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位元專欄 | 起於社群興於應用,加密貨幣的加冕之路沒有捷徑
題記:本文為《社群三部曲》之三,一篇和二篇的連結分分別如下:
【第一篇(上)】區塊鏈社群的宿命(上):從現實組織到數字社群
【第一篇(下)】區塊鏈社群的宿命(下):十字路口的命運轉折點
現在開始第三篇正文。
放假期間閒來無事,隨便翻閱各種區塊鏈新聞,偶然看到兩條頗為詭異的新聞組合——其中前一條主要是在區塊鏈的“三點鐘”社群一週年(2月11日)之際,講述幣圈各個社群逐漸陷入沉寂的故事,而後一條則是某機構值辭舊迎新之際,奔放地預測加密貨幣將會在2019年被大規模使用。一暗一明交相輝映,讓筆者覺得無比魔幻。因為這兩條新聞本質上其實是相互矛盾的。估計發這條新聞的小編自己都不相信,一個悲報頻傳的行業,其衍生品怎麼突然就能替代樹大根深的法定貨幣體系了?這種預測的滑稽程度,大概相當於一個建築公司連最基本的打地基技術都沒掌握,結果卻把年度目標設定為了要蓋一座摩天大樓一樣。
客觀的說,現在的加密貨幣在支付市場上的表現,確實就給人這樣一種懸在半空中的感覺。雖然其擁護者無時無刻不在高舉“打倒法定貨幣”的flag,但說實在話,這樣光說不做的舉動,除了引起旁觀者的反彈之外沒有任何效果。因為目前的加密貨幣並沒有像法定貨幣那樣的基礎。而其擁躉者似乎也沒有理解,包括貨幣在內的任何共識,都不是光憑喊能喊得出來的,舉個例子:在環保科學家幾十年如一日的積極宣傳之下,控制碳排放似乎在全球範圍內已經達成了一個所謂的共識,但後來的事實證明,很多碳排放大國雖然表面上答應著如何如何,實際上還是以經濟發展優先,畢竟真金白銀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加密貨幣也是一樣,在缺乏真正利益支撐的情況下,就算其支持者聲音再大,也沒有人會真正的用這種貨幣去進行交易。畢竟,如果聲音大有用的話,那驢早就統治全世界了。
那麼,支撐著加密貨幣的基礎究竟是什麼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今天的《社群三部曲》第三部分裡。
一、加密貨幣的價值支撐:數字經濟的活躍度
要了解加密貨幣未來將被如何賦予價值,我們就要先大致瞭解一下它的前輩——也就是中心化法定貨幣的相關原理(好吧,雖然筆者曾經說過 “區塊鏈若是想要創造歷史,就不能總拿過去說事”這樣的話,但某些基本規律還是要遵守的,起碼不能無視地心引力)。眾所周知,一個國家法定貨幣的發行增長速度,是要和本國的經濟活動增速相對匹配的,畢竟所謂的經濟活動實質上就是各種物資與服務的交易,而交易量的增加往往就伴隨著貨幣數量的增加。就算有些時候貨幣的增速會比經濟活動的增速快上那麼一兩步,也是當局在充分考慮到包括人口結構在內的經濟潛力之後所作出的決策,比如說中美兩國在全球金融危機期間的貨幣放水政策,總體看來也不是太離譜。但如果一個經濟體在現在與未來都不太可能有太高經濟增速的情況下,卻為了逞一時之快、而毫無節制地去發放貨幣的話,那就會造成很悲催的後果了,辛巴威和委內瑞拉就是典型的反面案例。
從這一點來看,我們其實不難發現:處於巨集觀層面上的貨幣是否有價值,很大程度上是要取決於這個經濟體內、中觀層面上各行各業的執行情況。像去年年初委內瑞拉“石油幣”剛推出的時候,很多人憑直覺覺得這是一個垃圾幣、其實並不完全是“牆倒眾人推”的跟風行為。儘管他們可能並不瞭解太多的貨幣知識,但是他們仍然已經從新聞中能夠得知,委內瑞拉在現在的國際貿易體系中,已經無法提供任何有競爭力的合法產品和服務,而國內的相關商業與交易活動也已經變得非常衰弱,在這種財稅收入嚴重匱乏的情況下,政府濫發貨幣其實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那基於這樣一個經濟體的貨幣,自然也不會有太大價值。
