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與貨幣的碰撞——區塊鏈貨幣崛起?
題記:在上一篇文章,也就是 《當區塊鏈遇上貨幣——貨幣王朝週期律(上)》 中,我們已經初步回顧了貨幣的歷史,得出了“前段表現形態≠後端背書資產”的結論,同時以中心化程度為判斷標準,判斷出貨幣的背書資產始終處於一個偏中心化與偏去中心化的迴圈中,而當前的貨幣,正處於從偏中心化向偏去中心化的轉變過程中。而這個偏去中心化的背書資產,很可能就是區塊鏈,那麼,區塊鏈將會和貨幣以什麼樣的方式結合呢?它是否真的有能力對現有的偏中心化貨幣造成影響呢?在這一期文章中,我們將主要就這一問題進行闡述。
六、去中心化貨幣時代揭幕:穩定幣接棒貴金屬?
區塊鏈是一類新型的計算機密碼學技術,其以去中心化的資料庫為核心,囊括了雜湊運算、數字簽名、共識機制等一系列子技術,大致的執行原理為:每一條區塊鏈主鏈,都有一張專屬對應的區塊鏈網路,而這個網路執行中所產生的資訊,將會以”鏈式資料塊“的方式、儲存在分佈於多個利益主體的資料庫中,由於這些資訊的儲存是去中心化的,因此在對區塊鏈網路進行治理(譬如規則修改)時,需要這些記賬的利益主體進行共同的商討,否則的話,如果肆意篡改規則,區塊鏈網路可能會失去這些利益主體的信任,在極端的情況下,將會因沒有人再參與記賬、而導致網路失去儲存功能而癱瘓,也就是說,區塊鏈的”去中心化“,主要體現在兩點,一是儲存去中心化,二是治理去中心化。
由於其去中心化、不可篡改、公開透明等特點,區塊鏈概念自2015年前後被正式提出以來,受到了各方的高度關注,雖然其背後的諸多密碼學技術已經發展多年,但因其第一個被大眾所注意到的產品,是與金融密切相關的電子通證比特幣,所以,貨幣也被認為是區塊鏈最有可能率先大規模落地的垂直領域之一。
表:密碼學與比特幣的發展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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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嚴格來說,目前業內似乎並沒有真正理解“基於區塊鏈的去中心化貨幣”一詞的含義。就現在來看,大部分人對於“區塊鏈+貨幣”結合的設想,主要還是集中在當下比較火熱的“穩定幣”上,例如基於比特幣主鏈的USDT;基於位元股主鏈的BitUSD、BitCNY;以及基於以太坊主鏈的TUSD、Dai等。這些所謂的“區塊鏈貨幣”誕生的初衷,主要是為了解決法定貨幣在區塊鏈網路中支付不便的痛點,也就是說,它們和Q幣早年的目的其實非常類似,採用的都是“用大額法幣一次性兌換等值電子幣+用電子幣進行多次小額支付”的解決方案,而隨著以GUSD為代表的、得到官方機構認可的穩定幣出爐,區塊鏈穩定幣在某種程度上又被賦予了“本幣國際化”的使命,也就是利用通證的流通無法被技術手段阻止的特點、來衝破各國之間的外匯管制,擴大本幣在全球上的使用場景,從而在便利使用者跨國支付的同時,亦能提高本幣在國際市場上的地位。
不過,儘管穩定幣的發展在2018年如火如荼,但按照我們前面“貨幣的前端外在形態≠後端內在資產”的理論,它其實只是利用了通證的特點,改造了貨幣的“前端形態”,使得人們在不同的長尾特定場景下(例如區塊鏈網路支付和跨國交易時),可以進行更加便利快捷的價值流轉。而並沒有用區塊鏈去中心化的特性,改造貨幣的“後端背書資產”。具體來說,穩定幣的“偽去中心化”有兩個表現:
圖:現在流行的“穩定幣”,本質上是對原有法幣前端形態的改造,也就是將其通證化
■首先,和貴金屬不同,使用者願意相信穩定幣,並非是願意相信區塊鏈,而更多的是會願意相信這些資產背後的中心化機構,例如USDT背後的Bitfinex交易所、以及GUSD背後的美國政府。也就是說,為這些所謂的“加密法幣”進行信用背書、最終賦予其價值的,仍然是偏中心化的主權信用,而非偏去中心化的區塊鏈演算法。
