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黃金巨頭海外“買買買
(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10月18日上午,天津梅江會展中心,在佈置成金黃色的一處展位,半個小時內,中國黃金集團公司黨委書記兼董事長宋鑫接見了來自南非的礦山企業CEO、大成律師事務所發言人,以及幾位海外行業人士。而在中國黃金集團展臺的一側,紫金礦業投資部國際專案處處長竇文龍也在接見一批隨機到訪的海外客商。
這是中國國際礦業大會開幕第一天會場上的場景。來自全球的礦業企業、供應商,以及各國政府礦業部門的官員都出現在這次大會上。
一個月之前,上述兩家黃金巨頭——中國黃金集團和紫金礦業分別共買下了位於俄羅斯和塞爾維亞的三位礦產。
2017年是中國黃金企業面臨壓力最大的一年,隨著環保稅、資源稅政策的出臺,以及自然保護區等生態功能區內礦業權退出,部分黃金礦山企業減產或關停整改,黃金產量自2000年以來首次出現大幅下滑。即便如此,這一年中國黃金產量依然保持了世界第一位,而全國黃金實際消費量高達1089.07噸,同比增長9.41%。對於中國的這些掘金者來說,市場不是問題。資源的緊張讓開採的成本越來越昂貴,他們需要尋找那些優質的礦山資源。
中國冶金地質總局原總工程師劉益康認為,歷次的礦業回暖,都是由黃金勘查引領。2016年下半年開啟的全球礦產勘查復甦,亦是首先由黃金引領。在他看來,適逢全球大宗商品行情復甦,又加國內資源緊張、政策收緊,中國企業地掘金之路必然要加速向海外挺進。與此同時,那些來自海外礦山的橄欖枝,也在召喚著他們。
“金色”橄欖枝
10月18日上午10點45分,在中國國際礦業大會上的中國黃金集團公司的展區,南非黃金開採企業PanAfricanMinerals的年輕執行長NkululekoMhlaba,“精準”地找到了自己最想見到的人——宋鑫。
宋鑫對眼前這位陌生黑人小夥突然到來的寒暄有一些意外,kul-ulekoMhlaba遞上了自己的名片,並用簡單的英文介紹了自己的國家和公司,不過,眼前這位行程匆忙的中國央企掌門人能夠留給他的交流時間並不多。
NkululekoMhlaba告訴經濟觀察報,他們希望尋找能夠加入這家礦業公司的投資者,或者是買家——他計劃賣掉60%的股份,價格2.5億美元。
在過去的21年中,一直供職於中國黃金集團的宋鑫一共參加了10次中國國際礦業大會。他說,來到這個展會尋找合作機會的非洲面孔非常多。
“剛才中國黃金展臺就來了很多非洲的部長,一些官員來打聽我們在海外發展的戰略設想。”宋鑫告訴經濟觀察報。這一天,在梅江會展中心的不同會場,來自非洲、南美,以及一些亞洲國家的能源部門官員們同時在向中國的投資者們“路演”。
自2018年2月以來,黃金價格一路下跌,不過這未能影響這個全球規模最大的礦業行業大會的熱鬧氣氛,甚至是那些礦山開採裝置的小型配套件公司,也享受到了礦業勘查復甦帶來的紅利。
會場之外,同樣如此。
20多天之前,宋鑫代表中國黃金集團與印度陽光公司簽署了一份購買協議,買下了俄羅斯克魯奇公司70%的股權。
宋鑫告訴經濟觀察報,在沿線“一帶一路”國家,中國黃金已經在剛果布建成了一個銅礦,在吉爾吉斯中國黃金有一個專案很快建成投產,還有一個專案正在開工建設。
早在2012年,中國黃金集團便在吉爾吉斯斯坦註冊成立了第一家海外子公司凱奇 -恰拉特公司(Kichi—Chaarat),正式進駐這個礦產資源豐富的中亞國家,並在吉爾吉斯斯坦西北部的賈拉拉巴德州恰特卡爾區併購了庫魯-捷蓋列克銅金礦。
