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春晚主角
“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作者 | 阿阮
來源| 事外報告
沒有陳佩斯,沒有趙本山,沒有趙麗蓉,沒有董卿,也沒有朱軍。
昨晚春晚播出後,登上熱搜榜話題的是“李思思熒光口紅”“岳雲鵬笑場”“朱迅雙眼皮”,曾經那些春晚的常客與一哥一姐,觀眾都用“懷念”“想念”這樣的詞彙來描述他們,也開始用這樣的詞眼形容春晚。
人們懷念春晚,或者說,他們更多的是懷念以前的年味兒,懷念那些曾經在舞臺揮灑過汗水帶來歡聲笑語的面孔。
1
1956年2月11日除夕夜,侯寶林與郭啟儒一起說了個相聲,叫《夜行記》,他覺得尤其有儀式感。
侯寶林對相聲很痴愛。曾經他看中一部明代的笑話書《謔浪》,跑遍北京城所有的舊書攤沒能買到,之後得知北京圖書館有這本書,即便是在冬季他也冒著風雪跑到圖書館去抄書。連續十八天,一部十多萬字的書,終於被他抄錄到手。
後來他被尊稱為相聲界具有開創性的一代宗師,如果一定要作比較的話,只能說他在相聲界的地位,就像是京劇界的梅蘭芳。
而極具儀式感的那一夜,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通過播放的形式,向守歲的百姓播放了由中央新聞電影製片廠拍攝的春節大聯歡的錄音。期間侯寶林說相聲的腔調格外抓耳。無網時代,有線廣播、收音機與電影才是媒體傳播的渠道。那個年代的春晚是用來聽的,而不是看的。
參與大聯歡的是彼時中國社會各界的知名人士,從工人、軍人,到科學家、藝術家,還有工商界人士。比如梅蘭芳表演了《宇宙鋒》,周信芳表演京劇《四進士》,中國雜技團表演了魔術,錢學和華羅庚兩個科學家雙雙出席,還有老舍、巴金等文學巨匠的露面。
表演,熱鬧,歡樂,開始成為春晚的責任與使命。
1983,春晚新時代的真正起點,從這一年開始,中央電視臺每年都會在除夕夜舉辦春節聯歡晚會。
600平方米演播室,60多位演職人員,200名現場觀眾,什麼都是第一次:第一屆春節晚會,第一次現場直播,第一次觀眾參與點播互動,第一次設立晚會主持人。那年聽眾點播時,很多人都點侯寶林說相聲,年事已高的他上臺後說了個對口的《戲劇雜談》,還指著當時的春晚主持人馬季說:這個是我徒弟。
這是春晚正式誕生後侯寶林的唯一一次上臺,當天在現場的還有他兒子侯耀文。此後的許多年,春晚說相聲的衣缽絕大程度上是由侯耀文和馬季給傳承下來的。
侯寶林早年並不支援自己的兒子從事這個事業,可侯耀文偏偏就是喜歡相聲,12歲的時候就登上舞臺表演侯寶林的《醉酒》。為了方便行走於相聲行業,侯耀文還給自己取了個藝名:小阿弟。直到1979年小阿弟與父親一起被選為代表參加第四次中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侯老爺子才認可了兒子在藝術上的地位。
這才有了此後從1983年開始,連續參加了十一屆央視春晚,成為“全國十大笑星”之一的侯耀文。巔峰時期《口吐蓮花》的代表作還讓人感嘆,更加讓人能感受到他的名氣的,是侯耀文變成如今德雲社掌門人郭德綱的師父。
比起兒子,馬季也許更得侯寶林的欣賞。他曾說過,別人都是木頭,只有馬季是塊玉。