表:業內比較知名的穩定幣,一般背後都有知名企業或者機構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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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這些穩定幣的發行,並非是由去中心化的組織機構來決定。假如穩定幣的發行者想要增發貨幣,幾乎不用經過任何外人的同意,因為它沒有一條自己的主鏈,沒有專屬的共識機制,所以在進行規則變化時也不用跟主鏈的記賬節點商討。USDT在過去幾年的頻繁增發,就是這一現象的具體表現。
從這點上來看,現在在區塊鏈網路上所流通的“穩定幣”,很難稱得上是一種“去中心化貨幣”,恰恰相反,像GUSD這樣得到美國金管機構所背書的穩定幣,反而是讓美元通過區塊鏈網路、流到了絕大多數很難從正常渠道獲取美元的普通人手中,由此進一步延伸了美元的使用流通場景,強化了其作為“世界貨幣” 的中心化地位。
從這一點來看,如果我們要深刻理解區塊鏈對於全球貨幣背書資產轉向所起到的作用,就必須將目光從現有的“區塊鏈穩定幣”上移開,轉而去關注區塊鏈對於貨幣背後信用資產的影響。
七、自上而下的規劃:當區塊鏈遇上SDR
那麼,區塊鏈將如何打造一個基於“去中心化資產”的全球性貨幣呢?正如前面所提到的一樣,去中心化貨幣一般來說有兩個特徵:一是可以贏得廣泛的去中心化認可,二是能夠通過去中心化的決策和途徑來進行分發。目前來看,全球範圍內最符合這兩個條件的潛在選項,當屬在1944年提出計劃雛形,並在1969年被正式落實的SDR(特別提款權)。
首先來看SDR的概念。需要指出,現在人們所熟悉的“佈雷頓森林體系”,其理論體系的構建並非一氣呵成,而是由兩個備用選項妥協融合而來,這兩個選項在1944年的聯合國國際貨幣金融會議上,分別由美國和英國兩個新老金融強國所提出,其中美國的方案名叫“懷特計劃”,也就是將美元設定為全球儲備貨幣,各國貨幣匯率與美元掛鉤。而英國的方案則是“凱恩斯計劃”,按照其提出者、英國著名經濟學家凱恩斯的想法:在戰爭結束後,世界應該成立一個全球性的中央銀行——國際清算聯盟,來平衡世界各國的貿易盈餘和赤字。同時,這個超越各國主權的國際大央行,將會發行一款同樣超主權的貨幣,與各國貨幣保持一定的匯率比例,作為國與國之間的債權債務清算工具,這個貨幣的釋放與回籠情況,由國際清算聯盟的主要參與國進行去中心化的管理。而這個貨幣的名字,則叫做“Bancor”。
表:影響戰後貨幣秩序的兩大金融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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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看出,凱恩斯計劃中所表露出的去中心化管理思想,實際上是英國作為老牌金融帝國,在國力衰退的情況下所提出的一個不得已的權宜之計。但是,由於二戰後期美國的國際話語權異常強大,因此美方所提出的”懷特計劃“最終佔據了上風,最終以此為基礎,形成了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格局,即佈雷頓森林體系。不過,美國在進行最終拍板的時候,仍然部分吸收了凱恩斯的思想,也就是成立世界銀行(WB),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國際貿易組織(ITO)。
