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敦煌的故宮新院長,跟“網紅”老院長拿著同一把通關的鑰匙

一位博物院院長在65歲的年齡順利退休了。
這麼一件平平無奇的事,就在新聞曝出的當天上了微博熱搜和各領域媒體報道頭條。沒有任何奪人眼球的因素,僅僅因為這個人是故宮院長單霽翔。
過去七年,他在保護修繕文物的前提下,將故宮打點得更加乾淨舒適和開放,也突破性地嘗試了新的文創開發方式,讓故宮成為年輕人心中的網紅IP。
在他退休之後繼任的是原敦煌研究院院長王旭東。在這樣一位“網紅”院長之後繼任,王旭東需要承擔的公眾視線壓力不小。
兩個“很像”的人
故宮博物院的前幾任院長,基本都來自文物局,如張忠培曾任國家文物局考古專家組成員,鄭欣淼在升文化部副部長之前是國家文物局副局長,單霽翔進入故宮前是國家文物局局長。
與這些文化屬性濃厚的前院長相比,學地質工程出身、從小夢想是水利工程師的王旭東顯得格格不入。他的從業經歷並不完全是文物保護、文化工程相關,一開始進入敦煌研究院的原因也是陰差陽錯——當時敦煌研究院與美國蓋蒂保護研究所合作,美國專家建議做石窟保護需要地質工程專業的人才參與,王旭東是在老師推薦下才去到了敦煌,並在實地感受氛圍後愛上這份工作。
接過單霽翔班的人,為什麼是他?仔細比對這些年來故宮和敦煌在各個領域的努力和成績,你會發現他們之間有著許多微妙的共通之處。

儘管單霽翔一直謙虛自稱“故宮看門人”,但他這7年來幫助故宮實現的蛻變早已深入人心。將公眾開放區域從30%增加至80%、實行網上購票並每日限流、增加女廁和長椅數量、在座談會上“哭訴”以換得建築修復被批為研究性保護專案……得益於各大小媒體的報道,許多並沒有特別愛博物館的年輕人都能對這些事蹟如數家珍。
王旭東在提升遊客體驗方面也有著別樣的用心。他認為,到敦煌當地遊覽的人們分別有著不同的需求,因此有必要為其提供差異化的定製文化旅遊服務。2018年敦煌研究院就曾針對研學遊團隊推出“夜遊莫高窟”體驗活動,大受好評之後,今年又直接將活動開放給了公眾。

早在2014年,莫高窟便率先開啟網路預約參觀模式,將遊客人數限定在每天6000人的範圍之內。隨後故宮也試行網路預約售票,利用大資料分析遊客數量、實現限客錯峰。
儘管故宮近年來為大眾所熟知的改變主要在於文創產品領域,但其實它也一直在網際網路化方面努力,與科技企業合作將文物數字化、推出全景故宮功能、製作app及小程式等。單霽翔畢業於清華大學建築學院城市規劃專業,王旭東畢業於蘭州大學地質系,他們都考取了工學博士學位,身上有著相同的工科生理性氣質,相信先進科技的重要性。

