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爺的電影還是別用“過時與否”來界定了
這個春節賀歲檔,有關周星馳過時了的輿論不絕於耳。被質疑“炒冷飯”的電影《新喜劇之王》在競爭激烈的賀歲檔是較早“出局”的,截止到2月10日上午9點,這部電影的總票房還未過5億,而票房統計預測這部電影的最終票房不會超過7億。雖然之於這樣一部沒有什麼特效和流量明星的電影,春節檔已經取得的票房似乎並不會讓這部電影成為賠本的買賣——更何況這部現代喜劇片中還有大量略顯生硬的廣告植入。
就在幾年前,大陸觀眾還在社交媒體上感嘆“欠星爺一張電影票”,這句感嘆也順利地轉化為出色的票房成績,從《西遊降魔篇》到《美人魚》,再到僅僅周星馳掛名監製的《西遊伏妖篇》不管口碑如何,都始終在賀歲檔的票房成績中保持前三的佳績。而僅僅過了三四年的時間,社交媒體上關於星爺的梗已經變為“再也不欠星爺的電影票”。
一時間,人們感嘆,時代已變,周星馳這個80和90後的記憶符號似乎再也不復往日之榮光。如今與周星馳一同打擂臺的電影人們,都是看著他的電影成長的一代,如今的粉絲正在超越昔日的偶像,他們更懂得如今的觀眾想要什麼,也更懂得如何更巧妙的營銷一部電影。現實中這一幕的諷刺意味與電影中王寶強飾演的馬可過氣多年,只能接到一些變了性的白雪公主這樣的角色似乎有著某種巧妙的暗合。
小人物追逐夢想的電影,每年都會有不少這方面的佳作誕生。這類電影的敘事模式也早已經漸趨成熟,甚至變得有些俗套,從不被認可、被人踩在腳下,到與周圍最親近的人的不理解、關係甚至開始決裂,從執著到撞得頭破血流到心灰意冷、萬念俱灰,再從谷底看見一絲光亮,於是夢想重燃,關於小人物追夢的故事版本千千萬。《新喜劇之王》也大致遵從了這樣的敘事模式。
優秀的電影導演從來不懼於在電影敘事中採用型別片敘事模式,令影片脫穎而出的不是型別,而是導演自身在這種型別片風格中放入的獨特的風格特質。而從這樣的角度看,周星馳的這部電影從藝術上說其實並不算失敗,他鏡頭中的人物,換了性別,卻沒有更換那顆逐夢的心。他們從來不是刻意要去命運作對,只是單純地執著著,不相信命運就這樣不肯一直垂青自己。在1999年上映的《喜劇之王》最後,周星馳飾演的尹天仇最後並未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而在這個新的版本中,僅僅一年之後,這個叫如夢的女演員就斬獲了最佳女主的獎項。
有人說這部片中角色的“成功”來的太容易,然而真的是容易嗎?從劇情的背景交代可知,這個女演員是一個已經跑了十幾年的龍套演員,十幾年一直在浩如煙海的群眾演員之間爭取一些諸如死屍和捱打替身的角色,而助她在才藝表演中脫穎而出的角色恰恰來源於一段被背叛的情感關係,她從這段情感關係中提煉角色,把握性格,錘鍊節奏,最終才獲得了突破。而如果返回去從頭看,我們就能看出這個演員從一開始就始終熱愛著“表演”這件事本身,在開場戲中那場被女主誤認為是老大爺碰瓷的車禍現場中,女主一本正經地詮釋著自以為的關於車禍受害者應該有的精神狀態是怎樣,然而頗為諷刺的是,老大爺卻真是被撞了,戲劇表演中所謂的層次感、那種表演中齜牙咧嘴的傷痛和真實的車禍現場完全不同。這場相遇女主受到啟發的戲份,旋即在下一場就被女主帶入表演中,只可惜周圍的大環境是這樣,人們想要的是戲劇表演意義上的“好看”,對於真實情境下的“痛苦”卻熟視無睹,而女主的人微言輕,更是不可能扭轉這種整體的大環境。
這與那些成功學意義上的解讀其實頗為不同。周星馳恐怕也無意為公眾再來熬製一碗熱雞湯,故事從王寶強飾演的馬可說出“不放棄,就是成功”時其實就已經為全片的主題立意了。這部電影從來沒有將弱者孤立起來,對其冷眼想看,相反,他是真的懷著悲憫的心態來看待這些就是不服命運的這些小人物的。而這種感情,往往是真的令人動容。
勵志其實從來是一個頗為廉價的詞語,因為這個詞代表著一種美好的期許,彷佛只要歷經磨難,就一定能夠取得成功,而且這種成功還是那種世俗意義上的名利雙收的成功。但周星馳在全片中展露的基調卻並非如此,在那個頒獎舞臺上,我們甚至不知道那個叫如夢的演員是因為一部什麼樣的電影而獲獎,我們看到的還是那些它在拍攝現場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畫面。
令伊斯特伍德斬獲奧斯卡最佳導演的《百萬美元寶貝》同樣是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十分勵志的故事——起碼在這部電影結束前十分鐘以內都是如此,一個家境貧寒的女孩通過刻苦的訓練連續晉級,最終獲得了冠軍,然而在成為冠軍的一刻,卻被對手擊倒在地,最終痛苦的她只好求助於教練拔下了她的氧氣管。
更多時候,命運是不公的,如果你覺得它足夠公平,可能是你的運氣比較好。承認這一點並在電影中敢於展現出來的導演,是更有勇氣和良知的導演。
而這種東西,是不能用“過時與否”來界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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