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航天匯孵化器李軍:人才與技術是高校載體的硬核
1999年,北航天匯孵化器成立,國內第一家公司制孵化器誕生。此前,孵化器一直以事業單位存在。
“當年我們在北京市工商局註冊的時候,孵化器這個名詞是註冊不了的,沒有這個行當。”後來專門給註冊登記處處長打報告,工商局特地在科技大類裡批了一個分支,叫科技孵化器,北航天匯孵化器董事長、北航科技園董事長李軍告訴創頭條記者。
2018年,北航天匯完成改制,從國有全資變為國有參股,李軍認為改製為北航天匯下一個飛躍奠定了基礎。作為行業老兵,李軍如何理解孵化器的特色化?北航天匯又有哪些實踐?在他看來,科技成果轉化難,本質問題出在哪?

(以下為創頭條整理的採訪實錄,略有刪減)
人才與技術,高校載體的硬核所在
過去一年在強調特色化,如何理解?
我覺得特色化是一個比較寬泛的說法,應該說你這個孵化器有沒有什麼特點。1.0的孵化器,我們叫物理空間加上基礎服務。2.0的孵化器,就是基礎服務再加上增值服務。
我們10年左右的時候,孵化器就是2.0,很早。其實一開始我們就不是1.0的孵化器,我們當年就沒有空間,上來就2.0,後來加了一些投資,算3.0。後續我覺得再加上專業化的技術服務和技術支撐,可能往4.0上發展。但實際上無關你是1.0、2.0、3.0、4.0,你只要做出你的特點來,吸引到小企業的特點。
1.0的孵化器我覺得已經基本上被淘汰了,沒意義了,現在好多中介服務公司都能幹這事。中介體系越來越全,基礎服務大量的中介公司都能做,你只要有塊場地,跟一些中介搞好關係,你就是一個孵化器。
但是真正的特色我覺得還是在於你增值服務到底在什麼點上,這個是我比較看重的。你到底是能幫助小企業解決市場問題,還是解決人力資源問題,還是解決技術問題,還是解決資金問題?其實你要想都做全了非常難,但我覺得要抓住你自己作為孵化器的一個亮點。
企業後續發展需要人,需要學生、需要老師、技術的支援。像我們北航孵化器,如果進入我孵化器的企業是我們注重的這幾個專業領域方向,依靠跟學校的關係,就能把技術資源和人才資源匯入進來,這就是我的特色。
但是這種特色,作為一個企業孵化器的發展可能不夠,你還需要專業領域的投資、專業領域的導師。最近我們也在做,比如跟北控集團的合作,跟上市公司歌爾股份的合作。
我們要為企業拓寬它的下游,解決它的一部分市場問題,尤其小企業剛開始打單子的時候,面臨開始的一兩個標杆點的問題,可能這個單子下來,後頭就柳暗花明了,有可能為這一個憋兩年就憋死了。所以我覺得所謂的特色不能一概而論,要根據你自己孵化器的特點自己去考慮。
咱們高校端、實驗室端的這種特色是如何體現的?
我們跟學校的互動還是非常緊密的。第一個就是從學校的學生層面,從本科到碩士到博士,我們跟學校的研會、團委都有直通車。
比如北航有一個馮如杯,原來是做創新大賽,現在是創新創業大賽。現在每年馮如杯創業大賽的評審是由我們科技園來組織的,我們想從馮如杯的後端評審,延展到前期的創業專案,甚至創新專案的選題。我們有一堆企業,需要有研發的一些東西,我們徵集過來以後,往前端放。
我們也在逐漸改變為學校服務或學校給我們提供資源的這種模式。我們跟學生資源是相當密切的,比全國其他的大學科技園,我們可能做的是比較近的。
第二個就是學校老師。我們現在是有目的、有選擇性的。第一,聘請學校內的一些技術團隊老師來做我們的技術創業導師;第二,我們在摸學校的一些更好的成果。
我們準備用兩年時間,看一百個學校團隊,最近已經摸到了30多個團隊,今年已經投了兩個學校團隊老師的專案。在若干個學校老師團隊裡選擇可產業化落地的專案來扶持它,投一部分資本來幫它做起來,到一定程度再去融資。這也是我們的一大特點。
我記得2003、04年的時候,一些大企業要做孵化器,我們覺得壓力蠻大,因為這種大的企業集團,第一有市場渠道,第二有技術平臺,要錢有錢,要市場有市場,要人有人。
但是業內的朋友說了一句話比較客觀,如果他們要真正做了,政府的孵化器如果不給更好的區域、更好的政策,可能面臨較大的衝擊,但是你高校的孵化器不會,你有源源不斷的技術出來,有源源不斷的學生出來,這個資源實際上是無價之寶。
高校的孵化器跟學校貼得近,也跟孵化器的操作人員有關係。我們運營管理的一直沉下心來,放下架子,跟老師談,跟學校層面合作,所以學校和我們之間的配合特別緊密。
我覺得也可能跟人的一些思路、思維、模式有關係。海納百川,退一步海闊天空。本身孵化器就是個平臺,把大家資源攏在一起,把事做大,全都抱在自己懷裡,永遠做不大,孵化器不可能方方面面,所有的能人都攬在你懷裡,都是你的人。
中國的孵化器其實也分了好些階段,尤其在2000年初的時候,很多基礎服務都是我們孵化器的人自己做。因為那會兒中介機構少,很多中介機構都是瞄著大戶去掙錢的,比如律師事務所、會計事務所,沉不下來去為小企業服務。
那會兒工商註冊一要就是五千六千,好多這種中介機構,後來我們想想五千六千,我們可以做得更好。但是現在人家中介服務機構可能就一千塊錢,我們就沒必要,人家更專業。
所以我們現在把平臺開啟,更開放地,選擇更好的機構來為企業服務。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幫助小企業降低成本,快速發展,這個目的明確了,各種手段都可以。
讓教授只當科學家和首席技術官
現在科技成果轉化難不難?