“一帶一路”是一條黃金之路,沿線國家的黃金儲量佔全球總儲量的42%左右,這讓中國黃金在這一線路上的種種動作顯得不那麼令人意外。
即便置身一向低調的央企,宋鑫也沒有掩飾對於海外市場的野心。
“我們一直在尋求海外的發展機會。只要是符合集團發展戰略的,例如黃金、銅等貴金屬資源,我們都在陸續進行考察。”宋鑫說。
宋鑫表示,整體上這幾年,包括中國黃金集團在內,中國礦業企業海外開拓的力度明顯加大。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與資源稟賦有關,另一方面國內的嚴抓安全環保,使得有些區域不能再開發礦業,礦企必須走往海外。
同一天,梅江會展中心的一場主題論壇上,中國紫金礦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陳景河表示,礦山開發難度顯著提高,投資金額和生產成本不斷上升;與此同時,礦業政策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目前,中國的礦業政策有進一步收緊的趨勢,礦業權行政審批手續非常繁瑣,即使已順利完成地質勘查,獲得各類權證一般也需要兩年以上。此外,地質勘查和礦業投資的風險也在進一步提高。“權益金制度出臺後,企業不僅要承擔風險勘查的投資風險,甚至還要在採礦證獲批之前繳納鉅額的權益金。如國內某超大型金礦,正在辦理採礦許可,核算應繳納的權益金高達30-40億元,而且要求三年內繳納。礦山還沒開發,企業尚未盈利,就要背上如此鉅額的‘債務’,而且無法及時足額繳納的話,甚至要面臨礦權滅失的風險。”陳景河說。
在陳景河看來,礦業市場總是隨著經濟的起伏而上下波動。2014-2015年幾乎全行業的虧損令人記憶猶新,近兩年礦產品價格的全面回升,大部分礦業企業獲得了喘息的機會。特別是供給側改革和環保風暴,使大量中小礦山關閉,市場供給不足,從而推動礦產品價格抬升。
儘管當前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在減緩,經濟結構調整在加快,同時面臨貿易戰、投資和房地產降溫、地方政府債務等諸多問題,但中國經濟的韌性、可持續性及保持較高增長速度仍然可以預期;美國等發達經濟體的復甦,印度等新興經濟體的崛起,將為市場帶來利好;全球礦山品位的持續下降,單位資本開支的逐年上升,單位金屬成本持續提高,礦產品價格正在築底。
“買、買、買”
紫金礦業的海外投資也一直在進行中。
2018年9月17日,紫金礦業與塞爾維亞共和國在北京簽訂協議,將投資3.5億美元以獲得塞爾維亞銅礦開採及冶煉企業RTBBor63%的股份。
RTBBor是塞爾維亞國有銅業公司,曾經是該國的核心工業專案,控制MS、VK、NC、JM四個礦山和一個冶煉廠。
竇金龍向經濟觀察報介紹,兩三年前在銅金屬行情處於低谷時,RTBBor公司本身面臨著經營困難和資金的緊張,同時也在實施國有企業改革,這種情況下,這類企業需要更加具有實力的投資者。
在同一個月份的早前幾天,這家中國的黃金公司還收購了另外一個銅金礦專案,同樣位於塞爾維亞,兩處專案投資額要超過200億人民幣。根據測算,這個專案的地下蘊藏著超過300噸的黃金。
這是一個足以令礦山公司欣喜的數字。山東黃金集團下屬設計院副院長劉洪文的介紹,在中國,金礦普遍規模較小,且金礦的品位較低,相對而言,海外礦山要優質得多。山東黃金集團在膠東的地區擁有全國最大的金礦,但一噸礦石當中含金不到2克,在國外的優質礦山則可以達到10多克。
據中國黃金集團提供的資料,2017年,中國生產了426.14噸黃金,遠超第二名的澳大利亞,連續多年位居世界第一。但根據劉洪文的介紹,中國國內的金礦資源不盡人意。