將故宮簡單地看成一個IP是對它的誤解。故宮首先是一座博物館,是文物保護單位,也是中國文化遺產的承載體,它承擔著容納收藏、保護修繕、理解研究文物的責任,對公眾的義務是展示傳播文化產品,使其能從中得到精神文化上的體驗或教育。
不論是做文創還是從細節處提升遊客體驗,故宮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享受到文化資源帶來的體驗。在這些文化資源所能涵蓋提供的全部體驗中,線下游覽觀看其實只佔一小部分,為了達成真正的目標,故宮這些年來一直在背後致力於“數字化”工程。
而文物數字化這件事,除了故宮,國內做得可圈可點的另一家機構,非敦煌研究院莫屬。王旭東的到來,能將自己這些年來在敦煌研究院所積累的豐富經驗應用到故宮上。
深科技改造文博業
數字化、網際網路化對故宮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方向。
單霽翔曾舉過這樣一個例子,故宮有許多書法和繪畫長卷,因為保護的需要必須被儲藏在光線昏暗的環境中,難以被公眾所親眼看到。而通過數字繪畫,人們便能清晰地觀看到這些內容,甚至比現場肉眼看還能觀察到更多細節。
故宮也做過許多款app,大部分作用在於幫助使用者足不出戶體驗到故宮藏品的魅力。比如故宮和騰訊合作正在推出10期故宮博物院的AR版圖書,也比如大名鼎鼎的《韓熙載夜宴圖》app,涵蓋220多個知識點,使用者不僅可通過它瞭解到相應的歷史,還能通過背景音中的琴聲和畫面真切地感受到畫像場景。為此,故宮還與騰訊合作了“古畫會唱歌”的音樂競賽,鼓勵公眾通過數字音樂創作,賦予古畫以數字化的新“古音”。

敦煌研究院同樣也非常重視文物數字化。與古畫的“故宮會唱歌”接近,敦煌博物院也與騰訊合作,聯合上海音樂學院在莫高窟推出過一場“古樂重生”音樂會,線上觀看超過1000萬人。敦煌做過的其它將文博數字化的事,可以 開啟“數字敦煌”官網 。

這上面目前包含了30個洞窟的中英文資料介紹,跨度10個朝代,展示的總壁畫面積達4430平方米。

訪客可通過VR模式線上遊覽洞窟,畫質驚人的高清,縮放和方向移動都極其流暢。與Google Art&Culture的瀏覽作品功能相似,但體驗更好。
而網站所上線的洞窟數量,在目前全部已數字化的洞窟中只佔 1/6。
石窟數字化,說簡單點就是“拍照”,實際上的操作並不容易。洞窟環境昏暗,工作人員需要自制軌道和燈箱,一小塊一小塊地分割槽域拍攝壁畫細節,然後再將這海量素材逐一比對、拼接和修正。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曾向 新華每日電訊 記者分享過這樣一組資料:實現一個300平方米壁畫的洞窟數字化,就需要拍攝4萬餘張照片 。

該專案對敦煌石窟和相關文物進行了全面的數字化採集、加工和儲存,並將這些資料彙集起來,構建成一個多元化與智慧化相結合的石窟文物數字化資源庫、通過網際網路和移動網際網路面向全球共享,並建立數字資產管理系統和數字資源科學的保障體系。
這是很有前瞻性的一個工程,首要作用就是保護了資源的完整留存,對公眾來說也能擴大傳播範圍和廣度。
除此之外,敦煌研究院還與各大科技企業都有過深度合作。如與微軟亞洲研究院聯合開發“智慧講解員”,與華為探索智慧石窟景區解決方案、5G資訊科技利用、絲路文化資源庫建設和文物數字化研究工具開發等。
敦煌與騰訊的合作更為立體,涉及文創領域,也有壁畫的數字化保護。譬如復原臨摹壁畫,單靠研究院過往的經驗需要耗費大量人工時間精力,而騰訊則有可能通過科技使這一過程更加高效,如利用計算機視覺技術輔助分析配色方案及破損區域檢測,通過人工智慧演算法將部分臨摹步驟自動化等。
誠然,故宮和敦煌研究院本身的數字化需求存在著差異之處。敦煌更多的在於珍貴壁畫資源的保護,而故宮涵蓋的資源除了書畫等文物,還包含古建築群及非物質文化資源等。
但王旭東在敦煌積累到的資源庫搭建、為遊客提供數字化新體驗、與騰訊等新興科技企業合作等經驗,將能使他幫助故宮在數字化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對科技和文化博物事業數字化本能的興趣和投入,既是過去幾年開啟故宮與敦煌魅力的同一把鑰匙,也是故宮迎來“新院長”之後,讓故宮的文創和文化博物數字化順利延續和賦予新生命力的一次“跨界傳承”。
題圖來源:故宮博物院官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