馬季小時候是織造廠學徒,後來喜歡上了相聲﹐並且從不隱藏相聲藝術的天賦。1953年19歲,馬季考入新華書店華北發行所當上了一名賣書員﹐每月揣著27元錢的工資,頭頂懸著工人階級的稱號﹐春風得意,每逢週末工會的聯歡活動﹐他不是唱京劇就是模擬丑角表演。
轉變很快就到來。“1956年是我人生轉折最關鍵的一年﹐當時被伯樂看上了。”
一開始是劉寶瑞,他對馬季說,“你幹專業吧﹐我看你挺有前途﹐我教你。”與此同時,侯寶林也瞧上了馬季,一次休息的時候他把馬季叫來﹐問﹕“認識我嗎﹖”馬季自然認識,但不敢跟他講話。侯寶林沉默了幾秒,“你學相聲吧﹐我教給你。”就這樣﹐馬季去了中國廣播說唱團。
第二年,侯寶林說馬季原來的名字馬樹槐太繞嘴,做個演員嘛,名字得起得響亮一點比劃少一點,才能讓人家記住。剛好當時北京熱播匈牙利的喜劇電影《牧鵝少年馬季》,馬季覺得剛剛好,還可以借點人家的仙氣,侯寶林一聽馬上拍板:好,這個行。
於是第二屆春節晚會上,馬季味兒的單口相聲《宇宙牌香菸》至今都還是經典。即便當天晚上張明敏那首《我的中國心》唱哭了億萬人,即使陳佩斯和朱時茂兩人的代表作《吃麵條》讓人耳目一新,也都沒能比得過馬季。
畢竟人雖說的是相聲,但卻是實實在在diss了商家以假亂真做廣告,推銷劣質產品的行為。這被認為是最早的現實主義相聲節目之一。有意思的是,當年節目播出後,有商家立刻搶注了“宇宙牌香菸”的商標,不久後在大江南北火熱售賣,直到今天都還有人在說: 以前的相聲小品能反應社會現實,現在的笑笑就好。
可能唯一能與之媲美的得算當年李谷一唱的那首《難忘今宵》。
那時導演組內部對這首歌曲還發生了爭議,有人覺得這曲子寫得不太健康,軟綿綿的像哀樂一樣,但作為總導演的黃一鶴與李谷一堅持把這首歌錄了下來,這便有了每一屆直到如今都是春晚固定結束曲的《難忘今宵》。
2
雖然《吃麵條》沒《宇宙牌香菸》產生的現實影響大,但對春晚來說,這個節目的意義在於它帶來了小品這類表演形式。而朱時茂,陳佩斯,馬季還有了個別稱:蛛絲馬跡——兩人演小品,一人走相聲的道。
朱時茂與陳佩斯曾經是春晚最令人心動的小品表演組合。
朱以前拍電影,謝晉拍《牧馬人》的時候男主角就選的朱時茂,後來《牧馬人》斬獲百花獎最佳故事片獎和文化部優秀故事片獎,朱搖身一變成為當時電影界第一小生,並調入了八一電影製片廠演員劇團。
1983年,八一電影製片廠只有一部電話安在招待所裡,常常有幾千人排著隊打電話。當時是在春天,一個光頭男子排隊等得實在無聊,就跑到樓上跟一個剛剛認識的帥哥嘮嗑,一嘮就嘮出了《吃麵條》的創意。帥哥是朱時茂,光頭就是陳佩斯,後來朱回憶往事時說,那時除了拍電影,他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陳佩斯。
隨後十年時光裡都是流水的春晚,鐵打的朱陳組合。在朱眼裡,陳佩斯屬於撞完南牆都不回頭的一根筋,認死理兒決不妥協,而在陳眼裡,朱時茂的脖子是牛脖子,特別硬,“脖子硬著,就跟以前拉過小提琴得過職業病似的。”所以兩人經常因為小品產生意見的分歧。
直到與央視槓上,1988年陳佩斯想要單機拍攝,運用電影蒙太奇的手法,“但是沒人聽”;3年後排練《警察與小偷》時,他再次提出單機拍攝,依然被拒絕,還刪去了他認為精彩的一段過場戲;1998年排練《王爺與郵差時》,陳佩斯想在小品中用上高科技玩意兒,又被拒了。