劉洪文所在的山東黃金集團是中國的另一家黃金巨頭。2017年,這家公司宣佈以將近10億美元的價格併購了加拿大的巴里克持有的拉德羅金礦50%的股權,後者目前是全球第一大產金公司。
拉德羅金礦位於阿根廷。“阿根廷需要資金,再者,阿根廷本土的採礦事業還處於起步階段。礦業本身是資金密集、技術密集的行業,引進山東黃金這樣的投資者對他們有好處。”山東黃金集團海外礦業事業部相關人士向經濟觀察報表示。
早在2012年,山東黃金就曾以2.25億澳元獲得了澳大利亞一家金礦51%的股權,意在拓展其在西澳地區的金礦資源。
對於這家在國內黃金資源最為豐富的省份——山東崛起的企業來說,接下來,非洲、南美等地的地成礦帶,都會持續考察。事實上,所有有資源優勢的地方,都會是其關注的重點。“世界上所有的黃金公司,或者說是所有的礦業公司,要需要進行全球化資源的配置。”上述海外事業部負責人說,“這是由資源的稟賦決定的。”
中國礦業走出去
時間如果倒回到三年前,全球金屬商品處於水深火熱中時,幾乎沒有人會想到如今全球礦業復甦的盛況。
2015年,來自中國冶金地質總局的總工程師劉益康曾經預測,全球礦產勘查將從2017年開始呈回暖態勢,與此同時,國內的情況則會持續性收縮。彼時,他的判斷基於三個方面:其一,財政資金專案成果處置率低,資金池已經接近乾涸;其二,改革方向已定,不再投向礦產勘查;其三,在上一個高潮期礦產勘查投資者損失巨大,加上近年來國內礦產勘查投資環境進一步收緊,投資者失去了再投資的意願,因此大幅削減礦產投資。
劉益康預計,2019年國內礦產勘查還將繼續面臨這樣地“一上一下”的形勢。“包括南非、西非以及中非,非洲的勘探、採礦活動在2018年大幅增加了,目前光是正在建設中的礦山專案就多達十幾個。一些礦山成為當地的經濟引擎。”瑞典原材料集團公司創始人、執行長孟瑞鬆表示:“在2011年,中國企業擁有控制權的礦山,主要還是集中在澳大利亞地的鐵礦,以及非洲的一些銅礦。到了2014年,中國的海外礦業開始逐漸向全球分佈。”
不過,在瑞典公司高管看來,在國際礦業版圖裡,至少到目前為止,中國企業的權重還沒有人們想象中那麼大,中國公司發揮的作用依然有限。
2016年,在24個參與非洲地區黃金開採的國家中,加拿大控股了17%的產量,澳大利亞佔4%,而由中國公司控股的產量僅佔1%。在非洲所有的金屬產業產能中,中國和美國控股的差距同樣很大。
孟瑞鬆表示,在全球礦業之中,中國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包括非洲,但實際佔比並不大。問題出在哪兒?為何中國在全球金屬礦產的控制權上處於這麼低的水平?
孟瑞鬆認為,礦業投資者、生產者以及政府官員,需要了解這一現狀。當然,這也意味著,對於中國來說,未來還有很大的投資空間。
來自山東黃金集團海外礦業事業部的人士認為,礦業投資永遠充滿風險,不過,對比若干年前一批中國礦業企業走出去的經歷,現在已經有所進步。
以黃金為例。陳景河認為,目前已經有相當部分中國礦業企業基本具備了參與國際經濟的實力,但中國依然缺乏海外運作的經驗和國際化人才,而經驗與人才只能靠實踐獲得和培養。
中國的這些掘金者,儘管現在必須要走出去,但他們也變得前所未有地謹慎,資源、技術、投資環境,所有的因素都要通盤地考量,尤其是要謹慎平衡該地區引人矚目的資源稟賦和眾所周知的政治風險、基礎設施挑戰。
本文來源:經濟觀察報 責任編輯:王曉武_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