從後來的歷史發展來看,這個決定,為凱恩斯未能如願的“國際大央行”計劃留下了一點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1969年,在美國為彌補赤字大印紙鈔、國庫黃金儲量岌岌可危之時,美國所控制的IMF為了滿足各國的黃金提現要求,提出了SDR(特別提款權)的概念,並試圖將其定位為“紙黃金”,用來彌補美國捉襟見肘的黃金儲量,但其價值未能得到各國認可。隨著70年代黃金非貨幣化,SDR也與黃金脫鉤,在歐洲大國的積極推動下,改用“一籃子貨幣”作為定值標準。而“一籃子貨幣”的成員,則包括了美、日、英、法、西德等當時世界主要經濟體的貨幣,按照不同的權重比例,最終計算得出SDR的價值。
隨著各國將自己的法幣注入到SDR當中,SDR的價值錨定方式,已經非常類似於凱恩斯在1944年所提出的去中心化貨幣——Bancor。它背後的背書資產是多個主要經濟體的主權信用、而相關的管理也由這些經濟體共同實行。這樣一來,如果由SDR代替美元成為各國的儲備資產和結算單位,將可以比美元更好地分散單個主權所帶來的信用風險,可以說,SDR天然就帶有“去中心化管理”的屬性。
表:構成SDR的各國貨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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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SDR和區塊鏈都具備“去中心化管理分發”的特點,因此,目前一些致力於復興”凱恩斯計劃“、推廣全球性超主權貨幣的經濟學者,便提出了“SDR+區塊鏈”的設想,也就是基於SDR一籃子貨幣各成員國的信用開發一條主鏈,基於這條主鏈,釋出與SDR1:1錨定的通證,取名為E-SDR(電子SDR)。如此,可以讓SDR獲得通證可回溯、不可偽造、無法攔截等特性,增加E-SDR的公信力和流動性,最終將其打造成為一個全球性的超主權數字貨幣。
八、自下而上的革命:單央行與多央行
但是,和穩定幣一樣,E-SDR也面臨著兩個最現實的問題:
●首先,在認可程度方面,無論是SDR,還是其背後的IMF組織,它在國際市場缺乏一個去中心化的認同。尤其是IMF,雖然掛著“國際”的名號,但實際上距離凱恩斯所預想的國際大央行相差甚遠,在美國的影響之下,其缺乏推動超主權貨幣的威信與魄力,所以自誕生幾十年以來,SDR只作為一種類似於“國家級空投糖果”的儲備資產存在,與作為全球貨幣的黃金和美元相比,顯得非常邊緣化。
●其次,即便是SDR獲得了人們的信任,它在分發的決策上也很難做到真正的“去中心化”。從聯合國的經驗來看,這種超大型議會的機制,其權力最後一般都會集中到幾個主要國家手裡,最終成為大國之間的博弈場,而一些小國的利益則會被犧牲。畢竟,世界上每個國家都有自己所處的經濟發展階段和週期,對國際貨幣政策的訴求也各不相同。一個寬鬆的全球貨幣政策,對處於經濟低迷期的國家是好事,但卻不利於那些經濟處於過熱狀態的國家,反之亦然。
結合諸多現實因素來看,即便是作為目前成熟度最高的一種區塊鏈貨幣方案,E-SDR在短期內也沒有太大的可能去在上面兩個方面實現突破。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基於區塊鏈的貨幣將會發展受阻,恰恰相反,對於中心化貨幣而言,區塊鏈這個新生的挑戰者,可能會以另外一種意料之外的方式來蠶食自己的市場份額。具體來看:
■在去中心化認可方面,和貴金屬類似,區塊鏈技術在未來需要像網際網路一樣,通過自己的產品來贏得人們的認可,讓人們意識到,基於區塊鏈的資產確實是有價值的。
■在去中心化發行方面,可以看出,即便是一個去中心化決策的央行,實際上也會存在一系列問題,歐元的例子已經證明,即便是讓每個成員國的央行行長都參與到管理委員會當中,也無法制定出完全符合預期的貨幣政策,這很大程度上應該歸因於“國際大央行”理論提出者凱恩斯所提倡的“干預經濟”的侷限性,在這樣的情況下,區塊鏈貨幣的發行者們很可能會以此為鑑,轉而嘗試倡導“自由主義”的奧地利學派當中最為特立獨行的一系——也就是非國家化的私人貨幣。如此一來,“去中心化的央行”將會被進一步去中心化:也就是不僅僅決策去中心化,連行業格局也呈現出去中心化的分佈。