“一年一年的,我們提出的意見總是遭到拒絕,所以矛盾就變成針鋒相對了。”然後跟央視打官司,贏倒是贏了,錢也拿了點,只不過代價是自己與朱時茂的事業。友情至上,朱時茂也認栽,淡出春晚後想做回老本行拍電影,但也只是寫客串的小角色,後來他乾脆自己當起了導演編劇,出錢又出力。
陳佩斯呢,跑去經商賠了個血本無歸,好在他老婆投資了一片山地,乾脆就跑到山上種水果去了。後來賺了錢以後又回到北京開了家話劇公司,開培訓班,每天拼命演話劇。自創的《託》等話劇,在全國巡演不斷,深受好評,但一切都來之不易。
陳佩斯曾回憶說,“我夢裡都在為第二天的演出在排練,背臺詞,走地位。”精神高度緊張,陳佩斯那時每晚要吃大量的安眠藥才能入睡,好在是混出了一片天。
2011年2月3日,大年初一,《戒菸不戒酒》全國院線同步放映,導演正是朱時茂,而這也是他與陳佩斯攜手的銀幕處女作。或許就像陳佩斯談起兩人的關係說的那樣,從來不會想起,但也從來不會忘記。
不過有意思的是之後朱陷入出軌緋聞時,網友倒是用二人曾經合作的喜劇中最有名的金句來調侃,那個劇裡陳佩斯說:“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也叛變革命了?”
3
到底有沒有叛變不得而知,但馬季沒有叛變,他沒走偏過道兒。
1994年黃巨集創作了個小品《打撲克》,想要馬季一起演,馬季擺了擺手:小品挺好,我也喜歡,但我扛的是相聲這面旗,我要守住道。結果參演者變成了侯耀文。
黃巨集是馬季的得意門生,馬季是黃巨集的引路人。1987年黃巨集創作了一段相聲《招聘》,馬季不僅親自幫助修改還各種提建議,後來這段相聲黃巨集給改成了小品,兩年裡分別在遼寧春晚及央視春晚上表演,從此一炮而紅。
1989到2012年二十多年的時間,每一年你都能在春晚舞臺看到他的身影,“春晚釘子專業戶”的標籤也被貼在黃巨集身上,就像早他一年首次登上春晚的第一代“小品王”趙麗蓉一樣。
那年趙麗蓉帶來的小品叫《急診》,可人們記憶猶新的是95年春晚小品《如此包裝》中,扮演明星製作公司總監,小辮圍巾西模樣的鞏漢林,以及被他“包裝”穿著blingbling珍珠皮馬甲的趙麗蓉。
現在好些人都還打趣說趙麗蓉最能說出洗腦的中國式嘻哈歌詞,因為當年她穿著馬甲的那一跪,以及唱的那段rap讓人無法忘懷,“春季裡開花十四五六”充滿魔性。
但觀眾不會知道,表演《如此包裝》時趙已經病入膏肓,經典一跪是對病痛的妥協,鞏漢林作為趙麗蓉的老牌搭檔,在得知緣由後悄悄抹了下眼淚。
兩人最後合作的一個節目是99年的《老將出馬》,離春晚直播只有四五天時,趙麗蓉還咳出了血,後來大家才知道她患了肺癌。《老將出馬》是趙麗蓉的最後一個小品,也是鞏趙兩人的最後一次合作,千禧年趙麗蓉就因病仙逝,還帶著觀眾的不捨。
而在那個連董卿的前輩倪萍都還沒出現的年代,主持人界也出了個專業戶,叫王剛。
幾乎很少有人知道王剛竟然做過央視春晚主持人,畢竟他飾演的和珅太深入人心——從《宰相劉羅鍋》《鐵齒銅牙紀曉嵐》系列,到《夢斷紫禁城》《鐵將軍阿貴》,再到《布衣天子》《少年嘉慶》《滄海百年》等劇,王剛一共演了320集和珅。
但王剛早年間是一名文藝工作者,經常在廣播中演播類似《牛氓》的名著。春晚誕生的頭一年,反映革命地下工作者的小說《夜幕下的哈爾濱》被製作成廣播劇,演播者就是王剛。1986年由六小齡童主演美猴王的西遊記在央視播出,改變了周潤發命運的《英雄本色》也在這一年問世,林正英的《殭屍家族》與此同時一炮而紅。
