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鬆:手機的投其所好是毀人的最好方式之一
新酷產品第一時間免費試玩,還有眾多優質達人分享獨到生活經驗,快來新浪眾測,體驗各領域最前沿、最有趣、最好玩的產品吧~!下載客戶端還能獲得專享福利哦!
天天捧著手機,N個小時,只要一無聊就覺得慌,趕緊掏出手機,立即被眼前的東西吸引了。晚上本來打算11點睡覺,有個健康的生活,心想就看十分鐘,等看了一會兒,你發現哎喲,12點40了。
新京報記者 陶若谷 逯仲勝 秦昊偉
編輯 陳曉舒 校對 劉軍
白巖鬆沒有微信。原因是——“要是上了微信,別人問老白你有微信嗎?我就得說有。那人家說加一個唄,我能說不加?我要加了,得在多少個朋友圈裡待著?”
“我不想每天看同志們都在怎麼樣活著,我自己怎麼樣活著都沒太搞明白。”他手機上裝著各種新聞APP。有價值的東西,不用上朋友圈也會看到。
對白巖鬆來說,一天只有24個小時,看書、聽音樂、觀察、聊天甚至發呆,都會讓他產生新的想法,然後去實施。
今年兩會,政協委員白巖鬆提了兩個提案:有關老年人就業,有關公立醫院試點諮詢門診。3月4日晚,白巖鬆在中央電視臺《新聞1+1》節目組辦公室裡接受了我們的採訪,觸及公共利益的話題依然是他當下最關心的。
白巖鬆接受新京報採訪。新京報記者逯仲勝 攝
談養老
60歲到65歲老人有8200萬,要儘快啟動老年就業市場
新京報:作為全國政協委員,你今年關注什麼熱點 ?
白巖鬆:到2018年底,中國60歲以上的老人已有2.5億,其中60到65歲之間的老人有8200萬,這個數字還不包括55歲至60歲的退休女性。
我做提案一般不太願意去追熱點,這個提案我準備了很久,一直沒提是覺得時間不成熟。但是到2018年,不僅我們看到了老齡化的加劇,更重要的是就在這一年,中國的新生兒同比下降200萬。也就是說,中國的人口紅利正在逐漸減少。所以從去年年底到現在,社會上一直呼籲放開生育政策,不僅僅是放開二胎,而是全面放開。
我們現在的平均壽命,北京、上海這樣的城市早就超過了80歲,女性更高。這裡隱藏著一個相當大的問題——現在老年人拿到的養老保險,是否可以滿足未來高質量的生活?所以今年我提出老年人就業。
新京報:和日本、韓國相比,中國老年就業市場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白巖鬆:十多年前我去日本時,就拍攝過日本成熟的老年就業市場。韓國同樣如此,大約平均70到71歲才退休,而我們是女性55歲,男性60歲。國內雖然現在有延遲退休的政策,但這是一個非常緩慢的漸進過程,而且也不是自願原則。
現在,中國沒有這樣的機構,原因就在於中國發展變化的速度太快了。僅僅幾年前,大家更多還在談論青少年的就業問題。每年要解決1000萬個就業崗位,是很大的一個壓力。
我們現在屬於老齡化的初期階段,一個標誌性特徵就是年輕老人非常多,他們在職場上還有經驗、能力和繼續工作的活力。現在啟動試點推進老年就業市場,他們可以在未來貼補自己的生活所用,也減輕孩子們的壓力。所以總的來看,利遠遠大於弊。
新京報:現在的老人也有不少退休返聘的,是不是說明這個市場已經有了,但需要建立規範?
白巖鬆:他們簽訂的勞動合同根本不受《勞動合同法》保護。老年就業市場的建立,首先就是要保障這套就業體系與法律的接軌,法律要先行,然後要設立專門的機構推進。
另外,它遵循自願原則。你父母不想就業,那太好了,他可能退休金不錯,或者有看孫子的任務,那他就不屬於自願就業的人群。但退休之後有相當一部分人願意繼續工作,在不擠佔中青年就業崗位的原則下,這部分市場要儘快建立和規範。
這是一個系統工程,除立法之外,也是跟社會溝通的一個過程,輿論和觀念的推進都需要時間,早做準備早受益。
2019年3月4日,華北賓館。全國政協委員白巖鬆。新京報記者陶冉 攝
談醫療
公立醫院應開設線下諮詢門診
新京報:你的另一個提案是在公立醫院試點諮詢門診,為什麼提出這個?