表:與穩定幣和E-SDR相比,“多央行競爭”的模式儘管並不太成熟,但卻可能是區塊鏈與貨幣最可能的結合方案
對於現有的偏中心化貨幣來說,“多個去中心化央行同時競爭”固然聽上去似乎不切現實,但需要注意的是,這一計劃現在既具備一定的理論依據,同時相關的基礎設施也已經初現端倪。具體來看:
●一方面,在理論依據上,區塊鏈資產的信仰者們很多都以哈耶克的《貨幣的去國家化》作為自己的指導思想。與傳統的凱恩斯主義要求央行“熨平經濟週期”不同,哈耶克認為:央行在自然壟斷狀態下,無論決策是否去中心化,都會由於一系列因素而引發貨幣價值的大幅波動,從而導致通脹與通縮。與之相比,面臨市場競爭的私人央行為了拉攏到更多的使用者,將會極力維持穩定的幣值,從而從根本上杜絕或減少通脹與通縮的發生頻率。
●另一方面,如果說哈耶克的想法在過去由於金融管制的原因,始終沒能得到哪怕是實驗性質的執行,那麼隨著區塊鏈資產的出現,“貨幣去國家化”、“私人央行競爭”的想法,通過架構底層主鏈的方式,已經具備了落實的條件——金管部門不僅對主鏈的搭建無法管制,而且對超出HTTP/TCP/IP協議棧的區塊鏈通證也難以進行攔截,可以說,每一個底層主鏈,都是一個天生的央行,發行的則是無視外匯管制的超主權貨幣。對使用者來說,這樣的貨幣是高度去中心化的——如果哪家央行的幣值不能保證相對於商品價值的穩定,那麼大機率將會被使用者所拋棄。
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穩定幣和E-SDR的光芒所掩蓋了的、看上去似乎不夠實際的“多央行競爭”,反而是未來最有可能成為真正“基於區塊鏈的去中心化貨幣”的選項。然而,即便實現了上兩點之後,區塊鏈貨幣也依然面臨著一個重大的難題:那就是如何切入到國內與國際貿易中的清結算環節?畢竟,如果僅僅說符合上兩個特點的物質,實際上種類頗多,人類早年進行物物交換時所使用的、包括糧食、肉類、皮毛在內的資源,都屬於這一種。
九、被忽視的貨幣國際化經驗:要貿易,不要武力
在這個問題上,嚴格來說:雖然區塊鏈與貴金屬同屬去中心化的資產,但是,區塊鏈成為貨幣背書信用資產的難度,卻要比貴金屬難得多——因為在貴金屬興起的年代,它的物理與化學性質,相較於諸多的原始貨幣有著壓倒性的優勢,而區塊鏈所處的時代,高度便捷的電子支付已經非常普及,而需要保密記錄錢包私鑰的數字錢包體驗遠不如移動支付,可以說,區塊鏈資產完全不具備貴金屬當時所擁有的優越條件。
從這點來看,貴金屬貨幣化的發展歷史,對於區塊鏈資產貨幣化的參考意義非常有限,反倒是那些偏中心化的信用貨幣,它們的發展經驗更適用於區塊鏈資產未來的發展程序。因為這兩者在剛剛起步時,都面臨著於全球範圍內建立新共識的難題——也就是要如何讓世界認識到,自己所發行的這種價值承載物,會比傳統的貨幣更有價值。
關於這一方面,每當人們談到英鎊和美元在世界貨幣清結算環節中的主導地位時,都會將其稱為“英鎊霸權”、“美元霸權”,這一稱謂實際上暗示了一個觀點:那就是英鎊和美元之所以能夠主宰國際貿易清結算市場,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其背後有強大的軍事及金融力量進行信用背書。這種說法雖然頗符合基於簡單直接的叢林法則,但實際上並非事實的全部。對於去中心化的區塊鏈社群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價值。事實上,當我們梳理英鎊和美元國際化的程序時,會發現除了軍政金融因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可供區塊鏈行業參考的經驗:那就是貿易。
