幣圈媒體生死錄
來源 | 耳朵財經
作者 |三桃
11月最後一天夜晚,冷空氣帶來了入冬以來最寒冷的一天。
晚上8:00,區塊鏈媒體大佬王峰開啟了新一期的“王峰十問”。這次的嘉賓是徐小平,著名的天使投資人,臉上總是帶著溫暖笑意、說話讓人雞血般振奮的創業引路人。
但在2個小時的訪談全場,剛剛被爆投資專案大幅虧損已經“退圈”的徐小平沒有談及任何有關區塊鏈的內容,微妙的是,王峰也沒有問。
火星財經以“王峰十問”確立了區塊鏈媒體火星財經的品牌,在數字貨幣暴跌的熊市,沒有人發現,其上一期的訪談嘉賓是人人公司董事長陳一舟,與區塊鏈沒有太大關係。
在過去一個月,和很多主流區塊鏈媒體一樣,火星財經已經從一家純區塊鏈媒體變身為一家內容不僅僅是區塊鏈的公司;悄然中,一號財經的solgan已經變為“不一樣的新商業媒體”;深鏈開啟了泛科技報道;起風財經轉為“數字經濟”報道。
除此之外,BABI財經、榮格財經等傳言人員已經解散。據媒體統計,已有超過50家的媒體在過去一個月停更。
寒冬已至。且是漫漫冬日。
說好的“區塊鏈革命”呢?
11月26日晚,圈內已經傳出幾家媒體解散的訊息。在短短3個月內,國內某品牌區塊鏈媒體已2輪裁員,人員從40人縮減到18人。創始人彭建剛(化名)有著超出年齡的沉穩,他拿著茶杯將所有員工召喚到會議室,但這裡的座席已不能坐滿。
“今天,我就說在這裡,我就是要坐穿區塊鏈媒體。我已經做好了3年甚至更長遠的準備。”
所有的員工被要求自問,能否堅持伴隨寒冬,如果不能,趁早離開。
這是一個難以回覆的問題,關乎信仰、信心和堅持。有員工迴應,“如果我們告訴自己要堅持3年,3個月後,媒體和行業都倒掉了呢?”
來源:三言財經
這些年輕的團隊成員都是在區塊鏈熱潮中進入,陪伴走過2018年熊市的上半場,經歷了幣圈的監管、低落、封號和未卜迷霧中的前行,但沒有人願意離開。
“我相信區塊鏈是能改變世界的。”一位成員仍然堅定。這和所有湧入這個行業的從業者一樣,他們堅信區塊鏈即將改變世界。“在這裡,三四月所言的事情,七八月就能變為現實”,圈內媒體人蘇布穀至今仍堅信區塊鏈的魔力,就如同相信蜘蛛俠的“黑科技”外套很快將變為現實一樣。
但寒冬之下,她剛剛離開她加盟的榮格財經。如今,區塊鏈的大多數媒體已經陷入了資金壓力。
“非洲大草原的旱季已經來臨,無論獅子、大象還是長頸鹿,都將面臨乾渴。”蘇布穀這樣形容,90%的區塊鏈媒體都將死去。
曾經的盛況還在眼前,三四月間,數千家區塊鏈媒體瞬間誕生,一片奼紫嫣紅。
“幣圈一天,人間一年”的快節奏下,“區塊鏈專案發幣動輒融資千萬、上億”;三點鐘不眠群引領了幣圈的作息,每日凌晨三點,區塊鏈社群燈火通明;一些大佬群在群中甩出的紅包都是千元大禮包;區塊鏈媒體一條微信頭條報價動輒十萬;幣圈的人員工資普遍高出老牌的科技媒體;而一個普通幣圈從業者半年時間遊遍歐美韓日。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媒體創業者孟景(花名)發出疑問。
無人不知,區塊鏈技術距離產業尚遠,沒有幾個真正進入大眾的應用。但是,韭菜期待一夜暴富,專案期待一個月就能融資上億,資本希望獲得倍增收益,而媒體則在資本和專案的泉湧中被批量化催產。