白巖鬆: 我做了十幾年衛健委的健康激勵計劃的宣傳員,一年有無數時間在跟醫生打交道。他們告訴我,經常接到病人的諮詢電話,在臨床問診的過程中,身體諮詢的需求也已經佔到相當大的比例。
這是由幾種因素造成的。患者對醫院存在不信任,就會出現在A醫院看完了心裡沒底,要去B醫院的專家那裡掛號,其實只是一種諮詢。另外,由於醫患關係、法律、觀念等進步,診療時醫生不再獨自做決定,而是會告訴患者,有治療方案A、B、C,由病人來選用。但是病人能有多專業?反而不知道選哪個了,於是就產生龐大的諮詢需求。而且有很多疾病確實很複雜,A醫生說的是一種治療方式,患者希望聽到多一些方案。
現在,諮詢的需求跟臨床門診合在一起,擠佔了相當大的醫療資源。如果在下午非黃金時間,在有條件的科室開設諮詢門診,形成一種錯峰,請退休的或資深專家不開刀、不開藥、只開口,就可以滿足現在不斷增長的諮詢需求。
新京報:聽起來比較像網上類似“丁香醫生”“春雨醫生”開設的一些服務。
白巖鬆:網上雜草叢生。我們曾經出過的幾件事情,何嘗不是患者想要去諮詢醫生意見,上了哪個度,最後導致的結果?這就是民間的諮詢需求。
我認為公立醫院應該儘早嘗試,建立線下的門診通道,當然要保證在安全的、可控的、讓患者真正受益的前提下。醫生靠他的本事,可以收穫更多的自身價值。比如說掛號費可以更高一點,讓醫生的專業價值越來越回到醫學本身。
新京報:那線下的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做呢?
白巖鬆:坦白說醫院和醫生都未必願意做,因為很費力,需要很專業的醫生,需求大,壓力也大,收益也不是特別多。過去好多年,醫藥不分家,由於創收等原因,很多醫生還承擔著多開藥、多化驗、賣耗材的職責,讓醫院開這種公益屬性的諮詢門診怎麼可能?
這背後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全世界“患者賦權運動”——讓患者在診療過程中擁有越來越多的權利。國外一些醫院提供的是決策輔助系統,我們在這方面落後非常多。提到諮詢,大部分人只想到心理諮詢,可是哪個醫生不是一天到晚總在接電話?說明患者心裡沒底,需要托熟悉的人、信任的人去得到一種答案。
談新聞
可以結婚,但是您先把病治了
新京報:作為新聞出版界別的委員,你對媒體現狀持什麼觀點?
白巖鬆:我們有一些報紙倒掉,覺得是網際網路新媒體的衝擊。對不起,沒有新媒體,它也應該被市場拋棄。有一些電視臺營養不良,經濟狀況很差,說是被新媒體衝擊了。對不起,中國的電視臺太多了,如果取消一半或者一半以上,可能更健康。傳統媒體和新媒體各有各的病,要形成媒體的健康融合,不能夠“帶病”去融合。
新京報:看起來是現實中遇到不少例子有感而發,能否具體說說?
白巖鬆:肯定是有感而發,大家很容易在現實中找到例子。我們傳統媒體有很多問題,包括機制阻塞、創新不足等,我認為大比例是自身改革不足,長期遺留下來的疾患,不能把自己的病都推到對方帶來的衝擊上,忽略了自己在這些方面的不健康。
很多機制早就應該改革了,難道指望融合之後,用新媒體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就好像結婚之前要體檢,如果有遺傳性的疾病和傳染性的疾病,可以結婚,但是您先把病治了。
新京報:新媒體沒有不健康的因素嗎?
白巖鬆:一點都不少。比如說新聞源頭的真實性問題,還有“餓死種地的肥了炒菜的”問題。創造優質內容的人收益低,而那些從來不採訪,拿別人的東西來“炒菜”的,反而越做越大。這是現在新聞界非常危險的一種狀態。
最後我怕的是“帶病”融合,導致互相傳染。就像有時候開玩笑說,一對父母結婚生下孩子,怎麼繼承的不是你們倆的優點,偏偏是你們倆的缺點?融合之後,新媒體學了傳統媒體的機制,而傳統媒體學會的是不再對新聞源頭準確探究,注重表面文章,也玩標題黨,那不壞了?所以一定要警覺。
新京報:去年出了不少背後指向教育公平的新聞事件,你去年也寫了重視“非一流”大學的提案,今年還在關注這個議題嗎?