也正是在這一年,王剛被導演黃一鶴注意,開始上臺主持春晚。上臺的時候,他燙了個頭,還是冷燙,穿著一個在西四花了六十塊錢買的西裝,褲子是向侯耀文的師侄姜昆借的,剛好王剛與姜昆一樣高,腰圍也差不多。王剛上春晚最大的意義,可能就是那年他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 開創了春晚第一次英文直播的模式。
沒幾年,王剛就跑去拍戲不當春晚主持了,幾乎同時,倪萍成為央視春晚主持一姐,在董卿之前主持了13屆春晚。倪萍剛主持的那年,姜育恆唱了首由盧冠廷作曲的名歌兒,《再回首》,那時候《一生所愛》都還未發行。
這一年,也是黃巨集與宋丹丹合作的第二年。1990年春晚黃巨集首次與宋丹丹合作小品《超生游擊隊》,紅了;次年推出《手拉手》,一管假冒偽劣的膠水將劇中本毫無關係的他們粘在了一起,看起來搞笑的小品有了諷刺社會現實的意義;第三年,《秧歌情》中兩人飾演起一對頭髮花白卻活力四射的老夫妻。也正是這年,兩人的合作達到巔峰。
黃巨集與宋丹丹,就好像陳佩斯與朱時茂,是電視機前觀眾心中最密切的黃金搭檔,他們在哪裡,哪裡就有掌聲。於黃巨集而言,他很享受這樣鮮花與掌聲,因為他就是吃這口飯的,但宋丹丹就不一樣了。
4
《我愛我家》的主演樑天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宋丹丹的情形。
當時宋丹丹還是表演培訓班的學員,曾經高考失利快要去賣醬油的宋丹丹問人借了兩塊錢,才考上的學員。那天樑天去看了宋丹丹蔘演的話劇《王建設當官》,她在裡面演一個沒有名字、炸油餅的姐姐。樑天看了以後就覺得,全劇就數宋丹丹演得最好,他還寫了封信讚美宋丹丹。
這是宋丹丹收到的第一封來自觀眾的信,後來有了兩人合作的曠世經典劇《我愛我家》。
講不清春晚之於宋丹丹是明月光,還是一道坎。當《超生游擊隊》一夜爆紅後,宋丹丹說黃巨集改變了她的命運,兩人一合作就到了1999年,趙本山丟擲的劇本《昨天今天明天》打散了這對昔日的黃金搭檔。
“找不到感覺了”,宋丹丹這樣說到與黃巨集的合作,相反趙本山的《昨天今天明天》卻吸引了她。黃巨集也談起過這場散夥,他覺得跟婚變沒什麼兩樣,剛好梅豔芳那年春晚唱了首歌叫《床前明月光》,裡面有句歌詞正應景:你時圓時缺時迷惘,彷彿告訴我生命本無常。那是梅豔芳第一次登上春晚舞臺,也是當年唯一真唱的歌手。
宋丹丹的戲路,也在那年悄悄定了調。
《昨天今天明天》裡趙本山扮演的黑土,宋丹丹的白雲,某種程度上都成就了他們彼此。趙本山跟宋丹丹一樣也是1990年登的春晚,只不過他演的《相親》被黃宋兩人的《超生游擊隊》碾壓,兩年後趙本山靠著《牛大叔提幹》成為春晚現象級的笑星,從此可以說春晚的標配,與宋丹丹合作的那部小品鞏固了其在文藝界小品王的江湖地位。
這種江湖地位後期演變成對趙本山的情懷。他參加了21次春節聯歡晚會,拿到了15次一等獎。現在可能都說不清楚到底是春晚成就了趙本山,還是趙本山造就了春晚。
2009年趙本山帶自己的徒弟小瀋陽上春晚,一部《不差錢》讓舉國上下都記住了當年那個男扮女,蘇格拉底的“妹子”。兩年後趙本山最後一次參加春晚,與小瀋陽演了部《同桌的你》,接著沈騰帶著《今天的幸福》敲開了春晚的大門,在劇中飾演又賤又有點二的“郝建”。
趙本山農民小品春晚時代終究是過去了,而沈騰的開心麻花就這樣來了,猝不及防。
