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創文娛張昭:“活在春天裡”
眼前的張昭平和而安寧,每天工作十來個小時,依舊有時間面對自己,邁過樂視後,輕舟已過萬重山。
沉靜示人背後,是已變身樂創文娛的樂視影業,在業內幾乎“沉寂”,作為董事長的張昭,對此顯得淡然。“大家就覺得我們竟然還活著是吧,這就是要的效果。我們要通過一個又一個片子回來。”2月13日的專訪中,張昭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這是記者第二次與他深度交流,上一次,是在兩天前。
事實上,樂創文娛並沒有沉寂,截至發稿前,其出品影片《熊出沒·原始時代》,以極低初始排片率(4.4%)拿下5.94億票房,現在,該片正在推方言版,並伴隨一系列營銷計劃。
市場最關心的,還是樂創文娛資金狀況,風險點在於,樂創文娛究竟離樂視種種債務有多遠,能否得到大股東融創的全力支援。“張昭能力確實很強,但公司還有錢嗎,能不能東山再起,實際上取決於孫巨集斌(融創中國董事會主席)的支援力度。”多位市場人士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感慨。
張昭解答基本疑問。他透露,目前,樂創文娛在股權上已跟樂視完全隔離,“(樂視)0.1%的股份也沒有了。”同時,作為大股東的融創,有通過增資等途徑,注入十億級別的資金量。“第一筆是變成二股東,後來一筆是增資,現在我們還在做一筆,公司現金流OK。”張昭道。
張昭還表示,融創是戰略投資人,下一步可能會有一些業務上的整合。“他(孫巨集斌)認可我們的模式。”
相對市場關注度的現金流,張昭更在意的,是樂創文娛模式,全產業鏈面向C端,打造IP,追求更長產業鏈而非單個影片票房,對標迪士尼。“充沛的現金流,已累積IP,團隊,都是優勢,中國這麼大市場,為什麼不能有迪士尼,這也是我多次創業的原因。”
當然,新的模式,也伴隨著質疑,不停的“說服”,成了張昭重點工作。另一頭,表面冷靜的他,一直是個叛逆者。理科起步,再讀哲學,碩士畢業後,離開母校復旦,赴美學電影製作,回國當導演,發現大環境不夠好,從商,佈局產業鏈,創業。張昭自我定位是多元的,似乎邏輯自洽,從來不打工,也不是百分之百擁有,在企業家和職業經理人間尋求中間點,用投資人思維看“感性”影視圈,但又享受對“人性”的感知。
行業處於低點,巨頭囊括渠道,佈道者張昭,繼續自己的逆週期探索。
“熊出沒”突圍
眼下,《熊出沒·原始時代》是張昭的工作重點,狀態是,“忙了整個春節”。
《熊出沒》系列起初是由華強方特製作的原創動畫系列,樂創文娛為《熊出沒》系列電影主要出品方,並參與電影品牌運營。
樂創文娛在《熊出沒·原始時代》上,切入頗深。張昭透露,很早雙方就在聊故事版,創意,華強負責製作,樂創文娛負責市場,聯合投資共同開發。“我們用品牌化思路做內容,強化這個品牌,像一個IP+的臺,或者說一個內容+的平臺,負責出品。在專案上,我們是最大的投資方之一,投資收益、衍生品收益,市場費用收益為盈利來源。”他說。
樂創文娛真正大顯身手,是在《熊出沒》營銷上。該片在上映首日(2月5日)排片僅有4.4%,憑藉高上座率拿到7352.7萬票房,上映第二天攬獲8295.7萬票房。對此,張昭似乎早有預料。他表示,“花錢買空間(排片)”,其實就是浪費錢。“我們根本不爭的,不爭就越來越低。”
樂創文娛把錢花在了另一端。開畫起初,《熊出沒》營銷在包括樂園、親子生活服務平臺在內的親子渠道上,2月12日開始,推五大方言版,最後,元宵節營銷。
新模式成本不低。配音需要成本,更麻煩的在於說服產業鏈上下游,電影院軟體、貓眼等渠道、區域發行,都是挑戰。另一頭,方言版確實助推《熊出沒》超越周星馳執導電影《新喜劇之王》。