首先來看英鎊。通過梳理歷史資料,我們可以發現一個特點:那就是英鎊的國際化,與英國的工業革命時期高度重合,出現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是:在實現工業革命之後,英國的科學技術水平迅速躍居至世界一流,外加其擁有龐大的殖民領地和人口,因此其生產商品不僅數量眾多,而且質量上乘,從精煉原料到機器裝置應有盡有,堪稱彼時的“世界工廠”,資料顯示,從1820年至1929年,英國的出口貿易額一直位居世界第一,這些商品的結算都是以英鎊為單位。而為了從英國購買這些頗具市場競爭力的商品,英國的貿易伙伴需要向英國包括原材料在內的基礎物資,用以獲得英鎊。
可以這樣說,“英國製造”極大地促進了英鎊的國際化程序。如果沒有如此高產高質的工業產能,英國就不可能與世界其他國間建立起如此大規模的商品貿易,更沒有渠道讓英鎊流通到世界各地,成為各國重要的儲備資產。
圖:在全盛時期的1850年前後,英國的工業產能能夠滿足世界絕大部分的貿易需求
而美國也是如此。與很多人所想象的不同,美元並非是在1944年建立起“佈雷頓森林體系”後,一夜之間約定俗成地成為了各國儲備資產,事實上,早在20世紀初期,美元便已開始了國際化程序,而兩次世界大戰中與各國之間的頻繁貿易,更是大大加速了這一進度。至於徹底確立其國際地位的,則是戰後美國通過一系列手段,切入各國清結算環節的行為。
具體來看:在二戰後的歐洲,各國正處於飢寒交迫的物資緊缺狀態之中,而能夠提供這些基礎物資的,只有未受戰爭波及的美國,對此,美國為歐洲提供了巨量的美元貸款,使其有能力購買這些美國生產的物資,從而恢復經濟正常運轉(也就是知名的“馬歇爾計劃”)。歐洲各國為了償還貸款,則需要在經濟恢復正常之後,向美國出口生產完畢的成品,用來換取美元,償還債務,而同樣的故事,在二戰後的日本和南韓也有發生。隨著後來歐洲和亞太成為世界經濟發展最快的地區,美元也藉此一舉成為主導國際貿易清結算的單位,佔據了世界貨幣的制高點。
表:貴金屬、英鎊、美元切入全球清結算環節的各自手段
從這一點我們可以看出,對於一個以全球化和國際化為目標的貨幣來說,儘可能地擴大自己的貿易範圍,讓各國對這一貨幣產生強烈的需求,是一個佔據清算市場的重要手段。回顧歷史,那些能夠將本國貨幣國際化,使之成為全球性清算中介的主權國家,一般來說具備兩個特點:一是年輕化人口眾多,有著強大的消費進口能力、二是技術水平發達,所生產的產品具備較強的綜合優勢,有著強大的生產出口能力。18、19世紀的英國和20世紀的美國都具備這一特徵,這是他們的貨幣能夠在全球流轉、並且一度主宰清結算市場的重要原因之一。
十、數字世界的出口:Dapp或成貨幣格局變化之鑰
通過上面的例子我們發現,對於區塊鏈來說,如果其想要成為新一代“去中心化貨幣”背後的錨定資產,現在首要的任務除了四處佈道、為基於區塊鏈的資產打造輿論氛圍之外,另外一個重要的工作,就是要讓區塊鏈所處的數字世界與現實世界產生大規模的貿易,從而增加人們對各種通證的需求。至於軍事政治、金融自由化等因素,更多的是用於穩固這些貨幣在清算市場的佔有份額,用通俗的話講,它們的作用更多的是用於”守江山“,而非”打江山“,況且這些行為,也不太可能由去中心化的區塊鏈社群來完成。
和所有的貿易一樣,現實世界與數字世界間的貿易,也可以分為“出口”和“進口”兩類。在過去的幾年間,這種貿易主要是以現實世界的“出口”為主——人們通過向數字世界出口能源,來賺取包括比特幣在內的、基於POW共識機制的數字資產。
圖:全球區塊鏈資產礦場分佈情況,中國一度擁有最大的礦業產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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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說,從總體上看,這種能源與數字資產之間的貿易,對於區塊鏈切入清結算環節並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它所起到的更多是一種啟蒙作用,讓生活於被中心化法幣所主導的世界中的人們,意識到了去中心化區塊鏈資產的存在,以及全球貨幣背書資產轉向的可能。事實上,即便是在2018年初聲名鵲起之後,包括比特幣、以太坊在內的主流POW資產,也只是在相當小的一部分割槽塊鏈從業者範圍內成為了結算工具,雖然能源是換取基於POW的數字資產的主要商品,但無論是比特幣還是以太坊,實際上都沒有成為能源電力的結算計價單位。而隨著POW低擴充套件性的缺點暴露出來,區塊鏈共識機制逐漸多元化,現在全球範圍內挖礦的熱度已不如從前,“輸出能源賺取區塊鏈資產”的活動熱度也逐漸減退。區塊鏈“去中心化貨幣”的概念熱度亦隨之趨冷,逐漸受到外界質疑。