中興盛世,泡沫叢生。8月一家區塊鏈媒體舉辦了一個以美女創業者為主角的峰會,現場隨處可見年輕貌美的女性創始人、合夥人、CEO及各類O,花團錦簇,難辨真偽。
空中樓閣、幣市泡沫中,孟景細數區塊鏈媒體的四宗罪。“1,關注幣價,甚至只關注和報道幣價;2,為幣站臺,甚至為空氣幣站臺;3,在沒有產業基礎的支撐下選擇用幣支付,甚至只用幣支付;4,發幣方和交易所給錢發稿。”
“當時隱隱覺得虛火太旺,所以我自己參與的比較少。”一位投資人肖建宇(化名)表示自己至今對區塊鏈看不明白,但3月他卻通過一家知名的投資基金投資了兩家主流區塊鏈媒體,沒有錯過浪潮。
如今,肖建宇對已投的媒體專案隱隱感覺到不妙,而投入的礦機專案和數字貨幣已經全線虧損。
“你們身處區塊鏈,自然覺得波峰波谷,幣圈將捲土重來,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既然是浪潮,就再也回不來了。”長期關注商業的資深媒體人薛芳發現區塊鏈比過往任何一個投資風口的週期更短,興起和衰落就在短短半年時間。
所有人認為區塊鏈的春天還會到來。“但我看區塊鏈的火熱跟過去每年一個的人工智慧、AI、網際網路金融、創投風口沒有任何區別,你看他們的浪潮還有再回來的嗎?
潮水退去,獅子、河馬、長頸鹿都要露出底褲
11月,區塊鏈媒體榮格財經的團隊正式分野,蘇布穀等一部分團隊成員出走,另創一家叫“春秋區塊鏈”的自媒體。榮格財經的網站仍然在更新,但如同很多“還活著”的媒體那樣,已經進入半冬眠狀態。
維持一家全區塊鏈媒體平臺並不難,一名編輯就可以完成網站、APP、公號當日資訊更新,再多一名小編,甚至可以保持公號每日一篇的攢稿偽原創。
北緯31度創始人賈白新創辦了一家叫“一美財經”的新媒體,從區塊鏈商業揭黑報道轉為向人們傳授醫美、生髮、美髮的美麗事業。
區塊鏈媒體正在被拋棄和出走...這已是大批圈內媒體的狀態。
“現在是活著,但已經不是那種活著了...”經歷大半年的區塊鏈媒體創業,孟景如此描述大多數區塊鏈媒體的生存狀態,“活著、半死不活、冬眠...這幾種狀態看起來雖然差別很大,但和生龍活虎完全是兩個概念。”
在這個微妙場景中,那些慷慨激昂、前景遠大的話語往往出自已經人員解散、曲終人散的媒體創始人。“我們只是進入到2.0階段,之前的是1.0”、“我們在探索商學院和海外社群”、“我們並沒有離開區塊鏈,而且會一直堅持下去。”
但在半公開的媒體圈,媒體適當保留的話語權和同病相憐讓圈內媒體穿上了一件“皇帝的新裝”。
只有財力雄厚、幾乎無生存危機的媒體大佬才有資格宣洩冬日的料峭。金色財經創始人杜鈞發微博,“金色財經每月虧損近300萬”。火星財經創始人王峰迴應,火星財經從9月份就開始賠錢。
杜鈞發了一個焦急的表情,“這個冬天比想象中的難熬,金色賬面上能撐3年,3年牛市還不來的話,就只能帶著這100多人出去找工作了。”在看到這條留言的媒體人眼中,他們只看到“3年”這兩個字,因為他們可能已經撐不過30天了。而媒體報道,金色財經已經獲得600萬人民幣的天使輪融資和850萬元的Pre-A輪融資。
按照目前每月300萬的虧損,這1450萬的融資僅夠燒4.8個月。金色財經上月已經傳出大幅的裁員,有人說已經超過半數,財力雄厚的金色財經要熬過3年還將裁員多少呢?