還好有情懷,三年前趙本山在大電影《過年好》中出演一位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縱然電影本身評分不高,但趙本山的演技也受到極大的認可,有人說,趙本山的演技爐火純青,堪比《內布拉斯加》裡的布魯斯·鄧恩。還有人說,即使不看演技,單是衝著趙本山這個名字,自會有許多老少爺們掏錢進影院,不為別的,就為了那麼多年他在春晚上帶給我們的歡笑。
可宋丹丹卻很難再接到正劇,就好像曾經她在話劇《茶館》種扮演悲劇角色康順子,一出場得到的迴應是鬨堂大笑,讓人唏噓傷感。“或許因為演了小品,大家就認為我不適合演影視劇,根本沒影視劇找我。”
30歲是演員最好的年齡,可宋丹丹就只演了一部《家有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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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今天明天》裡,還有個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央視主持人崔永元。
有記者曾問過趙本山春晚中最滿意的小品是哪一部?“《昨天今天明天》”。可崔永元說,這部小品是人生中最難的一次表演,彩排了五六十次,在彩排中笑場足足15分鐘。幾秒鐘抖一個包袱少不了小崔的功勞,它藉助的正是當年紅遍大江南北的電視欄目《實話實說》形式,而欄目主持人正是崔永元。
2006年,《說事兒》出來了,依然是趙本山演黑土,宋丹丹是白雲,崔永元是小崔,小品形式借鑑了崔永元2003年開始主持的《小崔說事》。
但比起演小品,崔永元更是個資深主持人,在充滿轉折味道的千禧年他主持了央視春晚,也是唯一一場。那一年《還珠格格》還火熱得不得了,崔永元與紫薇格格林心如對唱了一首歌曲,叫《溜溜的她》,那一年,也是迄今為止主持人人數最多的春晚,有崔永元,有倪萍,還有白巖鬆——他是第一個出場的。
如果說崔永元是誠實的代表,白巖鬆是正直的化身,那麼倪萍就是煽情的利器。她學過表演,是演員出身,很懂得怎麼去調動觀眾的情緒,每臺晚會都需要一個動情點,倪萍總能觸發這個點並將其擴散到極致,直擊觀眾內心與靈魂。只要一看到倪萍,就會條件反射地聯想到:又該讓我們哭了。
“真是個煽情女王。”但倪萍頭一年就動了退出春晚主持的心思。
後來在《朗讀者》中她道出隱情,她的兒子檢查出眼睛不好,她想要照顧兒子,但當時總導演找到她,再加上她不想辜負觀眾的厚愛,一咬牙又待了很久,直到2004年毅然辭去。
為了給兒子的病,那時倪萍已經到了欠債需要賣房的地步,她只能拼命接戲。比如拍楊亞洲《雪花那個飄》的時候,零下十幾度,腳直接放在冰河裡浸泡,導致現在她腰不能久坐,腿不能久站。
倪萍走後,董卿成為央視二代女主持。2005年的冬天,董卿一身紅旗袍登上春晚舞臺,她就像一個剛進學校的學生,什麼都緊張,什麼都好奇。當春晚結束時,她隨口問同事晚會結束後做什麼。朱軍說:我家有一幫朋友等我;李詠說:我跟我媳婦已經買好去度假的機票了。
“那一刻我有點不知所措,也不一定是傷感,或者是覺得自己可憐,我不知道我要幹什麼。”
春晚之於董卿也不僅僅是主持人的存在,2008年,她曾與黃巨集搭檔表演了小品《開鎖》,一聲“老公”,把觀眾從沙發蘇到了地上。