圖:目前全球接受用區塊鏈資產支付的商家有13312家,主要分佈在歐美日韓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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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情況下,區塊鏈資產如果想要進一步建立在全球範圍的共識,甚至是成為新一代去中心化貨幣的背書資產,成為相關產品的結算單位,就必須要效仿英美的經驗,通過向全球輸出具備競爭力的獨特商品或服務,來讓人們產生基於區塊鏈的通證的需求。例如:委內瑞拉年初所發行的“石油幣”,就是通過現實世界中的法定貨幣,來換取區塊鏈資產不可被攔截的特性,從而繞過美國的經濟制裁。
雖然委內瑞拉的“石油幣”為其他的區塊鏈資產貨幣化提供了一些經驗,然而,必須認識到,區塊鏈資產目前所能為人們所提供的很多商品和服務,還很難稱得上是剛需,即便是,這種剛需也大多是由政策所製造出來的。例如在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期間,由於美國的制裁令,西方國家部分金融服務商被要求不得在俄羅斯開展服務,因此很多俄羅斯的商店一度宣佈接受用區塊鏈資產進行支付,不少觀察者對此感到非常興奮,認為俄羅斯世界盃可能會“引發一輪區塊鏈資產的結算革命”,但很多遊客在抵俄後發現,在俄羅斯進行法幣電子支付並沒有預期中那麼困難,這使得區塊鏈資產在世界盃期間的滲透率出現了大幅下降,完全沒有撼動美元等法定貨幣的結算地位。
圖:2013-2017年全球接受區塊鏈資產支付的歷年商家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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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上面的例子來看,如果區塊鏈資產想要通過與現實世界進行貿易來滲透到當下的支付體系中,區塊鏈行業的從業者必須要加快這一新興技術與實體產業的結合,去努力尋找探索人們可能用到區塊鏈的場景,最終為其提供各種只有基於區塊鏈技術才能提供的產品與服務,由此獲得區塊鏈資產對這些商品與服務的定價權與結算權。在這一過程中,以下幾類從業者將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1)首先,實體經濟方面,相關的需求挖掘,需要依靠區塊鏈行業的產品經理。
毫無疑問,在區塊鏈技術與實體經濟結合的過程中,外界會存在一系列的雜音,包括來自實體產業的諸多質疑,但這些聲音並不重要,因為很多時候,使用者的想象力會被現狀所限制,他們自己也很難完整準確地表述清自己想要什麼。例如2009年前後,很多從業者和使用者便認為:網際網路的生態已經足夠完善,已經可以滿足大部分的社會需求。但在隨後的幾年間人們發現,網際網路技術可以做的事情實際上還相當之多。區塊鏈也是如此,實體經濟對區塊鏈的潛在需求,不能僅聽實體企業的一面之詞,更要由深諳區塊鏈技術和產業經濟的產品經理來進行挖掘,只有經過不斷的嘗試,才能夠命中使用者的潛在痛點。
2)其次,區塊鏈方面,相關技術的進一步完善,需要依靠區塊鏈技術的研發者。