一定程度上,《熊出沒》像是樂創文娛完整模式的一次預演,渠道缺失造成的低排片率,靠著IP逆勢上揚,長尾營銷,但張昭心中理想模式,並不止於此。
他心中的理想閉環是,用品牌(IP)帶動市場,用市場帶動發行,前提是,全環節面向C端。研投制營宣發一體化,每一個環節to C,都以品牌打造作為目的。張昭解釋,好的模式,應該能夠捕捉到某種社會情緒,並把它全產業鏈具象化,打造IP,而不是止於為了票房而運作。他舉例,《岡仁波奇》實際上就是洞察都市人某些情感,由此獲得高額票房。“每一個環節都應該為此服務。”當IP打造成功後,便是長鏈條市場,影旅、影遊、影藝、影文、影品聯營,都是變現模式。
對於張昭全面to C的說法,在業內其實有著共鳴。2月13日,《流浪地球》觀摩研討會上,《流浪地球》出品方北京文化董事長宋歌表示,中國電影的題材和型別仍有很多空白留待創新,同時,要用觀眾喜歡的電影語言來拍攝、製作電影。
“應該全面面向觀眾,而不是單純巨頭組局,巨頭容易迷信渠道,過分追求流量,而導致電影單純為了感潮流而遺失受眾需求。”2月15日,有電影上市公司中層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
張昭面臨的挑戰是,巨頭崛起,爭搶渠道,這也是《熊出沒》低排片的根本原因。“我們確實要先照顧自己投的影片,動畫片本身受眾有限。”有院線人士表示。
這是否將影響樂創文娛模式?張昭顯得樂觀,他認為,掌握渠道的巨頭,也過分沉迷於渠道,資源太多,平衡成為問題,同時,業績壓力,使得巨頭在具體影片上,陷入盲目追求熱點上,從而留下市場空間。
好訊息是渠道還遠遠談不上壟斷。藝恩資料顯示,在今年春節檔,TOP5 影投集中度和觀影人次雙雙下降。票房TOP5 影投票房集中度為26.9%,較2018年春節檔下滑1.3個百分點,觀影人次同比下滑18%。
“他們模式沒問題,關鍵是現金流,娛樂產業本身波動性太強。”國信證券傳媒首席分析師張衡稱。
合鯨資本創始合夥人霍中彥也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這是一個看起來慢熱,但中長線後勁很大的打法,但需要較為長線的資金投入,且投資人需要對公司的策略深度認可。
戰投融創
實際上,樂創文娛曾經面臨巨大資金缺口,結果是,樂創文娛高階副總裁黃紫燕被張昭“逼著”去合作方收賬。
孫巨集斌帶來了至關重要的資金。2017年11月,孫巨集斌為代表的股東決定增資,公司估值從98億降為30億。2018年3月,張昭釋出內部信,宣佈正式更名為樂創文娛,獲得了融創中國及其他股東10億增資後,公司的第一大股東變成了融創中國。9月,融創中國旗下天津嘉睿通過司法拍賣,獲得樂視控股所持樂視影業股權。
張昭將孫巨集斌視作壓艙的戰略投資者。“(融創)是我們未來的合作伙伴,是文旅的運營者。現在是比較戰略性的,逐漸變成業務的整合。”
對於兩者關係,張昭評價為獨立企業,但整合空間巨大,在《熊出沒》落地宣發上,雙方已有合作,包括被融創收購的樂視家庭入口等,均具想象空間。目前融創在樂創文娛,並無一票否決權。“老孫非常明確的,美好生活,它包含了住好的房子,在電視上看好的內容,出門可以看樂創的電影,然後可以玩自己的文旅城。”
在張昭看來,融創入局,更多兩家的自主選擇。“我們接觸過後,融創選擇增資,最終成為第一大股東,當時如果沒有融創那筆錢,也有其他出路。”
另一頭,對於控股權本身,張昭也有看法,他並不謀求控制權。“用企業家的心態去做職業經理人,用職業經理人的方式來做一個企業家。兩者必須要融合,做大產業一定要大資本,不能小打小鬧,我們是要做幾千億的大公司,而不是自己(控股)。要懂得收放自如。”
