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定義中杯的錘子,與無限續杯的小米
2011年小米緊鑼密鼓地研發第一代產品時,做英語學校做得意興闌珊的羅永浩,玩票導演了一部微電影《小馬》。
電影的情節沒幾個人記得,但片中羅永浩親自出鏡,與星巴克服務員爭執杯子的尺寸,一邊抽自己耳光一邊暗罵三字經,這個片段被做成了表情包,流傳至今。

這段兩個軸人較勁的情節,取材於羅永浩自己的真實經歷。之後八年,羅永浩自己的表現,卻更像那個強行定義中杯的星巴克店員。

羅永浩在手機行業的六年,無數次強行“重新定義”。從硬體設計上逆時代而行的對稱實體按鍵,到作業系統和軟體層面的各種羅氏創新,終於在TNT工作站釋出時走向巔峰、重新定義了生產力工具。當然,在這個過程中,處處以產品經理自居的老羅,也順帶重新定義了產品經理。
錘子科技的失敗,表面上看是一個企業資金鍊斷裂的悲傷故事。然而稍加思考便知,這家企業和老羅本人,把一手好牌打爛、處處企圖重新定義的背後,還是出於對手機行業的外行與不專業。
同樣是沒做過手機,2010年進入手機行業的雷軍,一方面並不缺乏軟體研發與科技行業的管理經驗及人脈,另一方面踩中了功能機向智慧機過渡、安卓系統的技術成熟、中國3G網路覆蓋成熟以及社交媒體(微博)低成本營銷的四大紅利。
小米早期產品一心堆料,不談設計不打線下渠道,雷軍本人的主要精力其實從未用在手機的產品本身,而是以一個企業家與投資人的經驗,專注於找人和找錢。這一點,從羅永浩自述與雷軍見面大談產品,雷軍反應冷淡也可側面印證。雖然做手機雷軍和小米是外行,但從企業經營的角度,至少這樣是專業的。
天真外行如羅老師,真的以為手機行業是產品導向的行業,殊不知他眼中的優秀產品,只是業內人士眼中的及格產品。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在於,手機行業的經驗是用專案經驗的真金白銀堆出來的,並不像英語培訓教師可以速成,並沒有小米當年那樣的時間視窗可以等待老羅成熟。
況且,對於什麼是優秀的產品這件事本身,老羅業餘而獨特的視角,對錘子手機也沒起到什麼好作用。東北式絮絮叨叨的演講風格用在電影裡,用於彌補鏡頭語言和情節的單薄,情有可原;用在手機設計中,各種畫蛇添足的設計(如果瞎設計可以稱為設計的話),徒增使用者的學習成本,且為很多低頻的場景定製重度解決方案,本身就是設計上的外行行為。

而在產品設計之外,羅永浩對手機研發、供應鏈管理、代工廠、品控、渠道、售後的瞭解為零。在英語培訓行業小有成就、控制慾極強的羅老師,雖然找來了一些業內人士加盟,但各個環節都要插手過問,糟糕的產品定義和規劃能力又鉗制了後續所有環節。
於是,抓不住重點的錘子T1和小米米1一樣,以稀爛的質量面世,遭遇產能瓶頸。不同的是,小米米1的時期,質量問題主要來自於硬體團隊不成熟、成本限制和供應鏈不配合,但市場願意為低價產品等待和妥協;錘子T1的時期,配套環境大有好轉,質量問題主要來自於各種激進的設計以及老羅本人孱弱的管理能力,但2014年後的市場,對於一個小眾、高價、低質量的品牌,容忍度幾乎為零。質量和產能問題如同幽靈一樣伴隨錘子始終,消費者對於一部合格手機的基礎要求是通話、上網、定位、待機表現穩定,而不是什麼大爆炸、閃念膠囊,但前者恰恰是手機企業的基本功體現。
另一邊,小米由於價效比的路徑依賴,利潤空間線上下渠道打不開局面,只能依賴於前期黃牛溢價、中期元器件降價、後期電商特價的方式為主力產品創造線下流通的利潤空間。這和團隊早期的外行與不專業也是有關係的。價效比的定位倘若真的可以長治久安,傳統手機廠商為何不用?原因無他,因為難以持續發展。
前段時間,小米一位產品負責人在粉絲微信群中對上述狀況略加分析,即遭到公關負責人嚴厲批評,稱去醫院看病,醫囑要聽醫生的而非電工的。看來,小米的價效比原則甚至影響到了員工招募,其產品人員和公關人員,至少有一個是外行和不專業的。否則,哪個科技公司的公關負責人,平時不對內進行公關培訓,出事後如此貶低自家的研發和產品同事,並暗指使用者有病?

雷軍帶領下的小米,在2010年功能機向智慧機轉化、市場放量的前夜殺入手機行業,如今尚且如此艱難;那麼,四年後姍姍來遲的、由一個在管理、行業背景方面純外行但又控制慾十足的老羅帶領的錘子,能有什麼勝算呢?這是一場開局即註定失敗的鬧劇。
羅永浩固執地堅持認為手機應該是他心目中的“中杯”,然而盲人騎瞎馬,挑戰市場認知和行業規律的結果就是被啪啪打臉;而雷軍則端著價效比的小米無限續杯,眼看華為OV幾家廠商早就不再視小米為競品。小米在八年苦戰後,在國內落得與傳統手機巨頭的子品牌同臺競技的待遇,只得出走印度,以紅米挽尊。
入行苦戰這麼多年,哪怕之前是零起點,老羅和雷軍已經成為真正的手機業內人士了。只是,如果時光倒流重來一次,他們真的還會扎進手機這個血海嗎?雷軍多半是會猶豫一下,而老羅在瞭解做手機的價效比如此之差後,怕是再也提不起精神了。做手機發燒友和票友其實挺好的,為何非要當角兒呢?角兒是那麼好當的嗎?


5G時代的來臨,對手機終端行業其實是一項重大利空。隨著雲端計算、邊緣計算的成熟和空中通道傳輸效能的極大提升,五年後大概率會出現的情況是:手機只需要顯示、輸入輸出、電源和通訊模組,而儲存、計算可放置在雲端。到那時,還跑什麼分、拼什麼價效比,手機廠商變成了網際網路公司或者運營商的附庸,交個會員年費或者籤個合約,手機直接送了。
所以,重新定義手機這個杯子的,是行業的底層邏輯,是技術的演進,是從業者的默默努力,而不是葉公好龍的外行帶來的各種營銷技巧和嘴炮。
電影中的羅老師是被人拖走的,現實中的羅老師是自己離開的。仍然站在舞臺上的雷軍和小米,在2019年,是否會真正放下價效比的無限續杯呢?
反正我是沒什麼興趣知道。
判官:十五年產品經理工作經驗,現專注於社交和商業化產品領域,微信公眾號:判官老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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