毋庸置疑,當下的區塊鏈技術,還有頗多可提升之處。目前以以太坊為代表的、以圖靈完備智慧合約為核心的區塊鏈2.0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個瓶頸,絕大部分的初創企業都是在“區塊鏈+智慧合約”的組合之上講故事,但事實證明:這兩者的結合,對提振實體經濟起到的作用極為有限。在這樣的情況下,區塊鏈必須開發或是引入其他的新技術,例如類似於IPFS的“霧計算與儲存平臺”,打造出一個真正的區塊鏈3.0、甚至後續的4.0時代。此外,一些基礎效能的中介軟體也亟待加強,例如用於增強擴充套件性的、類似於閃電網路的側鏈,以及可以讓多鏈進行互動的跨鏈協議,都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間。
3)最後,如果要成功扶持上面兩方面的人才,需要依靠區塊鏈行業的投資者。
嚴格來說,區塊鏈技術發展較慢的深層原因,主要是由於區塊鏈研發領域的資金和從業者數量都比較有限。在過去的幾十年間,與區塊鏈相關的密碼學技術主要由”密碼朋克“這一小眾團體來推進,速度較慢尚且情有可原,但是在過去的一年間,區塊鏈領域流入了較多的資金和人員,而這些資源並沒有進入到區塊鏈關鍵的技術研發領域,這就說明當下針對區塊鏈領域的投融資機制存在著很大的缺陷,尤其是以“ICO”為代表的融資法,實際上是一個相當粗糙的資金投放模式,隨著當下的區塊鏈行業進入一個比較冷靜的時期,業內有必要對此前的投融資行為進行總結、反思、與完善,以確保社會的資源能夠投放到區塊鏈最重要的技術研發領域。
結語:清晰脈絡前方的不確定未來
從經濟歷史的角度來看,一個行業的發展,不僅僅取決於從業者的職業素養,更要依託於時代的背景。作為貨幣週期律節點的親歷者甚至是參與者,這一代經濟與金融的研究人員,可以說是非常幸運,能夠站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歷史轉折點,用自己的專業能力,為全球貨幣信用資產的轉向做出一份貢獻。
然而,另一方面,需要清醒地認識到,更大的機遇,同樣也面臨著更大的挑戰,本輪的全球貨幣信用資產去中心化之路,不僅沒有任何前例可循,同時也並無捷徑可走,作為一場自下而上發起的數字經濟革命,區塊鏈技術與貨幣的結合,更多的會以“日拱一卒”式的形式來實現,也就是依靠區塊鏈技術與實體經濟的融合,一步步切入到各種權益的清結算環節,由此來獲得人們的去中心化認同。
在這樣一個漸進式推動的過程之下,全球貨幣的新一輪信用資產轉向,可能未必會如想象一樣蕩氣迴腸,出現若干個令人振奮的標誌性事件,例如各種國際共識大會等等。甚至在逐漸成熟之後,區塊鏈資產可能也不會完全替代信用資產中心化的美元等法定貨幣。畢竟,即便是經歷了近半個世紀的強力推動之後,中心化的美元至今也未能完全替代去中心化的黃金,在當今的國際儲備資產中,黃金仍然是很多主要國家每年定投的重要資產。區塊鏈資產也是一樣,在一個邊界日趨曖昧的多元化世界,它雖然得益於貨幣週期律的加持,但具體能夠在未來的結算體系中佔據多大比例,仍然是一個需要進行持續跟蹤與研究的問題。
但是,儘管替代效果可能不達預期,針對“區塊鏈資產”的研究,仍然是非常有必要的,因為全球貨幣背書資產的轉向,其本質上並不是一個願景,而是一個很可能成真的現實,正如比特幣在一直被看空的情況下,最終成為諸多金融機構的儲備資產一樣,金融與貨幣週期的調整與反轉,往往並不以參與者的意願而轉移,而是各方經濟勢力角力的結果。而作為研究者,則有責任在這一風暴來臨之際,為可能身處其中的企業與個人指明前方的道路,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正是分析與研究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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