此外,張昭還透露,樂創與融創的關係,關鍵是能夠互補。“我很希望對融創的文化產業有貢獻。房地產行業這麼大,文旅行業那麼大,電影行業那麼小,所以重和輕,有個要可持續的過程。”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還了解到,樂創文娛將開啟新一輪融資,且融創將扮演重要角色。
孫巨集斌傾情解囊,也是看上了樂創文娛本身較為健康的基本面,除了張昭,還有團隊及其背後資源。
樂視時期,樂創文娛佈局了大量IP及導演資源。其提供材料顯示,除《熊出沒》外,樂創文娛還擁有《神鵰俠侶》、《狼圖騰》、《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爵跡》、《影》等百餘部IP,包括徐克、李仁港、郭敬明在內的諸多10億級導演。這給樂創文娛留下了大量佈局空間。
當然,張昭也擁有一個相信自己模式的團隊,200人左右。“我也認同張昭的邏輯,但我們公司就沒辦法實行,因為團隊無法統一,這是個歷史問題。”前述上市公司中層向記者感慨。
對於公司在資本上的軌跡,張昭已有所規劃。“我們現金流OK,模式是抗週期的,找到可持續增長的模式就可以上市了,現在更適合產業資本,未來,財務資本也會進來,這是個標誌性節點。”張昭說。
對於他的說法,霍中彥表示,樂創文娛這一模式,有渠道資源的產業資本值得佈局,基金期限較長的財務投資人也可以下注。“當然,合理估值也是個重要因素。”
活在未來
樂創文娛所有起點,來自張昭,解碼這家企業,張昭本人是最重要一碼。他的選擇,時常顯得幸運且“非主流”。這樣的他,算是文化人、創業者、職業經理人還是行業人士?並不好定義。
本科時,上海人張昭在復旦學資訊工程,上個世紀80年代社會風氣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他發現,理科,並不是自己骨子裡想要的東西。於是,張昭學會框架性思考轉而投奔哲學。因為小時候經常路過上影廠,張昭燃起了電影夢,研究生畢業赴美學電影。
搞創作出身的張昭回國是在90年代後半期,恰逢第六代導演“緘默期”,“有很多人(導演)很痛苦。後來我不造車(當導演)了,我修路(做市場)。在中國沒路,產業的路沒鋪起來,車怎麼跑,造再好的車跑不起來。自己的價值,是為這些有才華的人去提供市場設施服務,展現他們才華的機會,那個東西是有價值的。”於是,文藝青年張昭進了光線傳媒,變身商業人士。
理性的張昭沒辦法完全隨情緒而動,準備完善產業鏈條,起碼造個樣本。“情懷要可落地,掙錢才能持續,在意識形態、資本和觀眾之間,怎麼把創作者的東西,納入一個可持續的,可迴圈的,可放大的這樣一個體系裡,這就是我們這的工作。我一直反對所謂的資本直接和才華結合在一起。一結合,就把這個才華給燃燒了,這就是問題,沒有產業。”
在光線時期,張昭做過發行、娛樂、營銷;樂視時期,轉為了投資、發行、網際網路營銷,現在,更新為品牌營銷,講求全產業鏈控制。此後,一體化,每一個環節都是to C,每一個環節都以品牌打造作為目的,再用品牌帶動市場。
張昭更多像個投資人、分析師,審視產業邊邊角角。
實際上,單純從理性角度,文娛產業並不是投資的最好標的,產業容量有限,無法規模複製。這個時候的張昭,又回到了文青一面。“我還是喜歡做和人性相關的產業,離不了。”
目前的工作和生活,又回到了張昭可掌握的軌道。“我們已經在下一個階段了,在下一個階段的春天裡,大家還在聊上階段的冬天。我活在春天裡,不活在過去,活在未來。”他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
(編輯:張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