93年我研究生畢業,就在學校的科技開發部做成果轉化,到今天都已經26年了。當時做孵化器做科技園,也在做成果轉化,有個一直沒有解決的問題。
這個問題現在雖然已經比原來有很大的改善了,但是實際上還是沒有完全解決,就是專案的技術擁有者、技術的使用者和技術的操作者這幾方各自的利益訴求不一樣。
技術的擁有者是學校,國家在2016年科技成果促進法修訂的時候,我們就談過科技成果在轉化過程當中所有權、處置權、收益權三權下放的問題。在後邊處置權、收益權都下放了,現在唯一所有權沒有下放,還是國有資產。
老師是操作方,沒有老師,沒有科研人員,其實科技成果是很難用的,很少說買了專利就能用的,老師現在有收益權了。還有一個未來的使用方,轉化落地的企業。
其實科技成果轉化可以作為大課題研討,咱們今天不在這特別展開。現在國家大力鼓勵科技成果轉化,老師創業,學生創業。從學校方,實際上科技成果轉化的收益權和處置權,現在也在開放。
比如北航,現在85%收益歸技術團隊,15%歸學校,已經很棒很open了。如果找到一個好的機制,變成不是老師去創業,而是老師的成果來支撐創業,這個事學校就更open了。
目前來講,大家力求找到一個途徑,但並沒有找得很好,我們也在力求找這個平衡。老師是技術的操作者,學校是技術的擁有者,利益如果能分清,老師可以帶著技術到企業裡頭佔有股權,或者技術許可,在技術的研發上做一些指點,但是絕對不能讓老師又當科學家又當企業家。
如果老師的學生去創業呢?
其實這也是我們孵化器下一步要做的一個特別艱鉅的任務,就是說有好的專案了,我們怎麼給它配好的資本,配好的企業運營的人,這裡頭還有磨合的過程。所以我覺得孵化器在裡頭就是一個磨合劑,讓他們能順暢地發展,但是也不是萬能的,也不能包打天下。
往往學校老師創業或者技術為依託的公司,不太容易死,做幾個專案它就能活,但是要想做大,除非老師的觀念和運營人員的觀念相對比較統一,而且磨合得非常好。
相對來講矽谷這塊就好很多?
學校技術轉移的體系不一樣,文化觀念也不一樣,中國人很多是我要做就全是我的。比如2009年我在央視做過一次節目,全是學生創業,我說你們誰想當老闆?想當老闆舉手。幾乎99%的人都舉手。我說你們錯了,都當老闆,誰當員工?每個人定位都不清楚。
國外的很多人是想得很明白的,我能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從來不去想我不能幹的事兒。我覺得這跟定位有關係,跟長期以來的文化可能有關係,這需要慢慢改變。
慢慢這幾年變化已經很大了,教授們的觀念變化也很大。原來很多人講我的技術是我生出來的兒子,我養才行,但是他真養不好。
現在很多老師已經開始不這麼想了,說你一定要配上好的商務和運營的人,我就負責技術這塊,你們給我提出需求,技術方向我可以把握,技術難題我可以去解決。假如大家50%以上是這個觀點,我覺得我們的成果轉化會很快。
行業升級整體遇到的最迫切問題是什麼?
專業化我覺得最大的問題還是資源,就是怎麼把你垂直領域的各種資源攏在你旗下,然後給中小企業去匹配。這種資源包含技術資源、技術平臺的資源、市場資源、投資的資源。能不能把你擅長領域的各種資源攏過來,集中集合到你的平臺上,是特別關鍵的一個點。
你集合上來,有大企業中企業小企業,自然而然就可以讓它形成鏈條,同時也讓這種高效的技術平臺和技術人才資源有的放矢,這是我的理解,而且這個東西不是為了搭建而搭建。
強行搭建是不行的,你沒這麼多錢。除非政府有政策有資金,都攏過來,吸引過來,造出一個行業的專業化孵化基地、孵化器,哪怕一個園區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作為一個一般的孵化器來講,首先要看自己,如果不是學校的,完全民營的也很難。
為什麼高校的孵化器往專業化上好做?比如化工大學,他們科技園也好,孵化器也好,就往環保精細化工上做,他一定不往計算機上做。你要往專業化上做,一定是技術領域你能抓到的東西。
要不然你就是一個大的企業集團,比如海爾,就往智慧家電上做,一定看你有什麼優勢,有什麼資源,然後再把你缺的資源攏進來才行。作為一個孵化器來講,要是沒有強有力的技術背景或強有力的產業背景,做行業挺累的,是做不了的,除非政府給你大規模投入。
但是這裡邊,這種高校科研院所等技術平臺,怎麼能給企業開放出來,也是挺難的一件事。這裡頭沒有把體制和利益分配給做好。比如一個國家重點實驗室有10個教授,一年幾千萬的科研經費,而用實驗室給小企業做服務,一次也就幾萬塊錢。
所以我們未來除了用這種技術平臺以外,看能不能把技術跟他們儘可能再貼近,將來有沒有可能把他們的技術在股權上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