白巖鬆: 昨天政協開幕時汪洋主席做報告,裡面專門有一句話提到政協委員關注教育公平的問題。
我肯定會一直關注教育問題。非一流大學在中國總量超過90%,學生人數超過90%。我並不是反對重點學校,我也同樣支援它們,但更要支援非重點的中學和“非211”大學,否則幾個“211”大學一年的經費,就把幾百個非著名大學的經費拿走了,公平嗎?
就像我們關注農村,不是說不關注城市,而是能不能讓農村的發展速度比城市再快一點,這樣才能逐漸縮短它們的距離。如果有一天我們的“211”進一步在世界上提升競爭力,國際排名越來越靠前,而越來越多的非著名大學變成著名大學,難道不是我們要看到的局面嗎?
談生活方式
手機拿走了人們的無聊,也順便把與無聊有關的偉大一併拿走
新京報:當今社會不用微信是一種怎樣的體驗,這麼做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白巖鬆:我不想在那麼多的朋友圈裡待著。我覺得時間是有限的,一天就24個小時。朋友圈裡有價值的東西沒那麼多,我跟手機不是很親。
新京報:你覺得手機影響了什麼?
白巖鬆:天天捧著手機,N個小時,只要一無聊就覺得慌,趕緊掏出手機,立即被眼前的東西吸引了。晚上本來打算11點睡覺,有個健康的生活,心想就看十分鐘,等看了一會兒,你發現哎喲,12點40了。
更何況現在手機全是按你的愛好推送,你只看自己喜歡的,你不會彆扭,不會被提升,怎麼可能進步呢?彆扭,往往是進步的標誌,因為你進入到陌生的領域。我認為,現在手機這種投其所好是毀人的最好方式之一。
當年輕人都開始不讀書的時候,誰讀書誰就會殺出一條血路。誰用手機的時間少一點,多給自己一點無聊的時光,偉大的創造就有可能誕生在誰那裡。國外的作家已經說得很明白,“手機拿走了人們的無聊,也順便把與無聊有關的偉大一併拿走”。
新京報:手機確實帶來很多便利,現在大部分人尤其是年輕人,很難想象離開手機的生活。
白巖鬆:那就別抱怨跟別人一樣,就這麼簡單,而且就是這麼殘酷。因為你的確跟別人一樣,那你憑什麼想要超越別人?越自律越自由,很多人自由地吐槽命運,但從不自律地改變自己。
這個時代只有優秀的、不同於其他人的人,才會得到更多的機會,單純靠年齡獲取機會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上世紀80年代時高唱,“要靠你要靠我,要靠80年代的新一輩”,那是因為動亂時代製造了很多人才匱乏,所以年輕人得寵,擁有巨大的機會。我25歲就做了中央電視臺新聞主持人,29歲被破格提拔為高階編輯,相當於教授級。
這樣的故事現在不多了,原因就在於我們那時擁有巨大的青春機遇期。後來有很多同行懷念過去的時代,哎呀上世紀90年代《東方時空》今天有人走,明天又有人來,像延安一樣。我經常給他們棒喝一下,“差不多行了,我們趕上了一段不正常的時代,現在時代正常了。”
新京報:你現在看到的情況是什麼樣的?
白巖鬆:上世紀80年代強調幹部年輕化,大學生是天之驕子,現在一年畢業800來萬大學生。什麼叫正常時代?論資排輩,排隊不加塞。80後的前面有70後佔著位置,90後你沒什麼抱怨的,前面80後排著呢,而且你在等待的過程中,00後都來了。這就是一個正常時代的標誌。
想要讓自己的命運發生改變,就要創新,就要比別人優秀。 你天天跟別人看的是同樣的手機,玩一樣的東西,命運怎麼能在一群同樣低頭的人裡把你擇出來?
新京報:那你兒子呢?
白巖鬆:他也還行,是個實體書的狂熱愛好者。他學歷史的,手機不會給他太多營養,他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