火星財經已經在6月前迅速完成了A輪和A+輪融資,這兩輪融資分別估值1.5億元和3.3億元人民幣。王峰迴應中說,“我們還能撐三年零一個月。”寓意不言而明,要表達的是——比金色財經多一個月。
“當大潮退去,無論獅子、大象還是長頸鹿,都要露出底褲。”11月,榮格財經的創始團隊沒有說服股東繼續拿錢,團隊分道揚鑣,曾經一日寫出數萬字報道的三水哥再也不用那般忙碌了,平臺進入“半冬眠期”。
一定得活著,活著就能迎來曙光
時間沒有賜予冒進的開拓者們更多希望,自9.4禁止國內禁止ICO資訊傳播以來,很多媒體發現,收入跳水、折腰、斷崖——過去專案向媒體輸入的宣傳費用,終於沒有了。
從9月的營收大額減少,到11月,他們終於發現,現實比想象的更加糟糕——國內無專案投入,已無資本輸血。
“哪怕一兩項現金流,都可以維持,然後慢慢摸索。但是它不是,它是一個逐漸枯竭的狀態。”資深媒體人範偉(化名)將他的區塊鏈媒體團隊從十幾人縮減到六七人,延長生命期。“當初花枝招展、穿金戴銀、自吹自擂,到現在過不下去了,其實很焦慮的。”
出海,去海外尋找活路。
自9月以來,一批區塊鏈媒體都開始將峰會放在了海外,一時間聲勢浩大,讓人有一種中國區塊鏈媒體已經全球化的錯覺。一位媒體人笑侃,雖然是在美國的全球峰會,聽說現場來的大多數是中國人,就是將國內的峰會場地挪到了海外。
“海外是個偽命題,你看一些行業巨頭出海都困難重重,哪裡有那麼容易?”一位出海的媒體掌門人這樣形容,你就理解為在海外設個站點罷了。
“美國ICO政策日益嚴格,ETF批覆遙遙無期。雖然東南亞國家都開放了ICO,中國媒體可以進入韓國、新加坡,且不論市場很小,只是請問——中國媒體出海有競爭力嗎?它能比當地的區塊鏈媒體服務得更好嗎?”上述媒體掌門人將這兩月的出海理解為市場調研,或者轉頭作為噱頭在國內營銷了一把。
在11月,還在堅持海外進軍的媒體已經寥寥無幾。
範偉是個悲觀的現實主義者,從科技類媒體到區塊鏈媒體的經歷讓他判定,絕大多數幣圈媒體都將走向死亡。“這三個月確實你會看到,不管比特幣跌不跌,你要考慮它核心是一個現金流的問題,終究要有正向現金流進來,但它沒有,所以這個模式就不成立。”
他這樣建議媒體創業者們。“儘早處理,儘早脫身。”“花錢到一半的,這個時候也應該問問投資人的意見。”
彭建剛身處幣圈雷暴中,他選擇保住一個有區塊鏈信仰的穩固團隊,像龜一樣活下去。“我最擅長的是不動,像龜一樣的活著,等到別人都死了,我還活著。”
同樣決心死熬的還有王峰,他在朋友圈說:
“有人問我,創業的原則是什麼?”
“我的回答,活著。一定得活著。一定要千方百計地活下去。活下去。與其在裝逼中站著死去,不如跪著活下去。活著就能迎來曙光。”
冰河世紀,哪裡是諾亞方舟?