期間既與倪萍合作過,又與董卿打過交道的,是李詠與朱軍。
2002年留著捲髮的李詠,帶著《幸運52》的人氣走進春晚舞臺。從2002年開始,到趙本山正式宣佈退出春晚的2013年,李詠一共主持了十屆春晚。他在春晚上受歡迎的程度與變現,就如同在《非常6:heavy_plus_sign:1》與《詠樂匯》中一樣熱烈與精彩。當然,也沒有人會忘記2007年春晚他與朱軍的“黑色三分鐘”。
後來,李詠淡出舞臺,回到母校中國傳媒大學教起了書。那個朱軍,早在04年春晚就曾把猴年來到說成羊年來到,再加上07年的失誤,“確認過眼神是鐵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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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軍從去年開始缺席,跟他一起的還有董卿,當劉謙再說出那句“見證奇蹟的時刻”時,站在他身邊的人不再是大家習以為常的面孔。
“這兩年,我哭的次數比我過去十年加起來還要多。”董卿說的兩年,是她離開春晚舞臺的兩年,同時也是《朗讀者》誕生的兩年,她完成了從主持人到製作人的華麗轉身。董卿曾迴應過春晚的缺席,她說, 不是主動離開,而是被淘汰了。
縱然如此,當人們在主持人名單上沒搜尋到“董卿”兩個字的時候,“好想董卿”便立刻被推上熱搜。人們同樣等陳佩斯的一個迴歸,很多人都說央視曾多次邀請他但都被拒絕了,理由是沒有時間。
陳佩斯還說,時光無法倒流,從出來的那天起就隱約感覺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沒個對手”。所以今年觀眾還是沒能等來陳佩斯。
有點傷感,也有點孤獨,就像趙本山一樣。2013年趙本山正式宣佈退出舞臺時他向全國觀眾表示:從現在開始,春晚小品的舞臺不再有我了。都知道趙本山很幫襯自己的弟子,對弟子們也瞭如指掌,但沒人瞭解趙本山。
接受採訪過的很多弟子都說,他們走不進師父的內心,他其實挺孤獨。回過頭來再看今天雙鬢花白的老人,這些弟子看到的趙本山只是不睡覺通宵達旦地寫毛筆字拉二胡。
“《蘭亭序》他能倒背如流,手抄了很多頁的《心經》。”
可能趙本山也不會想回到春晚舞臺了,這種感覺倪萍應當最能感同身受。04年倪萍最後一次主持春晚時她說,自己胖得連禮服都穿不進了,那種感覺就跟多年前她選擇在《綜藝大觀》最火的時候選擇退出一樣。
你可以在多達兩百多期的《綜藝大觀》裡看到倪萍的身影,後來《綜藝大觀》錄製新主持人的時候,鏡頭不小心切到倪萍,她熱烈迴應,可當晚回家後她一夜無眠。
“當有人取代你的時候,你會覺得失去了一塊陣地。”於她而言,現在瘦身成功的自己回頭看看,都還很懷念那個時代。
曾活躍在那個像打了雞血時代的人,老的老走的走,而電視機螢幕前的觀眾也老了,卻多了許多年輕又朝氣的面孔。倪萍此前在《朗讀者》裡朗誦了《姥姥語錄》中的一段話,她說:“以此獻給我慢慢陪我變老的觀眾。”
然後董卿回頭看見倪萍的那一刻,紅了眼眶,也許還有人依稀記得不知道是哪一年,在一項“我最喜愛的歷屆春晚”的觀眾票選評選中, 1983年的春晚以40萬票高居榜首。
“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