如焚,而是能感到稍許放鬆。
很多針對當今過渡期成年人偏見的產生根源極為複雜。但是,其中一個關鍵因素也許是很多長輩依舊喜歡用他們那個年代的舊標準衡量年輕人的進步。過去半個世紀裡,社會、經濟和技術都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發生著變化,用來評價年輕人是否“正常”的標準也大幅度改變。這種改變速度實在太快,社會上的很多人甚至無法及時更新自己的觀念和思維。很多觀察人士認為,年輕人在 23 歲沒有結婚或者 25 歲沒有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就是失敗。但是以如今社會的新標準來看,年輕人不會在這麼早就成家立業。我們要理解,很多人的青春期和成年初期之間普遍存在一個新的人生階段:過渡成年期。在此階段中,改變和不穩定是常態。這樣一來,我們才能卸下自己對年輕人的偏見和刻板印象,學會欣賞他們的活力、創造力和人生激情。
翻譯:糖醋冰紅茶
題圖為《不求上進的玉子》劇照,來自 豆瓣電影 ;長題圖來自 James Baldwin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