話說到這一步,加密貨幣給人所帶來的不踏實感,其根源已有跡可循——那就是目前並沒有圍繞著這些幣所展開的一系列經濟活動。換成大白話說就是——你這幣能拿來幹啥?而答案眾所周知:目前什麼也不能做。老實講,如果僅僅看這一點,目前的加密貨幣和委內瑞拉的法幣都是沒有太大使用價值的。只不過人們對委內瑞拉這一經濟體的前景高度看空,而對去中心化貨幣和區塊鏈技術未來高度看好,所以二者之間才有了這種正反兩極的命運差別。從這點上來看,現在看來沒有太多交集的加密貨幣和Dapp,其實是存在著非常草蛇灰線,卻又十分重要的緊密聯絡的。正如筆者在 《當區塊鏈遇上貨幣(下)——區塊鏈貨幣崛起?》 一文中所提到的一樣,如果去中心化貨幣沒有圍繞著區塊鏈技術所展開的一系列數字經濟活動所支撐的話,那它的價格不要說上升,就連保持一個基本的支撐、恐怕都很困難。
二、數字經濟的切入點:小眾產品的社群化交易
事實上,對於這一點,很多區塊鏈行業的從業者們都已經有所瞭解。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很多人在過去的一年時間裡,始終希望能夠營造一個以加密貨幣為支付介質的經濟體系、比如說有些專案方推出的、用加密貨幣可以兌換一些日常用品的活動。但是問題在於:他們送的那些商品——什麼浴巾、不鏽鋼盆、藍芽耳機等等,隨隨便便在日常超市或者是線上電商平臺裡就能買得到,那為什麼還要費老大的力氣用加密貨幣來支付?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這些與現實商品錨定的、意圖衝擊現有物資交易體系的加密貨幣流通模式,總體來看都是非常凋敝的,交易量屈指可數。畢竟沒有人願意放著大路不過,而去走獨木橋。
從這點我們其實可以看出,如果加密貨幣想要從數字經濟的活躍中獲得價值,那它的錨定物,就不能是已經高度成熟的現有物資的流通體系,而是要瞄準新的商品與服務。簡而言之:在存量市場敗局已定的情況下、現在的加密貨幣應該把自己的未來戰場投向增量市場,而不是死鑽牛角尖。但是問題在於,在物質已經高度充裕的現代社會,還有哪些物資與服務的支付領域是沒有完全被法定貨幣所佔領的?這個問題其實並不難回答:按照馬斯洛需求體系,在溫飽得到滿足的情況下,人類的生活需求將會從基礎物資昇華到身心健康層面,也就是更加註重精神上的享受。近年來各種文體娛相關概念的崛起,就是這一變遷的直接體現之一。而與此相關的數字產品,很有可能將會成為加密貨幣未來切入交易環節的關鍵所在。
圖:馬斯洛需求體系與其配套的相關產業服務
說到這裡就要提及一個問題,雖然在很多人看來,目前社會上的各種數字產品並不匱乏,而其支付渠道也已經被法定貨幣所承包,但卻普遍面臨著一個問題:他們主要滿足的是大眾的需求,而缺乏對多元化與個性化的考量。比如說很多爆款的音樂與電影,口碑都是譭譽參半,可以說有多少人誇讚它們,就有多少人批評它們。這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其雖然滿足了大部分人的需求,但卻沒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箇中理由也非常簡單——對於這些數字產品的製作與發行公司來說,它們身為顆粒度比較大的、動輒幾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商業組織,僅僅依靠小眾市場是沒法養家餬口的,必須殺入大眾市場中才能謀得一份羹。至於那些長尾需求,由於體量過小,只能拋棄。由此來看,在大眾化數字產品已經被法定貨幣給佔領的情況下,滿足長尾需求的小眾化數字產品,是目前加密貨幣最有可能實現彎道超車的支付領域。事實上,雖然說“長尾”、“小眾”這種詞往往給人一種沒什麼太大賺頭的感覺,但如果把它們聚攏起來,也是比較可觀的一個市場空間,畢竟很多時候所謂的“大眾”,其實能覆蓋到目標群體的1/3或1/4,就已經比較不錯了。