在北緯31度進入維持期以後,賈白開始尋找新的路徑。在區塊鏈仍然火熱的上半年,大的交易所找來投資,他有著媒體人的“清高”,不接受被操控,錯過了第一波融資機會。
當熊市進入到6月以後,投資熱潮散去,資本已經捂緊了口袋,求生再無可能。
興旺和衰敗的底色何其相似。2017年“9.4 ICO禁令”之後,比特幣反而從4000多美元漲到了近2萬美元的高點,3個月翻了4倍。2018年,數字貨幣在2月和4月兩波小牛市之後徹底轉熊,從9月初進入長達2個月橫盤(6400美元左右),直到位元現金的算力大戰前夜——比特幣暴跌30%,直線觸底4440美元,幣價回到一年前,343億美元市值灰飛煙滅。
縱觀從2017年至2018年11月23日的資料,全球數字貨幣相比最高點跌幅已經超過70%,很多數字貨幣已經跌去了95%,幾近歸零。
在數字貨幣的冰河世紀,沒有諾亞方舟,資本幾乎一致撤退。
“沒有哪個投資人說我立志要投資哪個行業,虧損我也要堅持,要把這個行業扶持起來。他們就跟擲骰子一樣,就想在大潮中撈一把。”有著投資機構經歷的蘇布穀如此生動地描述此時投資人的狀態。
一位投資人訴苦,這不僅僅是區塊鏈的寒冬,而是整個經濟下行的寒冬。
“各個行業資金鍊都特別緊張,各個行業、層面的都是,大到上市公司老闆,小到個人投資者,朋友圈裡老闆自己做個專案籌集點資金也挺難。都不想出錢。借錢,也根本不可能。”年初對區塊鏈非常有興趣的投資人比時表示對區塊鏈專案“再等等看”。
“這個蕭條期啊,我估計時間不會太短。這個行業也不會那麼快起來了。可能需要三五年。”“未來可能不是一年火爆一個行業,很可能是一年殺死一個行業,大家是相互比較誰先死。”因而這位投資人建議不要再指望傳統投資機構救命,找找那些有區塊鏈信仰和規劃的圈內投資人吧!
“我對區塊鏈談不上多大的信仰,”賈白認為,如果區塊鏈冰凍三年,對於一個創業者來說時間何其寶貴,為什麼不做一點能夠帶來生存希望的事情;至於那些至今談論信仰的人,要麼是有足夠儲糧夠維持生存,要麼是沒有選擇。
經歷了幣圈,賈白感覺“世界觀發生了巨大變化”。在一個區塊鏈這個商業世界,是以你是否有錢、是否掙錢、是否能活下去來論英雄,那些在金錢比拼中勝出的人最終成為了大佬。面對新的行業選擇,是金融、創投還是女朋友從事的美業,賈白最終選擇了變現快、更接地氣的美業。
他說這份事業和建立北緯31度不同,純粹為了在商業中掙錢。如果有一天,區塊鏈重歸牛市,即使這份美業已經做大,他也會再回來,因為,“區塊鏈是一個最好的行業”。
即使深鏈轉向了科技,但面對的仍是一個前途未卜的競技場。深鏈聯合創始人朱星向耳朵財經坦言,目前只是試探,也並未完全轉型。
“36氪已經做了七八年,擁有幾千名員工,你沒有5000萬以上的資金和資源幾乎跨不進競爭的門檻。”彭建剛認為,轉向任何一個領域都是不明智的,“堅持尚不能成功,更何況三心二意呢!”他開始將業務團隊調整為針對各個商業板塊的獨立戰隊,看那條線可以率先趟出一條生路。
11月,蘇布穀開始組建一個叫“春秋區塊鏈”的新專案。雖然是仍在區塊鏈領域,但科技迷的她認為,這是一個新的上山路,她將區塊鏈嫁接到大資料、AI、人工智慧等各個科技領域,穩穩紮根在產業地基上,即使區塊鏈技術在未來三年應用不多,也能暗渡科技,實現新生。
“這種感覺就像爬山,大家都在爬山,但我們發現了一個山洞,進來後可能發現另一個空間,裡面有礦山、河流和仙人。”蘇布穀說,區塊鏈就像潮湧,讓很多人發現了相似的信心和機會,但是你要找到自己的位置,就要逆流而上,很辛苦。
“但是這個新的方向讓你看到了希望,起碼跟之前那種在大潮裡頭翻滾的狀態比起來更清晰一些,不再隨波沉浮了。”
曾經獲得億萬財富的比特幣大佬們已經在島國休假了,比特幣和區塊鏈的沉浮已與他們無關,只有那些還未在區塊鏈世界獲得成就與財富自由的人仍在拼搏。
就如同這些幣圈的媒體創業者,他們被區塊鏈技術和蜂擁而至的資本推入大潮,在這裡誓言找到夢想,如今在資本退潮中,他們能否抵抗命運的安排,堅持駐守在新大陸?
編輯|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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