那麼,在小眾數字產品的交易上,加密貨幣的優勢體現在哪呢?其中一個重要的可能性,就是其結算的成本較低。這一點對於相關的經營主體來說是比較重要的。正如我們前面所提到:那些專注於滿足長尾需求的數字產品,由於不足以支撐起大公司的運營,因此往往是由同樣顆粒度比較小的區塊鏈社群來完成,而這個所謂的社群,它其實就是筆者在之前的文章中所介紹過多次的、那種非常鬆散的數字化組織,其內部可能只有一名作為主心骨的、負責設計與執行創意的人員,其他人都只不過是拿錢辦事的外圍個體而已,在作出了自己相應的貢獻之後,通過反饋週期超短的智慧合約立刻就可以拿到報酬。進而將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成本壓到最低,讓自己可以專注在主要的業務之上。
但是,這些小型的鬆散社群往往會面臨著一個問題,那就是它們沒有比較充足的現金儲備,財務的風險抵抗能力很低。比如某些付費的知識IP等,這就需要他們的資金流有一個比較穩定的保障,比如說回款速度快且數量足等。這一點如果走法定貨幣渠道,有些時候是不能滿足的——因為法幣“付款-交貨”的智慧合約是掌握在中心化平臺手中,而只要有這個中介的存在,那就一定會帶來兩個問題:一是結算週期較慢,二是收入被平臺拿大頭。而只有走加密貨幣渠道、利用去中心化的“付款-交貨”智慧合約,才有可能讓這些小眾的社群及時且足量的拿到自己的收入,進而形成閉環,令其繼續生產出有價值的數字化產品。
三、總結與反思:加密貨幣的加冕之路沒有捷徑
至此,加密貨幣被賦予價值的步驟已經很明顯:首先,在微觀層面,現有的社會組織首先要在原有的公司制度之外、發展出一些比較有自由傾向、但財務風險抵抗能力又比較弱的個體,或者稱之為“區塊鏈社群”;其次,在中觀層面,這些區塊鏈社群的存在,將會把很多B2C式的中心化行業、轉化為C2C式的去中心化行業,通過輸出自己個性化的、難以被替代的服務,進而獲得結算快、且能夠全額到賬的加密貨幣;最後,在巨集觀層面,加密貨幣通過與上述產品與服務掛鉤,最終產生自己的價值,就好像美元與石油掛鉤之後,從“黃金美元”轉型為“石油美元”,進而維持了自己國際貨幣的價值一樣。也就是說,加密貨幣被賦能的這個過程,是一個從微觀、中觀、再到巨集觀的,自下而上過程。只有在這樣的、類似於蓋建築的步步為營之下,加密貨幣才可能有比較牢固的根基。
圖:未來去中心化經濟的三層架構
實際上,當我們縱觀法定貨幣的歷史便不難發現,它也曾經歷過這樣的一個“微觀組織→中觀行業→巨集觀經濟”的過程。比如說我們之前提到過的勞動分工,它就是在微觀層面拆散了原有的部落組織之後,形成了中觀層面的諸多細分垂直行業,最後憑藉人們對政府的信賴和行業發展的需求,才在巨集觀層面產生了現在人們所熟悉的主權信用貨幣。然而,在當下的區塊鏈行業中,人們往往只盯著中觀行業對於貨幣的影響,卻忽視了中觀行業層的變化是與微觀社會組織層的變化息息相關的,這也是他們始終找不準加密貨幣切入交易環節的重要原因。
從這點來看,對微觀層面上社會組織的研究,其實是區塊鏈技術落地與加密貨幣價值賦予過程中繞不過去的一環,這也是筆者為什麼會在“社群組織”這一幣圈比較邊緣的主題上、花掉整整《三部曲》篇幅的原因,換句話說,雖然人們現在總愛說“區塊鏈的唯一應用是幣”,但事實上,一個合格的、可用性強的加密貨幣,是區塊鏈在社群與應用都落地之後、發展到極為成熟階段的終極產品。這中間所要經歷的過程,說是千難萬難都毫不為過。然而遺憾的是,大概是由於前兩年區塊鏈行業的泡沫過大的緣故,這個行業的部分從業者產生了一種“躺贏”的思想,把傳統的金融和貨幣機構想象得腐朽不堪、一觸即潰,大大低估了改造原有經濟體系的難度,一方面驚動了原有的既得利益者,另一方面也麻痺了自己的神經,結果接踵而來的就是區塊鏈行業在2018年的悽慘敗績,最終在自己碰得頭破血流之餘,也領悟到了那個略顯老套卻又真切無比的道理: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漂浮在天上的空中花園,所有的成就都是要建立在一步一個腳印的踏實根基之上,就算是一度號稱“史上最大風口”的區塊鏈,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